九炎裳不用同情貧困,不用憐憫弱者,泱泱周國,乞丐很少,就算有,也不是戰亂和天災造成,大多是有組織的欺騙團體,既然人家選擇這種更安逸更懶散的方式生活,她沒必要教對方發憤圖強,倡導什麼人生意義。
九炎裳學着身邊的婦女,蹲在地上放個破碗,目光呆滯的盯着空蕩蕩的髒亂地面,她是出來享受一個人的陽光的,扮成這樣因爲安全,沒人看她的臉別人就能安全三分。
“新來的?”
九炎裳茫然的看眼身邊跪着的婦女,回神後點點頭:“恩。”
婦女目光一歷,想說什麼,最終看看女孩單薄的身形沒有說話,認真的跪着自己的,偶然發出幾聲悽慘的哭聲。
九炎裳悄悄鬆口氣,沒有被趕走就好,九炎裳盯着地上的螞蟻,想着大哥會花多久找到她,要不要換身裝扮讓大哥找不到?到底要不要呢?要不要呢?
九炎裳靜靜的想着,連身邊的婦女的離開了也沒有發現,直到她身前站了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和不遠處本待在她身邊的婦女掂着一個駝背的男人給的銀子,笑着跑開。
九炎裳苦笑不已,她大概是被賣了,本以爲靠近位大嬸能安全點,原來一點也不安全。
現在還發生如此讓人哭笑不得的事,她要不要爲民除害呢?爲什麼是這跟除害也沒有關係吧?她一個無依無靠的乞丐,如今被這位可以當他爺爺的人在這裡策反,甚至不是捕捉,她憑什麼爲民除害啊?!
孃的!
駝背老爺爺熏熏誘惑:“小姑娘,你在這裡一天才能有幾個錢,跟爺爺走了,以後吃香的喝辣的,你若是有本事,學得我們雪姑娘的一身技藝,甚至可以不賣身,多好的事。說不定你可以學一身本事,還能鳳凰騰達,富貴一身,如果被哪個小爺看上回去做小,嘖嘖,那可不得了了,小的也跟着沾光。”
“就是,我們青山盛世安樂招牌誰人不知,工錢也給的最高,小姑娘,若不是看着你小,很有可塑性,這麼好的事可落不到你頭上。”
駝背老爺爺笑容不減,好似普渡衆人的船伕,不覺得自己說服一位飯都吃不飽的小乞丐有什麼不對:“如果你讓爺爺給你擦擦臉,看看你的樣子,我們能談的還有更多,漂亮的女孩們總有多種出路不是嗎?”
比如調教幾年,送給官員做小,做外室,一般漂亮的女人均是這種出路。
九炎裳看着眼前的老爺爺,見他笑的溫和,非常自信自己給的出路,彷彿在做善事一般。
九炎裳無奈的抽抽,她聽父皇提過這批人,更見官員彈劾過他們。
但因爲有一半自主行爲在裡面,還有一部分賣身契在人家手裡,很難說清當初拿人家錢時那麼痛快,事後就翻臉的苦難者是不是更可惡一點。
可他們也有齷齪的事是事實,沒有經營這一行的人是絕對乾淨的,堂堂青山的‘盛世安樂’也不例外。
對那種從小被賣入盛世安樂的小姑娘,學成一身本領後違背主子跟窮書生跑的,青山會讓她們知道什麼是人間地獄,那就是喊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曾經有一位被折磨的跳湖自盡,因爲鬧的太大,青山損失了一筆銀子才搞定。
“我不去。”
“小姑娘,你喜歡吃水晶小蒸包嗎?”
“我不餓。”九炎裳懂了,他們有誘騙成分,如果自己真的是乞丐,只要別讓自己要到銀子,然後在飢餓難耐的時候放一盤美食,難保心智不堅,不知道‘盛世安樂’做什麼營生的小孩子被帶走。
就看盛世安樂會不會介入她的收入,如果介入就是犯罪,不介入就不是,中間的環節很難評定,便成了盛世安樂能一直興盛一直存在的基石,他們到底是不是蛀蟲,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九炎裳生氣的蹲下身:“說了不去,讓開,別擋我的路。”
駝背老爺爺想,這姑娘說話真好聽,如果能學成一副好嗓子,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所謂美女遍地都是,有能力的人可不好找。
駝背老爺爺的笑容更加和藹了:“老爺爺不看你的臉,還保證你天天有飯吃有新衣服穿好不好?”
“不好。”九炎裳說着,目光不經意的一掃,看到不遠處站在竹簫攤位前的熟悉身影,心裡一陣汗顏,怎麼又碰到他了,每次都在自己最倒黴的時候。
看什麼看嘛,羞死人了!
