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杜鵑面目

上回說到小神女說小怪物有一個與衆不同的鼻子,哪怕走到天涯海角,他也能循着氣味追蹤而來。果然,小神女的話音剛落,小怪物已出現在他們面前,接着一陣風也尾隨趕到。

小怪物一見是墨滴,“咦”了一聲“書呆子”,再看墨滴所穿的黑袍,又怔了一怔,“你不會是杜鵑吧?”

婉兒說:“那你嗅一嗅他呀!看他是書呆子還是杜鵑呀。”

“好!我來嗅一嗅。”

小怪物走到墨滴的身邊左聞聞,右嗅嗅,臉上出現了茫然的神色。婉兒又問:“喂!你嗅出來沒有?”

小怪物驟然出手,點了墨滴的穴道。婉兒一怔:“你幹嗎?”

小怪物說:“他在四川點了我兩次穴位,我就不應該點他一次嗎?我還要看看附近有沒有人家呢。”

“有人家又怎樣?”

“我要將他丟到柴房或者豬圈裡過一夜,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戲弄我。”

“你以爲他真的是杜鵑嗎?”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啦!他要是神秘莫測、機警過人的杜鵑,你能這麼容易點倒他嗎?”

的確,墨滴這時又收斂了一身深厚的內力,放鬆了自己,恢復成以往的書呆子。他呆頭呆腦,裝得好像不明白小怪物幹嗎要點倒自己,愕然地望着小怪物。這一神色,加上婉兒的問話,令小怪物茫然起來,問:“他是書呆子?不是杜鵑?”

婉兒說:“哎!是不是,難道你嗅不出來?不會是你的鼻子失靈了吧?”

小神女說:“小兄弟,你快解開他的穴道,別再難爲墨公子了。”

小怪物想了想,又問:“他幹嗎穿着這一身墨袍?不回家去,跑來這裡幹什麼?”

婉兒說:“是我們給他穿上,帶着他來這裡不行嗎?”

“你不會吃飽飯撐着沒事幹,幹這等無聊的事吧?”

婉兒不知怎麼回答了,望着小神女:“三姐姐,你說吧!”

小神女笑了笑:“小兄弟,在你們前去鵰鶚堡後,我們就發現收魂星君帶了大批東廠人馬出城,便跟蹤他們,誰知碰上了墨公子在京師出現。”

小怪物說:“哎哎!三姐,你別扯得太遠了!我只想知道他怎麼穿了這一身黑袍,在這裡出現。不會你們故意將他扮成杜鵑,引誘、戲弄收魂星君吧?”

“小兄弟,你說對了。我們一來想阻止東廠人馬趕去鵰鶚堡,以免妨礙你們追蹤杜鵑的大事;二來感到這個墨公子這時留在京師太危險了,所以便帶了他一塊來,將他……”

小怪物打斷小神女說話:“慢着,這個書呆子無緣無故跑回京師幹嗎?”

“他聽聞自己金榜題名,特意跑回京師看看。”

婉兒說:“你不是說他榜上有名,一定會跑回來的嗎?”

小怪物一時沒話說了,想了一下問:“你們這樣做,不怕書呆子有危險嗎?”

婉兒說:“有我和三姐姐護着他,他會有危險嗎?你們一路上來,難道沒聽說,在與東廠人激戰時,有三個真假的杜鵑出現嗎?”

小怪物這一下才真的傻了眼。他和一陣風趕到鵰鶚堡後,一直在鵰鶚堡四周尋找杜鵑,誰知尋不到。天快亮時,卻聽聞杜鵑在大海坨山下出現了,殺了陰山三老;同時還出現了三個不同的杜鵑,戰敗了江南孤雁和雌雄雙魔,將收魂星君殺得大敗而逃,便連忙趕去大海坨山一帶看看。一陣風和小怪物十分驚訝,怎麼一下有三個杜鵑出現?連雌雄雙魔這樣武功極爲上乘的高手,也能擊敗,這杜鵑真的是天下無敵。在大海坨山峰上,小怪物嗅到了小神女、婉兒和杜鵑的氣味,一下便明白這三個杜鵑是怎麼一回事了,他對一陣風說:“風叔叔,我知道這三個杜鵑是什麼人了。”

一陣風驚喜地問:“他們是什麼人?”

“他們是三姐、婉兒和杜鵑。”

“哦!?這兩個丫頭已找到杜鵑,而且和杜鵑在一起?”

“在不在一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們都曾到過這山峰。”

一陣風說:“小怪物,那你還不去跟蹤?”

“風叔叔,你隨我來。”

就這樣,小怪物和一陣風便趕來了這裡。小怪物以爲這一次找到了杜鵑,便可了結自己兩年來的萬里追蹤,誰知追到的不是杜鵑,而是書呆子,實在太失望了。他不由怪起小神女和婉兒起來:“你們知不知道這樣一弄,令真正的杜鵑跑掉了,那我今後還怎麼去追蹤?”

小神女說:“小兄弟,追杜鵑的事,我們今後慢慢來。現在你先將墨公子的穴道解開吧,別令他難受。”

小怪物解開了書呆子的穴位,又衝着他說:“都是你這個書呆子壞了我的事。你跑回來京城幹嗎?”

婉兒忍住笑說:“人家金榜題名,中了進士,就不能回京師看一下,打聽一下嗎?”

“嗨!我不說了!”小怪物氣得坐了下來。

一直在旁的一陣風,這時開口了:“讓我叫化看看這個書呆子,是杜鵑還是真的書呆子。”

婉兒問:“風叔叔,他能看得清楚嗎?他可真的是書呆子呀!”

“很難說,說不定你們這大小兩個丫頭,也爲機警莫測的杜鵑騙了,說不定他就是杜鵑所扮的書呆子。”

小怪物一下又跳了起來:“風叔叔,不會吧?那你快去看看。”

一陣風走到書呆子面前上下打量,又捲起了書呆子的衣袖觀察,還望了望小神女和婉兒的臉部表情。婉兒叫了起來:“風叔叔,你看着我幹嗎?”

一陣風會意地笑了笑:“果然……”

小怪物急問:“他是杜鵑?扮成了書呆子?”

一陣風又看了看小神女,說:“果然是書呆子,不是杜鵑!”

婉兒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風叔叔,我說嘛,即使有人扮成書呆子,我們哪會分辨不出來?就算我看不出,我三姐姐也會看出來呀。”

一陣風說:“他的確是書呆子,一點也不假,不過——”

婉兒問:“不過什麼呀?”

