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苗嶺山中

苗嶺是橫貫貴州南部的烏江與西江水系的分水嶺。經過了半年準備的小怪物和婉兒,與小神女一起在北上京師前要繞道走一趟貴陽探訪韋珊珊。就在途經苗嶺時,他們不但除掉了兩個追蹤杜鵑的東廠鷹犬,救了一班江湖藝人,還意外遇上了毒蜻蜓。

上回說到小神女、婉兒和小怪物正忙着準備北上京師順天府。

在這半年,紫竹山莊四周顯得十分的寧靜,除了點蒼派老掌門夫婦和幽谷大院的穆娉娉來拜訪外,沒有什麼武林人士來拜訪,就是一陣風也不見蹤影。在這半年,江湖上也是十分的平靜,沒有什麼大的事件發生。可是京師一地,就不那麼平靜了。處處暗流激涌,時時有血案發生,一些朝中正直的大臣和江湖上的豪傑,不時遭到一夥蒙面刺客的慘殺,往往一夜之間,全家大小死於非命。深知內情的人都清楚,這些血案都是東廠的殺手所爲。

魏忠賢這個大閹臣,自從掌印司禮監和任東廠提督以來,在短短的幾年間,他的勢力便惡性膨脹起來。四處招募死士,收羅江湖上的亡命之徒,用重金聘請一些武林絕頂高手。這些所謂的高手,幾乎都是武林中的敗類,是正直俠義人士追殺的對象,血債累累的兇徒。他們一進入東廠,有的改名換姓,有的易容改裝,變成了什麼大內侍衛或千戶長、百戶長的人物,從而出現了東廠的七大星君、九大冷血殺手,令江湖上的人聞名而變色。

魏忠賢的黨羽,幾乎遍佈全國。有些封疆大臣,各地的巡撫,也成了魏忠賢的人,他們效忠的不是朝廷,而是魏忠賢。

本來司禮監太監,官階最高也不過四品,不及錦衣衛的指揮使,起碼在三品以上,卻受魏忠賢調派。魏忠賢自稱九千歲,官至極品,一些王公大臣,什麼一品二品皆不在他的眼內,連他的從子、孫兒、叔伯、堂弟,皆封公侯,最低的也是伯爵,可以說魏家滿門,是榮極一時,莫人敢言。

魏忠賢的黨羽和一些無恥之徒,還向皇帝上表進言,要爲魏忠賢在大廟一側修建一座生祠,歲祀如孔子。這真是荒唐至極!可是糊塗的皇帝熹宗朱由校,也竟然批准了!於是魏忠賢的黨羽和各地孝子賢孫,在全國各處紛紛修建起魏忠賢的生祠。每年祭祀的禮儀,更勝過先聖孔夫子。一時令天下讀書人爲之憤慨,吐液而去。只有他的狐羣狗黨,無恥之徒,恬不知恥地手舞足蹈,大唱讚歌。

本來修建祠堂,是一族人爲紀念自己的先祖而修建。現在魏忠賢一個活生生的人,也爲自己修建起祠堂來,這真是古今中外少有的怪事。所以後來魏忠賢這個大奸臣一倒,爲他在各地修建的生祠,爲憤怒的人們夷爲平地,生祠裡的塑像神位,不是被敲得粉碎,就是丟進了糞坑裡。這是後話。

這個太阿在握、勢如中天的魏忠賢,這時是朝野側目、無人敢言,更無人敢惹的九千歲。偏偏在江湖上出現一位傲視權貴、膽大妄爲的神秘的杜鵑。自他出現的二三年之間,便挑戰魏忠賢,敢捅馬蜂窩,接連幹掉了魏忠賢的吸血、風流、百變、藍魔四大星君和一批冷血殺手,令武林人士爲之愕然,魏忠賢大爲震怒,而百姓卻暗暗拍手稱快。

無論任何人激怒魏忠賢,不是滿門抄斬,起碼也要掉腦袋,可是對神秘的杜鵑,這個大閹臣卻無從着手。因爲杜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長相如何,何處人士,不但東廠的人不知道,就是武林中各門各派的人也不知道。魏忠賢只有下令東廠、錦衣衛、各地捕快和各處關卡要津的巡檢司捉拿杜鵑而已。

直到混元星君從四川負重傷回來,魏忠賢和東廠的人,才知道杜鵑是一個聲音蒼勁、雙目如電,五十歲上下的人,是一位行動快如鬼魅,用劍疾如閃電的絕頂高手,這也是憑混元星君目測和感覺推斷出來的,但長相如何,姓甚名誰,何處人士,仍然不知道。只知道這些,也無法繪圖緝拿。