封益站着沒動,微微皺眉卻神態從容,他四下打量一眼沒有看到明顯的護衛,沒有看到並不代表沒有,裳公主出行身邊怎麼會不帶人。
他沒有盲目上前的打算,只是覺得兩天都碰到她有些詫異。
駝背老爺爺頗有耐心,絲毫不爲小姑娘的拒絕動搖:“小姑娘,要不要跟爺爺去住的地方看看,如果去過後你還不喜歡,爺爺就不找你了好不好。”
“不好。”還在看?看什麼看!沒見過人倒黴嗎!真是的,早知道她就不挑這條街了。
封益莫名疑惑,自己妨礙到她了嗎?但每天帶人巡視皇城是他的職務,杜絕可能出現的危害,義不容辭,即便現在換成別人,他也一定會站在這裡,確定那個女孩的選擇。
或許更仁慈一點,他應該走過去,給女孩更好的出路,但他不是救助司的人,也不是心思善良之輩。
不過,封益看着她突然想笑,有沒有人告訴過裳公主,她瞪人時沒有任何殺傷力,相反眼睛睜得大大的像只炸毛的小松鼠一樣十分可愛。
封益幾乎在這個念頭一閃而逝的時候急忙停止,因爲對面人的存在,不需要任何人證明她有多漂亮。
“老爺,封大人在我們後面。”
老者聞言,心裡一驚,皺着眉回頭看了不遠處的封大人一眼,心裡驟然咯噔一下,立即賠笑的向不遠處的封益友善的點點頭行了一禮,擦擦頭上的汗,趕緊轉向不合作的九炎裳,想趕緊拿下她。
老者笑容越發和藹,直接從袖子裡掏出一錠銀子:“小姑娘,如果你跟老夫走,以後每個月你都可以得到這麼一錠銀子,不單你可以吃飽,你的家人也能衣食無憂。”
九炎裳驚訝的看眼老者,覺得這位老爺爺真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官差就在他背後呢?也太明目張膽了。
駝背老者並不如表現的那麼輕鬆,背後的封益還是給了他一定的壓力,盛世安樂怎麼可能不齷齪,只是做的隱蔽而已,自從封益兼任府尹和刑部侍郎以來,他們的後備力量大打折扣,偏偏封益後臺過硬,青主也不敢動他。
好在封大人從不越界,不是悲天憐人的人,否則他們就不用混了。
駝背老者深吸一口氣,再接再厲:“小姑娘,你聽過青山嗎?青山之主管老爺子是我們的老闆,我們不是壞人,只是看你一個小姑娘風餐露宿想幫你一把,我們並不是都做不好的營生,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讓你做一名侍女——”
九炎裳突然很想笑,她腦門上刻着‘傻瓜’嗎,什麼侍女一個月可以拿一錠銀子。
九炎裳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目光沉了下來:“我再說一遍我不需要,你可以走了,如果你再試圖跟我交涉,我可要喊了。”說着已有所指的看了不遠處的封益一眼。
駝背老者目光頓時一冷,臉上的笑容消散,如果不是封益在這裡,他就讓這個不識好歹的丫頭看看什麼是得罪他的下場。
九炎裳亦冷冷一笑,口氣不善:“老先生,一般這樣看我的人都死了,你還是三思而看人吧。”
老者心裡一僵,驟然見鬼的看向滿臉污垢的小姑娘。
“你不相信?”九炎裳的語氣淡淡的,但隨即嘆口氣:“你不用相信了,因爲你走不出這條街了——”
九炎皇一拳揍在老者臉上,兩腳踢翻她身前的五個大漢,腳踩住駝背老者的脖子,目光冷若寒霜:“妹妹,他有沒有對你說污染耳朵的話!”
九炎裳嘆口氣:“比你說的少多了。”
九炎皇永遠只聽他需要的:“就是說有。”
九炎裳轉身撤離,淒涼的叫聲直衝她的耳膜,她發現接頭的封益不見了,心想,大概是離開了。
其實封益給她的第一印象就應該如此,冷漠卻盡責,不知當年自己哪裡表現的失常,入了他的眼,讓他不顧身份的往她袖子裡塞東西。
九炎裳望着湛藍的天空,聽着背後陰測測的叫聲,九炎裳也會想,多少也因爲當時的身份吧,如果是今天封益看中她,也不敢做出那種事來……
九炎皇活動着手腕,把妹妹拉到身邊:“看什麼呢?”
“天好藍啊。”
“恩,昨晚下雨了,所以今天比較藍。”
封益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走,不去跟太子打招呼也沒有與公主說話,但他直覺就是離開,不想去招惹那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