小神女卻有意將話題岔開:“四妹,別纏住風叔叔了。大家都已經很辛苦了,還是先找點吃的,休息一下再說吧。”

一陣風連忙應道:“對對,你不說,我叫化還沒什麼,這一說,我叫化真的有點餓了。找東西吃,我叫化在深山野嶺中最有本事了,你們都坐着,我叫化去去就來。”一陣風說完,閃身而去。

書呆子墨滴因見一陣風和小怪物在,不敢爭着自己要去,仍裝成百無一用的書生一樣。他內心裡十分感激小神女、婉兒爲自己掩飾,他不是不相信一陣風和小怪物,但還是有所顧忌。如果讓小怪物知道了真相,恐怕會沒完沒了,也很容易泄露出去,那墨家就面臨滅門之禍了。

小怪物頹喪地坐了下來,他滿以爲這一次一定可以找到杜鵑,誰知找到的依然是這個呆頭呆腦的書呆子,自己又白辛苦了一場。

婉兒揶揄道:“你怎麼啦?幹嗎坐着不吭聲?生誰的氣了?”

小怪物說:“我還能生誰的氣了?我生自己的氣不行嗎?”

小神女忙說:“四妹,你別逗小兄弟了。”她覺得隱瞞了真相,有點對不住小怪物。但她也感到這事不小心捅了出去,不但墨家會不安寧,還會牽連到整個新寧縣,那不知有多少人要掉腦袋,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她只好安慰小怪物說:“小兄弟,別生氣,都是我不好,開了這麼個玩笑,令你追不到杜鵑。以後,我一定想方設法將他抓到,帶到你面前好不好?”

小怪物說:“三姐,你抓到了他,那我這個人的鼻子還算什麼特異了?那我還有何面目?”

婉兒說:“哎!誰抓到了還不是一樣?”

小怪物說:“當然不一樣。”

“他這麼神出鬼沒、機警過人,你可以找到他嗎?”

小怪物不由得看了書呆子一眼:“只要這個書呆子不出來亂跑,我就有辦法找到。”

“就算你找到了他也沒用。”

“怎會沒用呢?”

“他武功那麼好,出手又快,你是他的對手嗎?你不擔心又被他捉住,丟到柴草房裡過一夜嗎?”

小怪物搖頭說:“不會的!”

“怎會不會呢?”

“他出其不意點倒了我兩次,我就不能出其不意地點倒他嗎?”

小神女一笑說:“小兄弟,你找到了他再說吧!”

“不行!我非找到他不可。”

婉兒問:“你怎麼找呀?”

“當然回京師再等機會了。”

“他還會去京師嗎?”

“收魂星君還沒有死,他不回京師,又怎除掉這個星君?”

正說着,一陣風提着兩隻山雞和兩隻野兔回來了。婉兒湊上前說:“風叔叔,你一下捉了這麼多東西回來,我們吃得了嗎?”

一陣風說:“我們有五個人,一人還不夠一隻,怎會吃不了?單我叫化,就可以吃一隻兔子。”

“什麼!?你一個人可以吃一隻兔子呀!這麼大吃,怪不得你將你家的百萬家財都吃光,變成了叫化。”

小神女說:“四妹,你別胡說。”

“三姐姐,我說得不對嗎?”

“當然不對,風叔叔是漠北怪丐門下的衣鉢傳人,才成爲叫化的。風叔叔的確有百萬家財,但不是吃光,是給東廠,不!當時是給西廠摧毀的,還弄得風叔叔家破人亡,自己也九死一生。”

婉兒莫明其妙:“還有一個西廠?我怎麼從不聽聞?”

一陣風說:“有西廠時,你這小丫頭還沒有出生哩。”

“那現在怎麼沒有西廠了?”

書呆子墨滴說:“西廠是明憲宗時設立的,由當時的太監汪真統領,勢在東廠之上,有時東廠的人也要受西廠的調遣。西廠設立後,屢興大獄,不知殘殺了多少人,全國上下怨聲載道。後來隱俠公孫不滅和水月宮宮主將西廠那些肆無忌憚、胡作非爲、血債累累的鷹犬們一一除掉(詳情請看拙作《隱俠傳奇》一書)。再加百官彈劾,東廠的人也有怨言,西廠才被撤消,所以現在只有東廠。”

婉兒問書呆子:“當時你出生了?”

書呆子說:“我也沒有出生,就是你三姐姐也沒有出生。”

“那你怎麼知道得這般的清楚?”

“在下是從一些書本上和一些前輩口中知道的。”

一陣風說:“這秀才說得一點也沒有錯。當時的情形的確是這樣。怪不得有人說,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了。秀才,看來你不但見識多廣,也讀了不少的書。”

“不不!在很多方面來說,在下是仍孤陋寡聞,望風大俠指點。”

“秀才,你客氣了!怪不得我這大丫頭喜歡你了。”

小神女不由一下臉緋紅起來,說:“風叔叔,你又胡說什麼了?”

“哦!?我叫化說錯了?”

小神女雖然是一代奇女子,在江湖上叱吒風雲,落落大方,不拘小節,但給人一下說中了心事,也不免有點害羞起來,轉過身去:“我不跟你說了。”

一陣風哪有看不出的,連忙說:“不說,不說。我叫化去弄叫化雞去,令你們一個個吃得滿意,吃了還想再吃。”

婉兒問:“什麼叫叫化雞?它真的那麼好吃嗎?”婉兒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轉了話頭,令小神女和書呆子墨滴,雙雙從窘境中解脫出來。

一陣風說:“好吃!好吃!我叫化弄的是正宗的叫化雞,不好吃,你們儘管罵我叫化好了。小丫頭,你先升起一把火吧,我叫化先去弄叫化雞了。小怪物,你來幫我。”

“好!”小怪物站起來,跟一陣風走了。

婉兒又問小神女:“風叔叔怎麼弄呀?”

小神女說:“等會你就知道了,四妹,我們一塊去弄些枯枝幹草回來。”

書呆子也站起來說:“我也去。”

不一會,他們三人弄了三大捆枯枝、乾草回來。火很快升了起來,也驅散了深山裡的寒意。不久,一陣風和小怪物也回來了。小怪物將兩隻弄乾淨的兔子架在火上烤,而一陣風卻捧着兩個大泥團。婉兒有點莫明其妙:“風叔叔,你那兩隻叫化雞呢?捧這兩個髒兮兮的大泥團回來幹嗎?”