混元星君是西域玄冥陰掌門的一位高手,自從陰掌門的碧眼老魔在天門山與黑鷹一戰,不敵而自絕以謝天下,臨終時對臨危受命爲掌門人的輕風說:“記住爲師的教訓,不可危害武林,更不可與中原武林人士爲敵。”

輕風也立誓說:“輕風絕不敢違背師父的遺訓,今後陰掌門世世代代與中原俠義門派和平友好,永不相犯。”

所以幾十年以來,陰掌門一直遵守諾言,門下弟子也不踏進中原,更不與中原武林人士爲敵。可是混元星君受不了魏忠賢高薪禮聘和高官引誘,悄然叛變了師門,因一事進入中原後再也不返西域了,改名換姓爲混元,成了東廠七大星君之一。他原本坐鎮河南一地,因杜鵑在四川幹掉了百變星君之後,奉魏忠賢的指令,悄然前往四川,協助藍魔星君對付杜鵑。誰知在酆都鬼城那一戰,他雖然出其不意暗襲了受傷的杜鵑,在獰笑得意準備取杜鵑的腦袋向魏忠賢請功之時,怎知卻爲漠北怪丐一陣風擊傷,幾乎廢去他的一條手臂,嚇得他忍痛負傷而逃,一陣風也抱着重傷的杜鵑而去……

魏忠賢聽了混元星君所言。問:“你敢肯定杜鵑今後必死無疑?”

混元說:“極少有人中了我一掌能活上三個月,何況杜鵑已先爲藍魔所傷,要不是突然出現一個披頭散髮的怪物,擊傷了我,抱了杜鵑而去,我早已將杜鵑的人頭獻於魏爺。”

“那個能擊傷你的怪物,顯然也是一位高手,說不準他能救活杜鵑。”

“就算他能救活杜鵑,杜鵑沒有兩三年的醫治和療養,也恢復不過來,就算恢復過來,杜鵑的功力也大不如前。何況他不一定能救活得了杜鵑。”

魏忠賢聽後略爲放心,叫混元去醫治療傷。他爲了以防萬一,下令各處耳目,嚴密注意一個肩部受傷、身中掌毒、年過半百的老者,也派出一批精明能幹的手下,化裝成獵人、郎中之類的,深入四川、湖廣、貴州交界的深山大野,搜尋受傷的杜鵑。魏忠賢對杜鵑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才徹底放心。

除了搜尋杜鵑外,魏忠賢更有一件心頭大事,要是弄得不好,不但權勢和榮華富貴全失,連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那就是他手中的那個木偶皇帝熹宗朱由校,近來身體漸漸不行了。萬一這個木偶皇帝一病不起,誰來繼承皇位,就成了魏忠賢的一件心頭大事。

熹宗本來有三個兒子,可是這三個兒子一個個都長不大,過早夭折,變成了沒有兒子接班。誰來接班,觀遍皇室中的人,只有兩個人可能接此大位,一個糊塗皇帝的親弟弟信王朱由檢(也就是後來的崇禎皇帝);一個是糊塗皇帝的親三叔福王朱常洵。皇宮深院和朝中大臣,一時分爲兩派,一派擁立信王,一派擁立福王,相互明爭暗鬥。魏忠賢初時不表明態度,他主要的是保住木偶皇帝的一條命,望這個木偶皇帝長命百歲,自己仍然是一個太上皇九千歲。可是看來不行了。這個木偶皇帝幾乎是金石無效,肯定沒有幾年就會歸天,魏忠賢才注意信王、福王起來。最後魏忠賢看中的是福王朱常洵,而不是信王朱由檢。因爲福王也是一位昏庸無能之人,好色好樂,終日沉湎在聲色犬馬之中,不理大事。要是由福王來做皇帝,自己仍然是高高在上,手握太阿的九千歲,甚至比以往更榮耀;要是由信王朱由檢來做皇帝,信王是一個有抱負的人,要重整朝綱,而且性格多疑,一定不由自己操縱,自己就當不成太上皇了!