一陣風笑嘻嘻地說:“別問,別問,等會叫化雞就會跑出來。”說着,將那兩個溼乎乎、髒兮兮的大泥團,丟到炭火中去了。

婉兒問小神女:“三姐姐,風叔叔在玩什麼花樣?”

“四妹,等會你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書呆子墨滴卻問婉兒:“你以前沒吃過叫化雞?”

“沒有呀!你吃過?”

“在下有幸吃過一次。”

“幾時呀?”

“在下經常遊覽名山大川,有一次在荒郊野外中,遇上了兩個叫化在弄叫化雞,承蒙他們不見外,邀請在下共嘗。這的確是人間的一種美食。”

一陣風瞅着他說:“秀才,看來你江湖經驗也不少,連叫化雞也嚐到了,不簡單。”

婉兒又問:“風叔叔,他怎麼不簡單了?”

“一個斯斯文文的秀才,自視清高,不屑與下層人士來往,認爲有失體面,更別說和叫化坐在一起吃東西了。而墨公子居然和叫化坐在一起,共吃叫化雞,這簡單嗎?當然不簡單。這是一種江湖豪俠的作風,就是一般江湖人士也不願與叫化坐在一起吃東西。”

小怪物也不禁贊同地說:“的確不簡單。起碼他沒有以爲自己高人一等,這不是一般讀書人能做得到的。風叔叔這麼一說,我算重新認識這個書呆子了。怪不得三姐那麼關心他了。”

婉兒問:“那你今後不會再爲難書呆子了?”

“我沒有爲難他呵!我只不過是怪他與杜鵑的氣味一模一樣,又喜歡四處亂跑,害得我追來追去,總是令我空歡喜一場。”

書呆子墨滴向小怪物深深一揖說:“在下不知自己身上的氣味與杜鵑相同,而壞了少掌門的事,實在對不起,請少掌門見諒。”

“哎!這不關你的事,這是天生的,也不是你的錯,你不用向我賠禮道歉。要怪就怪那個異常狡猾的杜鵑,他似乎已經知道你的氣味與他相同,每次都跑來和你混在一起,然後又悄悄溜掉。”

“既然少掌門在追蹤杜鵑,那在下就儘量呆在一個地方,不出去走動了。”

“這樣就好了。”

小神女和婉兒不禁會心一笑。其實小怪物每一次都沒有追蹤錯,追到的都是杜鵑,只不過他是以書呆子的面目出現,與神出鬼沒、機警過人、劍法高超的杜鵑相比,有天淵之別,從而屢屢將小怪物騙過了。就是小神女和婉兒,要不是目睹了他除掉陰山三老的武功,又剝下了他那一個假面具,也不敢肯定他就是杜鵑。

說着,兔子和山雞也烤好了,發出陣陣的肉香味。一陣風將兩個大泥團從火堆裡扒出來,婉兒睜大了眼睛問:“這就是叫化雞?怎麼吃呵?”

略爲冷卻後,一陣風雙手抓起一個泥團,一掰,連毛帶泥地剝了下來,露出了又嫩又滑又香的整整一隻雞來,令人食指大動。婉兒看得更訝然了:“真的是一隻雞呀。”

一陣風將雞遞給她說:“小丫頭,你先嚐嘗風叔叔弄出的正宗叫化雞,看好不好吃。”

婉兒“哎”了一聲:“風叔叔,你先用,我自己來。”

“小丫頭,拿吧!不然我叫化不高興了。”

小神女說:“四妹,你從來未吃過,先拿吧!不然,風叔叔真的不高興了。”

婉兒說:“三姐姐,那我和你共吃一隻,我一個人吃不完。”

小神女說:“好呀。”

婉兒邊吃邊贊:“怪不得墨公子說它是人間的美食了。風叔叔,你是怎麼弄的?教會我好嗎?”

“那你就得拜我叫化爲師。”

“好呀!我拜風叔叔爲師。”

“你就這麼一句話,就拜我爲師了?”

“風叔叔,那你要我怎麼做?”

“起碼要備下一份大禮,沒一千也要八百兩銀。”

婉兒又睜大了眼:“要八百兩銀子?”

“捨不得?那你別拜我爲師了。”

“風叔叔,你不是說真的吧?”

“珍珠也沒有這麼真。”

“你以前學這門手藝,也花了八百兩嗎?”

“這,這……我叫化連一文錢也沒有花。”

“一文錢也沒花?那你幹嗎要收我八百兩銀拜師?”

小神女笑道:“四妹,別那麼說。我有辦法,令你不用花一文錢,也可以學到這一門手藝。”

婉兒又高興了:“三姐姐,真的?那怎麼學?”

“偷。”

“什麼!?偷?這也能偷嗎?”

“風叔叔就是從丐幫弟子中偷學到的,我們就不能去偷學嗎?”

婉兒又嚷起來:“原來風叔叔是偷學來的,怪不得不用花一文錢了。可是他要收我八百兩,這不是敲榨、勒索嗎?”

衆人又笑起來,感到婉兒實在是天真得可愛,言語無忌。隨後他們一邊吃,一邊談昨夜大海坨山下交鋒的事來。小怪物聽得目瞪口呆,一陣風則懊悔不已。一陣風說:“早知道你們這兩個丫頭這般戲弄東廠的人,我叫化就不去追蹤什麼杜鵑,來參加這一場好戲,看看你們這三個神秘的杜鵑,怎麼把東廠的人打得屁滾尿流。要是這樣,就不止三個杜鵑,而是五個杜鵑了,那多好玩。爲什麼我叫化這般的老實,不懂得去冒充杜鵑呢。”

婉兒說:“你冒充山神爺爺還不夠嗎?”

“不不!怎麼也沒有冒充杜鵑這麼好玩。我叫化怎麼以前沒想到呵。”

大家吃飽了以後,小神女問一陣風:“風叔叔,你今後打算去哪裡?”

一陣風說:“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回京師了。假扮杜鵑,去戲弄收魂星君一下,將真的杜鵑引出來。”

小怪物說:“對!我也去。三姐,你們呢?回不回京師?”

小神女看了書呆子一眼,問:“你回不回京師?”

書呆子連忙說:“我,我,我不回去了。”

婉兒說:“聽人說,中了進士,可以當官啦。起碼是縣太爺。你幹嗎不回去?”

“我看我這進士中得莫明其妙,更荒唐至極。我纔不想做這個官,我也不是做官的材料。”

小怪物問:“你不想做官,那跑回京師幹嗎?”

“我,我,我是在與人打賭。”

“什麼!?打什麼賭?”

“人家說我金榜有名,我怎麼也不相信,於是就跟我打賭了。要是我榜上有名,不但要輸給他銀兩,今後還要提攜他;沒有,他就包下我還鄉的一切費用。”

“所以你就跟人家打賭,回京師了?”

“是呀!我不想賭也不行了,只好坐上他的馬車回京師了,所以……”

婉兒說:“所以,你給我們撞上了,不分情由地就將你帶來,是不是?”

“是,是,要是我知道你們去對付東廠,我怎麼也不敢來了。昨夜,真嚇死我了。”

小神女問小怪物:“小兄弟,你知不知我和四妹是怎麼將他帶走的?”

“你們不是擔心他的安全嗎?”

“不全是,主要是怕他四處亂跑,妨礙了你追蹤杜鵑,纔將他帶在身邊。想不到還是將你引來了這裡。”

“三姐,別說了。看來這是天意,令我追不到杜鵑。”

一陣風問:“你們說完了沒有?”

婉兒插話道:“說完又怎樣?”

“沒說完,可以再說;說完了,我和小怪物要趕回京師。說不定神秘莫測的杜鵑,今夜就會向喪魂落魄的收魂星君下手,以後就難以找到他的蹤影了。”

小怪物高興了:“風叔叔,那我們快走。不然,過了這村沒那店了。”

小神女說:“那你們快走吧。看來,我和四妹,也要護送墨公子回保定府與棋兒會合了。再不回保定,棋兒一定焦急不安,說不定會闖出禍來。”

“三姐,那我和風叔叔先走了。”小怪物說完,便與一陣風閃身而去。

婉兒見他們這麼急於趕回京師,似有點於心不忍,便對小神女說:“三姐姐,我們這麼瞞着他們好嗎?爲何不將真相告訴他們?”

書呆子急忙擺手說:“暫時還是別告訴他們爲好。”

“爲什麼?”

“四小姐,在下不是信不過他們,而是擔心他們一旦說了出來,讓東廠的人知道了,就不是在下一人生死安危之事,而是我家和我家鄉一些父老鄉親的生死大事。東廠報復起來,枉殺成千上萬人,是不當什麼一回事的。”

婉兒一怔:“有這麼嚴重嗎?”

“四小姐,你難道沒聽聞過他們殺起人來,不但趕盡殺絕,而且還株連九族殃及左鄰右舍麼?”

小神女說:“四妹,這事的確不能說出去。就是我們,也要小心說話,這可是成千上萬的生命安全。要不然,就算我們將東廠的人全殺了,也於事無補。”

婉兒這才感到非同小可,說:“三姐姐,墨公子,我一定不會說出去的。哪怕是要了我的腦袋,我也不會說出去的。”

書呆子對婉兒深深一揖:“在下在此先多謝四小姐了。”

“哎,你多謝我幹嗎?你應該多謝我三姐姐纔是。”

書呆子又向小神女深深一揖:“在下再次多謝……”

小神女阻止他說下去,說:“你別這樣了,現在,你可以將你的事告訴我了吧?”

“三小姐只管問,在下如實回答。”

“那你坐下來,好好答我。”

“是!”書呆子乖乖地坐在小神女對面。

婉兒問:“三姐姐,你們的談話,我能不能聽的?”

“四妹,你當然能聽了,只要你不說出去就行了。”

“我當然不會說出去。”

小神女問書呆子:“前年在衡山縣的街頭上,是不是你出手擊傷了衡山一隻虎,救了我四妹的?”

“是!”

婉兒一怔:“真的是你呀!那去年在成都的魔穴裡,也是你及時出手將我從機關裡救了出來嗎?”

書呆子點點頭:“是!”

“嗨!原來你是我的救命大恩人了。我應該感謝你纔是。”

“四小姐千萬別這樣說。在下救人,那是天職,就是別人,在下也會出手相救。何況四小姐在長沙南郊,也曾救過在下。”

婉兒不明白地問:“你武功那麼好,人又機敏過人,幹嗎要忍受他們的打罵,讓他們帶走的?”

“在下爲了深入虎穴,不得不如此。”

“可是那一夜,你不是一樣殺了這一夥鷹犬嗎?”

“在下只想殺爲首的,不想多傷人命。想不到四小姐會突然出手救了在下,在下只好冒險夜闖虎穴,殺死了不少巡更和東廠的一些小爪牙。這是在下所不願看到的。”

“如果你給他們捉了去又怎樣?”

“那在下就會很快知道在這夥鷹犬們中,誰是爲首的,從而將爲首的幹掉,不會多傷人命。爲了迅速了結事情,在下不得已用這種辦法,不然,在下就要多在一處停留,花時間去了解對手的情況了。”

婉兒又問:“你在重慶,也是有意讓東廠的人將你捉去的?”

“是!”

“也是爲了想知道藍魔星君是個什麼樣的人?”

“藍魔星君是什麼模樣的人,在下早知道了。只是他行蹤莫測,往往以假亂真,在下一直查不出他的下落,只好再一次冒險採取這個不得已的辦法了。”

“你知不知道我三姐姐一聽說你讓東廠的人抓去了多擔心?”

書呆子又一次向小神女深深一揖說:“三小姐對在下的關懷,在下永遠銘記在心。”

婉兒埋怨說:“你既然知道我三姐姐對你這麼關心,幹嗎不早一點露出你的真相來?”

“在下實在不想也不願三小姐、四小姐冒着抄家滅族的危險捲入這一場與東廠的鬥爭中去。”

小神女嘆了一聲說:“你別說了!你認爲那一夜就可以幹掉藍魔星君了?”

“在下的確想那一夜在將那魔頭幹掉,可是仍讓他跑掉了。”

婉兒問:“你幹嗎不去追殺他?”

“因爲你們趕來了,在下只好避開,其實那一夜我也追不上。”

“所以你又故意恢復了書呆子模樣,讓我們找到你了?”

“是!”

“你幹嗎要這樣?”