魏忠賢一卷入,兩派的鬥爭充滿血腥味。魏忠賢首先派出自己的心腹,成爲福王身邊的人,當然也翦除福王身邊的心腹,將福王也變成了自己手中的木偶。對擁立信王的人,也暗暗加以威迫利誘,不聽從的,就讓他莫名其妙地失蹤,或者遭刺客殺害,一時威懾着擁立信王的人不敢拋頭露面,噤若寒蟬。

當然,魏忠賢對信王仍存幾分顧忌,不敢相逼得太過露骨。信王不但是糊塗皇帝的親王弟,也是皇太后的愛子,她當然是希望自己的兒子來做皇帝,不希望福王入主太廟。糊塗皇帝雖然對魏忠賢言聽計從,但這方面,他卻聽母親的話,他無能,卻是一個孝子,要是傳位給福王,自己的母親沒地方擺放了!要遷出皇宮。所以他暗暗下了一道遺旨,傳位給信王,而不讓魏忠賢知道。

朱由檢可以說在明朝的皇帝中,還是一個有作爲的人,他採取韜光養晦之略,不與魏忠賢明碰,對自己手下一些人無端端的失蹤,佯作不聞不問,他何嘗不知道是魏忠賢所爲。所以他後來登上皇帝寶座,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魏忠賢,並且將魏忠賢在朝中的黨羽全部清除,重整朝綱,勵精圖治,延長了朱家王朝十多年的壽命。

其實明朝到了這個時候,已是風雨欲來,大廈將傾。朱家王朝這座大廈的根基,已爲歷代大大小小的宦官蛀爛掏空,不論誰來做皇帝,都會走上亡國之路,哪怕是朱元璋再世,劉伯溫重生www.Freexs.Cc,也無力挽救大廈的倒塌,更何況是空有抱負、又無實才、性格多疑的朱由檢。他登上皇位時,正值外憂內患,外憂是金人立國,咄咄逼人;內患是百姓流離失所,盜賊叢生,一些江湖好漢,更是揭竿而起。本來朱由檢殺了魏忠賢,清除魏黨是件大快人心的事,百官擁護。可是他生性多疑,中了金人的離間之計,殺害了邊疆大將袁崇煥,簡直是自毀長城,百姓離心。後又信任貪生怕死之徒洪承疇和吳三桂等人,最後落得國破家亡,自己到煤山上吊自盡。這些是史書所寫,不是本書的範疇。

小神女他們上京之時,也正是魏忠賢與信王朱由檢明爭暗鬥之時。這時的魏忠賢,權勢如日中天,紅得發紫。杜鵑之事,他認爲不足爲患,也無暇顧及。他將自己的心腹和得力的人,集中京師,爲自己今後作打算。派人搜尋杜鵑,只是以防萬一而已。

魏忠賢爲鞏固自己,竟異想天開,要開科取士,將天下讀書人收爲己用。這個殘害東林黨、拆毀東林的劊子手,令天下讀書人緘口的閹臣,一下子變了一副面孔,要愛才求賢了!可以說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在魏忠賢獨攬朝政之下,一些有識之士纔對這次科考根本不屑一顧。何況還有一些明哲保身的大臣,既不敢大膽進諫,又不願依附閹黨,紛紛辭官不做,自己又何必去參加科舉考試,爲魏忠賢所用?但絕大多數的讀書人,還是紛紛赴京參加這一次科考。有的是希望自己學有所用,爲朝廷辦事,但更多數是希望自己一舉成名天下知,光宗耀祖,不負自己寒窗苦讀十年。這真是有人辭官歸故里,有人連夜趕科場。

偏偏一向淡薄名利、寄情于山水的墨滴書呆子,在父母的嚴命之下,無可奈何地帶着棋兒,也去趕科場了。別人是希望金榜題名,而書呆子只是去應付一下,中與不中,他一點也不在乎,不中更好,這樣就可以向父母覆命,說自己已盡了全力。同時還可以藉此北上京師的機會,沿途遊覽一些名山大川。所以他在家中過了元宵花燈節,就提前動身北上。

書呆子莫名其妙受的傷,在西門小三的醫治下,已好得七七八八,隨後又服了慕容家兩種極其珍貴的藥,不但身體完全恢復過來,更倍添精神,容光煥發,身體出乎意料的好,根本不像是一個受過重傷的人。他和棋兒,在大雪紛飛的日子裡,取道先去長沙,然後上武昌,過信陽,走開封,進入京師。走的是一條南來北往的官方大道。

小神女、婉兒和小怪物,直到二月開春,才動身北上。他們是出貴州獨山,先去貴陽探望韋珊珊姐姐,然後才取道去京師。

二月天,嶺南一帶,已是春暖花開,林木滴翠,百花鬥豔。而嶺南以北,仍是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北風凜冽,寒氣逼人,神州大地,處處皆是銀裝素裹,除了城鄉附近,尚有人來往之外,山野田園,少見人蹤。這就方便了小神女他們施展輕功趕路。

一路上,小怪物像一隻掙脫了牢籠的小鳥一樣,任意地飛翔,心情格外的好,他問小神女:“三姐,這一次你敢肯定神秘的杜鵑會在京師出現?”