小神女說:“四妹,他不這樣,我們就會一直追蹤下去,他也沒法再回到我們身邊,繼續欺騙和捉弄我們。”

“三小姐言重了。在下想回到你們身邊是真的,欺騙和捉弄,不是在下本心。”

“經過那一次,你就知道藍魔隱藏在酆都鬼城中了?”

“在下還不敢肯定。後來告別你們,坐船沿長江而下,一路上打聽、暗訪,才肯定這魔王藏身在鬼城之中,所以採取行動,將他幹掉了。自己也負了傷,幸而風大俠及時出現,救了在下一命。”

婉兒又忍不住問:“風叔叔救了你一命,幹嗎你連多謝也沒一句,趁他睡着後就悄悄溜掉了?”

“在下同樣也不想風大俠捲入這一場是非中。”

小神女問:“百變星君是不是你幹掉的?”

“是!其實早在成都,我就想將他幹掉,可惜四小姐誤中機關,在下救了四小姐後,已驚動了敵人,讓百變星君從秘道中跑掉了。”

婉兒一怔:“那一夜,這男不男、女不女的魔頭也在那裡?”

“是!他的確在那裡。要是那一夜在下將他幹掉了,就沒有丐幫成都堂副堂主遇害的事件,也就沒有在峨嵋山上,獅子俠丐和峨嵋掌門人的中毒事件了。不過這樣也好,暴露了東廠在丐幫中一些臥底,但卻付出了獨臂俠丐和幾條丐幫弟子的人命。”

婉兒聽得怔住了,半晌才說:“這樣,那我不是壞了你的事,從而間接害了副堂主獨臂俠丐等人了?”

“四小姐,這怪不了你。看來這也是天意,丐幫有此一劫。不過,壞事也變成了好事,令丐幫能清理門戶,揪出奸細。”

小神女問:“那時,你不是坐船從綿陽沿涪江直下重慶嗎?一路上還有人暗中護送着你們,怎麼相隔千里之遙,能在峨嵋山下幹掉了百變星君?”

“不瞞三小姐,在下的輕功,不下於風大俠。千里之遙,在下能在一炷香的時間就可以往來,至於要瞞過那兩位護送我的人,就更容易了。在下裝病臥在船中,三天不露面,他們又怎能想到我這個弱不禁風的秀才,在夜裡悄悄溜掉,來到了峨嵋山下一帶?在下幹掉了百變星君之後,又悄然回到船上,裝成病好後在船頭上露面。何況我們坐的又不是同一條船,他們更不方便掀開被,看在下是不是真的躺在牀上。”

婉兒問:“那棋兒也一樣講假話了?”

小神女說:“這還用說嗎?有其主必有其僕嘛,要不,他們又怎麼瞞得過我們?”

“嗨!我還以爲棋兒挺老實的哩。原來他也一樣騙我們。”

不管怎樣,以前種種解不開的疑團或謎一樣的事情,今天總算解開了。所謂異常神秘,無人知其真面目的杜鵑,原來是誰也不注意的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說了出去,會令所有武林人士瞠目結舌,恐怕沒一個人會相信。人們全爲他的外表欺騙了。他能瞞過小神女、一陣風等人,就能瞞過所有江湖中的人。何況他的家庭,只是一般尋常百姓人家,不與任何武林中人來往,也不願接觸江湖人士。懷疑任何人,都不可能懷疑到書呆子是那個神出鬼沒、武功驚人的神秘杜鵑。

要是說以往的黑鷹慕容智,裝瘋扮傻以白癡的面目欺騙武林人士,令武林中人不去注意。現在的神秘杜鵑書呆子墨滴,卻以常見的書生面目,時而誇誇其談,時而膽小怕事,時而放任不羈,時而呆頭呆腦的書生氣質,欺騙和愚弄了天下人士,而不是僅僅欺騙武林中人了。

黑鷹裝成白癡,實際上爲求自保,針對一些想盜取慕容家武功秘笈的武林人士,和懷有巨大野心的玄冥陰門碧眼老魔,從而伺機反擊,這是武林中鬥爭之需,與其他人無關。而書呆子墨滴,扮成呆頭呆腦的書生,卻是針對危害天下、囂張拔扈、視百姓如草芥的東廠。從某一方面來說,是以天下百姓爲重。

小神女瞅着書呆子問:“丐幫長老千手俠丐和武當門下的石道長,是不是你殺害的?”

“是!”

“你爲什麼要殺害他們?”

“他們一個是武林叛徒,一個是東廠的臥底。”

婉兒驚愕地問:“真的!?”

小神女卻皺着眉頭問:“你有什麼證據?”

“在下曾目睹他們與東廠的人勾結。請三小姐相信在下,在下不是枉殺無辜之人,更不願去得罪、招惹武林中人。”

小神女說:“那你也應該告訴他們的掌門人,讓他們自己清理門戶不好?你又何必出手殺他們呢?”

“三小姐說的沒錯,但兩派掌門人相信在下所言嗎?尤其是武當掌門,將在下視爲邪魔歪道之人,更不會相信。一說就會驚動了那兩個叛徒,何況事情已不容在下多去考慮。”

“什麼事不容你考慮?”

“他們已身懷毒藥,準備毒殺兩派掌門,嫁禍在下,以激起武林人士公憤。在下只好殺了他們。”

“可是你這樣一來,不也激起了武林人士的公憤?”

“但若與兩派掌門人被害相比,危害和影響就小多了。所以在下只好取其輕的。”

婉兒說:“那你事後也應該向他們說明和解釋呀。”

“四小姐,他們會聽嗎?何況人已死,死無對證,說不定他們反而指責在下污辱和中傷已死之人。就算是這兩個人在生,也會百般狡辯,反咬在下無中生有,離間他們的不和。何況在下更不想讓他們看見在下的面目。”

小神女一想也是,一些自命爲名門正派的人,往往自以爲是,自己又何曾沒領教過?

書呆子又說:“但自從出了成都丐幫血案和峨嵋山事件後,峨嵋派和丐幫的人開始有點覺察了。尤其是獅子俠丐,精明老練,一下查出了內部有東廠的人混了進來,及時清理。同時也引起了武當派人的注意,對在下的敵意也減少了。”

小神女點點頭說:“事情是有個水落石出的一天,但難免有時要付出血的代價。好了,這事我們不談了。以後我們再想辦法向這兩派人說明,以免兩派的人心中還有芥蒂。”

書呆子說:“最好由風大俠向他們說,在下怎麼也不想在他們面前出現。不然,後果就更爲嚴重。”

“你當然不能在他們面前出現,不然,就不是神秘的杜鵑了。”

“在下不是爲神秘而神秘,而是……”

“好了!我明白你的心意,不用說了。讓神秘的杜鵑,永遠神秘下去,不爲人知。在人世間,永遠是一團迷霧,一個不解之謎。”

書呆子又向小神女深深一揖:“還是三小姐知道在下的心意,多謝三小姐的成全。”

小神女問:“現在,你總可以告訴我,你這一身內斂不露的奇厚真氣,是怎麼練成的?你這一身不凡的武功,又師從何人?”

“在下的內功,是一位蒙面異人傳的。在下至今仍不知這位異人姓甚名誰,從何處來,不過我看見過他的真面目。”

小神女一聽,不由看了婉兒一眼,暗想:難道這書呆子練內功的情景,也和婉兒一樣?婉兒是在一位異人的傳授下,不知不覺練成了一門與衆不同的內功修練法,連睡着了也在不自覺地練功,內力大增也不知道。他們不會同是一位異人傳授吧?真的這樣,那書呆子和婉兒便是同門師兄妹了。事情不會這麼的巧合吧?問:“你是幾時學這門內功的?”

“大約在六七歲之間。”

“在你六七歲之間就學了?”小神女感到書呆子練內功的時間,比自己還早,比婉兒就更早了。不會是同一個人吧?問:“你說說,你是怎麼碰上了這位異人,他又怎麼傳授給你的?”

書呆子便說出了自己的經歷。

原來書呆子在五六歲時,就住在新寧縣城外自家的農莊裡。自小就膽大異常,不知危險,經常和村子裡的一些大孩子們爬山,在森林中採磨菇,不知不覺,練成一身結實的筋骨和行動敏捷的手腳。他父親見他一味的貪玩,便打算請一位老秀才教他讀書寫字,並不奢望他飽讀詩書,只望他能寫寫書信就行了,同時也想圈住這一匹難馴的小野馬,不要在外面亂跑。

在書呆子七歲那年的一天夜裡,書呆子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一看,牀前站着一位蒙面黑衣人,便驚愕地問:“你是什麼人?幹嗎跑到我牀前來了?”

蒙面人說:“孩子,別害怕!你資質太好了,悟性又高,我特意來傳授你一門功夫。,以後你翻山過嶺,穿越森林,就會不知疲累,還步履如飛。你想不想學?”

“我想呀。”

“孩子,那你就先學會呼吸吐納之法,盤腿而坐,凝神運氣。來!現在老夫教你口訣,要是你一早一晚勤練一炷香的時間,從不間歇,半年之後,便會有成效,能像豹子般的在山野森林縱躍了。”

“真的?那您快教我呀。”

“孩子,你怎麼不懷疑老夫不懷好意,會傷害你嗎?”

“老伯伯,您不是這樣的人。”

“你怎知老夫不是這樣的人了?”

“老伯伯要是壞人,早就將我抓起來捆綁了,甚至殺了我;你自然也不是小偷,要是小偷,一見我醒來,不是趕快跑掉,就是威脅我不準出聲,更不會教我什麼功夫了。”

蒙面人不禁點點頭說:“孩子,想不到你小小的年紀,竟然能這般的判斷與觀察,果然是天資聰慧,與別的孩子不同。來!你好好聽着,老夫念一句,你跟一句,要好好記在心裡,背出來。”

“是!老伯伯。”

書呆子很快學會八句口訣,而且能誦出來。蒙面人又教他如何依照這八句口訣,如何運氣養神,書呆子也很快的學會了。

蒙面人不禁點頭讚道:“孩子,你真是塊學藝的材料,天賦的良材,老夫要是不傳授你武功,那真是辜負了上天的厚賜。孩子,今後,老夫每次都在這個時候來,你千萬不可說與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父母兄長。不然,老夫就再也不來了。”

“是!老伯伯。”

“孩子,你好好睡吧!老夫走了。”蒙面人拍一下書呆子,書呆子便安然入睡了。

第二天書呆子醒來,懷疑自己昨夜裡發了一場怪夢,但那八句口訣,仍記得清清楚楚。書呆子又依照這八句口訣,盤腿凝神運氣,似乎一下精神多了,下牀走動,腳步也變得輕快。他才知道這不是發夢,是真的有這一回事。他又疑心,這是神仙教我的功夫吧?

夜裡,蒙面老人又依時出現,又以這八句口訣,傳授給書呆子另一種打通經脈運氣行走的辦法。一連十二個夜晚,書呆子在蒙面老人言傳身授之下,練成了人體十二經脈運氣調息行走的方法,從而內力大增,耳聰目明,行山走嶺,不見勞累。一天夜裡蒙面老人又來了,對書呆子說:“孩子,你內力已經增強許多了,以後老夫就不來了。你要一早一晚不間斷地練習,不可荒廢。半年之後,老夫再來看你。”

蒙面老人走了之後,他父親爲他請了一位老秀才,教書呆子讀書寫字。書呆子白天讀書,一早一晚勤練內功。由於書呆子天資聰慧,悟性高,半年之後,他竟然讀完了《三字經》《千字文》《增廣賢文》,還背誦如流,繼而又讀完《論語》。內功方面,更是大有進展,以武林人士看來,書呆子是一位文武雙全的人材,只是他仍不會武功而已。

書呆子半年來一早一晚勤練內功,令他體內的真氣越來越厚,本來是一條涓涓細流,慢慢變成了能掀起波浪的小河了。一天夜裡,他感到自己體內運行的真氣,似乎碰上了阻塞,有兩處關口,好像衝不過去似的,洋溢的真氣,又轉回十二經脈迴盪,就像漲滿了的小河水向兩岸氾濫,令他十分的不好受。他不敢強練下去了,暗想:怎會這樣的?不會是自己練錯了?可是回想一下,自己並沒有錯呵。

半年後,蒙面老人真的又來了,問了他一些練功的情況,再看看他面色紅潤,雙目炯炯有神,不禁暗暗高興,說:“孩子,難爲你了。你這半年果然是進展迅速。”說着,暗運內力,一掌拍在書呆子的肩上,震開了書呆子體內的任督二脈,打通了玄關,令他體內洋溢的真氣,一下流進了任督兩脈中去,就像江水匯入大海一樣,一路暢流。書呆子一下子不難受了,反而內力大增,心身舒暢,精神抖擻。

蒙面老人說:“孩子,你今後勤練,再也不會有什麼阻塞與難受了。老夫三年後再來看你。”

書呆子愕然:“三年!?要那麼久嗎?”

“孩子,對一個練這門內功的人來說,不算久了,三年後,你纔有明顯的成效。現在老夫傳你一套步法,哪怕你在夜裡闖入森林、亂石,或者碰上猛獸、餓狼,也能閃避,它們傷害不了你的。”

書呆子更是大喜:“老伯伯,這是什麼步法?”

“孩子,別問了。不管它什麼步法都好,你學會就行了。現在,我帶你出去。”蒙面老人一手提起了八歲的書呆子,一展輕功,來到野外。書呆子更驚奇了,感到自己像騰雲駕霧似的,一轉眼就來到郊野。他略略打量了四周一下,這是村子後山上的一片草坪地,書呆子平日裡就喜歡和村中的小朋友來這裡放牛、捉貓貓玩。

這一夜,書呆子在蒙面老人言傳身授之下,學會了一門奇妙無比的步法。蒙面老人說:“孩子,你以後除了早晚勤練內功外,還要在夜裡練這一門步法。練得純熟了,你以後閉起眼睛在深山老林中行走,也不會撞在樹上或給石頭、藤蔓絆倒,同時也別讓人知道。知道嗎?”

“老伯伯,我知道。”

蒙面老人叫書呆子從頭到尾再走一遍,見他步法不錯,身手敏捷,不禁又暗暗地想:這孩子真是一個學武練藝的奇才。隨後又將書呆子送了回去。書呆子一看,自己真的不聲不響,又回到自己的臥室了,忍不住問:“老伯伯,這樣騰雲駕霧的功夫,是什麼功夫?我能學嗎?

蒙面老人說:“孩子,這是輕功。三年後,你一身渾厚的真氣,別說是輕功,想練什麼功夫都行。在這三年裡,除了讀好書、練好內功和那一套步法外,其他的什麼也別去想,千萬不能有任何雜念。”

“是!老伯伯,我記住了。”

書呆子在一年裡不動聲色地勤學苦練,除了體內真氣日益渾厚外,他的那一套步法,更是練得熟能生巧。夜裡,他就跑到後山樹林裡,閉目行走。他真的沒撞到任何一棵樹,也沒給任何東西絆倒,好像自己體內有一種特別靈敏反應,有任何東西擋道,都能事先感到,側身一閃而過,就像在黑夜飛行的蝙蝠,無論怎麼飛,也不會撞在岩石和樹幹上一樣。書呆子很驚訝,這是什麼步法?怎麼會有這等神奇的妙用?不會是神仙步法吧?

書呆子怎麼也想不到,他學的是以往天山派的一門絕技之一——迎風柳步,同樣也是慕容武林世家的一門絕技。學會了這一門絕技,別說在深山老林中行走,不會撞上任何樹木和亂石,就是在千軍萬馬中,也不會給士兵砍傷或給馬撞倒。當然,也自然能閃過敵人的突然襲擊、高手的進攻。

練這一門步法,先決條件,一定要有比較深厚的內力不可,不然,練了不但沒用,反而有害,走上幾十步,就會經亂血噴,不死也會終身殘廢。蒙面老人見書呆子一身渾厚的真氣,又打通了他的任督兩脈,才傳給他這一門絕技,以備今後的不測。

書呆子在一年中內功大進,學業也大增。他的記憶力非常的好,雖然不能說什麼過目不忘,但讀了兩三遍,就能一字不漏地背誦下來。他將那位老秀才肚子裡的學問全掏空了,而且在講理上能舉一反三,老秀才的學問已不足夠,書呆子便去找其他的書來看,弄得老秀才不敢再教下去了,對書呆子父親說:“令郎是位神童,老朽才疏學淺,不再勝任,請閣下另請高明。令郎的前途無可限量,取功名易於拾草芥。”

他父親說:“我不想他取什麼功名,只求他識幾個字,能寫寫書信,將來能做做生意已夠了。”

“這樣,太可惜令郎了!”老秀才搖頭嘆息而去。

老秀才走後,他父親見書呆子已經能自己讀書寫字,也就不再花錢請老師教了。書呆子更樂得清閒自在,他幾乎是無書不讀,什麼諸子百家、道家佛學、史記通鑑,詩詞歌賦都看都學,甚至連一些傳奇小說、野史,也翻來看。沒有了老師,書呆子反而更自覺了。除了讀書,暗中練武,幾乎是足不出門,不像以前到處亂跑動,令父母爲他擔憂。這個時候,書呆子纔是一個九歲的孩子,乖巧得異乎尋常,不像村中一般的孩子。他父母怎麼也沒有想到,書呆子一早一晚在暗練內功,還不時在書房中練步法。家人有時無意中看見了,還認爲自己的二少爺在書房中呆頭呆腦地度步哩,並不在意。

墨家祖先定居在新寧縣,以務農經商爲主,便留下了一條祖訓,不準習武,不與任何江湖中人來往,要本本分分地做人。可是到了書呆子,竟然暗暗地練起武功來,完全破壞了祖訓。當然,書呆子初時不知道自己在習武,以爲是天上的神仙暗中在垂青自己,教自己強身健體,登山攀嶺有體力而已。書呆子有一個極好的品質就是信守諾言,所以他練功之事,沒有人知道。

三年過去了,一天夜裡,蒙面老人又悄然出現在他的牀前。書呆子這時已是一個十一歲的少年了。不但聰明敏慧,學識也比人淵博,見解更是與一般人不同,而且善於掩飾自己。蒙面老人考了他的內力,還試探了他的步法,甚至突然出手抓他,書呆子也能閃過。這令蒙面老人大爲滿意,書呆子的進展,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也在這一夜,蒙面老人教會了書呆子輕縱躍來,身法怪異的輕功,似森林中的猿猴一樣,能在森林中任意來往,而不驚動林中的宿鳥。

這一個與衆不同的輕功,書呆子練了一年多,更是熟能生巧,身體在空中可以隨意地轉變方向,有如飛魂幻影似的在夜間來往,出沒無人發覺。這一門輕功,便是梵淨山莊的絕技之一——靈猴百變。

一年後的一夜,蒙面老人又來了,對書呆子說:“孩子,你應該練一門防身自衛的武功了。”

書呆子愕然地問:“老伯伯,您教我的步法和輕功,還不能防身自衛嗎?”

“雖然可以,但只能閃避猛獸突然的襲擊和逃跑,還不能制服它們。”

“老伯伯,那我練什麼防身自衛的武功?”

“一門上乘的劍法。”

“劍法!?”

“不錯!防身自衛的劍法。這一門劍法,老夫不能教你,另有一位世外高人教你。”

“哦!?另外一位世外高人教我?他也是在夜裡來教我嗎?”

“不!你得去拜他爲師。”

“他住在哪裡?我怎麼去?”

“孩子別問,你去就知道了。不過你要離家三年,三年裡在他家日夜勤學苦練,才能練成。”

“我,我,我怎麼離家?一去三年,我父母不擔心嗎?我更不能告訴他們我去學武,他們不但不準,而且會罵我打我的。”

“孩子,那你不想學了?”

“想呵!”

“既然想,老夫教你一個離家出走的辦法。幾天後,有一班江湖藝人來這裡賣藝謀生,你就去看他們賣藝,老夫在人羣中接你走,帶你去見那一位高人。”

“老伯伯,您現在帶我走,不更簡單嗎?”

“你半夜三更突然失蹤,不但引起父母不安,也令人生疑。況且以後你藝成回家後,又怎麼向父母說清楚這件事?那不讓你父母知道你去拜師學藝了?他們不但大怒,更引起官府和武林人士的注意。武林中人一旦知道你會武功,種種麻煩事就會接踵而來。有的上門找你比武過招,有的以打倒你爲榮,甚至一些強人匪徒,會用各種方法拉你入夥,那你一家人就永遠不得安寧了。孩子,你還是別讓任何人知道你會武功爲好。”

“老伯伯,我聽您的吩咐。”

“這就對了!孩子,三天後,我會在看熱鬧的人羣中帶你走。”

“老伯伯,您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面孔,到時我才能認得您,跟您走呀。”

“你說的也是。”蒙面老人除下了蒙面布,露出了一副慈善老人的面目,問:“孩子,你認得了老夫吧?”

“老伯伯,您的面孔真慈祥呵。”書呆子四年多來,才第一次看清了這位蒙面老人的長相。

老人一笑:“孩子,你看不清也不要緊,到時,你看見一位身穿青袍、頭戴露髻斗笠的老人,那就是老夫了。”

“老伯伯,我已看清了。也能從您說話的聲音中,聽出是你,我不會跟錯人的。”

“孩子,三天後,我們再見。”老人說完,身形一晃而逝,來時無聲,去時無影。

聽到這裡,小神女說:“你別說了,以後的事,我也知道了七七八八。”

婉兒一直在旁出神地聽着,聽小神女這麼一說,訝然地問:“三姐姐,他以後的事,你怎麼知道七七八八了?”

“四妹,這還用說嗎?這個奇異的老人,一定是帶他去紫雲萬峰山,拜惡毒雙仙爲師了。他在萬峰中練成了千幻劍法,盡得惡毒雙仙的真傳,藝成回家,對父母說,他跟一些江湖藝人在外面混了三年,厭倦了,便回來了。”

婉兒問書呆子:“是不是這樣?”

書呆子含笑地說:“是!”

婉兒叫起來:“我們千辛萬苦地跑到萬峰山拜訪,幹嗎鬆叔、雲姨不對我們說實話?要騙我們?”

“四妹,這怪不得鬆叔與雲姨,他們是遵守惡毒雙仙的遺命,不得對任何人說出墨公子在山中學劍的事來,或許也是那位奇異老人的叮囑。”

“三姐姐,要是他早說出來多好,我們就不用這麼千辛萬苦,山長水遠去追蹤這個什麼神秘的杜鵑了。”

“四妹,世間的事,哪能事事順心,件件如意?人間不如意的事十有,就是連九五之尊的皇帝,也不能事事如意。看來也該我們有這番辛苦,才知道得來的事不易,更值得去珍惜。”

書呆子說:“都是在下不好,有負了你。”

婉兒說:“你現在纔講,不遲了嗎?”

“四妹,別這樣說,墨公子也是爲我們着想。”小神女又轉問書呆子,“那位傳你內功和步法、身法的老人,你不知道他是誰?”

書呆子說:“在下真的不知道,在下問了一兩次,他都叫我別問,最好將他忘記。以後,我就不敢再問了。”

“要是他站在你面前,你認不認得出來?”

“在下一定認得出,但不敢在人們面前認出。自從他送我上萬峰山後,我就再也沒見過這位神仙似的老伯伯了。”

小神女想了一下又問:“你會流雲飛袖之功,也是這位不知名的老人教的?”

“不是!是在下去年才學會的。”

“教你的人是誰?你不會說是自己無師自通吧?”

書呆子猶豫了。小神女問:“你不想還是不敢說出來?”

“是,是,是白大俠教我的。”

小神女聽了一點也不感到意外,但婉兒卻驚奇了:“白哥哥怎麼會教你這門絕技的?”

“在下也不大清楚,可能是白大俠見在下在永豐小鎮遭到不白之冤,無端端受到牢獄之苦,擔心在下上京考試途中,又會受到飛來的橫禍,所以特地教我這一門功夫,用衣袖可以拂翻一些無禮的強徒和一些可惡橫蠻的差人。”

小神女一笑:“他想不到你能用流雲飛袖之功,來對付飛箭暗器。”

“在下也想不到這流雲飛袖之功很管用。”

“它何止管用,更可令敵人之箭射殺了敵人,比孔明借箭還管用。”

書呆子笑着說:“三小姐的比喻太好了,的確勝過孔明借箭,現買現賣,立竿見影,當場見效。”

“它更能發揮你這大黑袍揮舞的威力。”

婉兒聽得愕住了,問:“三姐姐,這樣說,那白哥哥不是知道墨公子就是杜鵑了?”

小神女說:“我不知道,這個,我們回去問問白哥和婷婷姐姐才知道了。”

“他們要是知道,幹嗎不告訴我們的?三姐姐,不會是白哥哥和婷婷姐姐也在捉弄我們吧?”

書呆子忙說:“可能白大俠不知道,只是見在下有一身不錯的內力,便教在下這門功夫作防身之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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