小神女說:“只要書呆子去了京師,杜鵑就一定會在京師出現。”

婉兒困惑地說:“三姐姐,你是說,這個書呆子就是神秘的杜鵑?”

“哎!我可沒有這樣說。”

“那幹嗎說書呆子去京師,杜鵑也會在京師出現,而不會在別的地方出現呢?”

“因爲他已知道我們的小兄弟有個怪異的鼻子,要是在別的地方出現,就很容易爲小兄弟追蹤到。”

“跟書呆子在一起,就不爲飄哥追到了?”

“是呀!因爲書呆子會無形中爲他作掩護,小兄弟追來追去,最後追到的不是杜鵑,而是書呆子。”

小怪物叫起來:“這個書呆子,叫他別再四處亂跑,他偏偏不聽,這簡直是專與我小怪物過不去。”

婉兒說:“人家怎會跟你過不去了?人家是奉父母之命,才上京考試。你以爲他願意去嗎?”

“什麼願意不願意的,我看這個書呆子是嘴講一套,做的是另一套,什麼淡薄名利,我看他是想當上什麼狀元、探花,來一個名揚天下。”

小神女笑道:“我看書呆子不是這樣的人,他是奉父母之命,不得已才上京的。”

“什麼不得已!要是我,不願意做的事,哪怕有人將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會去做。”

婉兒說:“你想叫他做不孝之人嗎?”

“好好!他是一個孝子,考取了狀元、探花,光宗耀祖,有了功名,那就更孝了!”

小神女說:“我擔心的倒不是他什麼考取狀元、探花,而是在考試當中,胡亂寫了什麼文章,得罪了魏忠賢,叫東廠的人將他拉了去砍頭。

小怪物說:“他不會這麼傻吧?”

“要不,他怎會成爲書呆子,呆頭呆腦的不知利害?”

婉兒問:“那我們怎麼辦?”

“丫頭,這有什麼不好辦的?我們等着看這書呆子的結果呀!”

“看結果?我們不救他了?”

“不!會有人救他的,用不着我們出手。”

“誰救他了?”

“杜鵑。”

“杜鵑!?杜鵑會來救他嗎?”

“我想一定會的,在四川重慶,他給東廠的人捉到官船上去,杜鵑不是前去救他了?”

“三姐姐,這個書呆子不會每次都這麼好運,又碰上杜鵑去救他吧?”

“這個書呆子是吉人天相,有危難時,杜鵑就會出現。”

小怪物說:“這樣就太好了!我們就守在一邊看着,等杜鵑出現,我就可以看清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

婉兒說:“要是杜鵑不出現呢?我們看着書呆子受死,見死也不救?”

“丫頭,真的這樣,我們只好出手了,別讓他過早去見閻王。”

小怪物說:“這樣,我們不是找不到杜鵑了?”

婉兒頂撞他說:“找!找!找!你只知道找杜鵑,難道你也見死不救嗎?”

“我沒有這樣說呵!你這麼兇幹嗎?”

“你的意思就是這樣!”

小神女說:“好了,別爲這還沒有發生的事吵了。我們趕路吧。”

走了一程路,小怪物忍不住又問:“三姐,這次杜鵑去京師幹什麼?”

婉兒說:“他當然去殺東廠的人啦,這還用問嗎?”

“看來他這次是去殺魏忠賢這個大閹臣吧?”

小神女搖搖頭說:“可能不會。”

“那他去京師幹什麼?不會像書呆子一樣,也進京趕考,混個狀元來噹噹吧?”

婉兒說:“你真是胡說八道,杜鵑是一位神秘的高手,他只會拿劍殺人,又不是讀書人,能拿筆寫文章嗎?趕什麼考了?”

小怪物擡槓說:“你又怎知杜鵑不是一個文人了?”

“他會是文人嗎?”

“他當然是文人了!因爲我見過他爲人算命,用筆寫字測字,不是文人,會用筆寫字嗎?”

“我也會拿筆寫幾個字,那我也是文人了?真是胡說八道!”

小神女笑道:“丫頭,說不定杜鵑真的是一個文武雙全的人。”

“真的!?那他真的去趕考了?”

“杜鵑是不是去趕考我不知道,但他去京師殺人,我敢肯定,他會在京師製造一兩件驚天動地的血案來。”

小怪物問:“驚天動地?那一定是去幹掉魏忠賢!”

“小兄弟,他不會去幹掉魏忠賢,因爲幹掉魏忠賢沒有用!”

婉兒問:“三姐姐,怎會沒用呢?幹掉了魏忠賢不更好嗎?”

“丫頭,因爲幹掉了一個魏忠賢,會有第二個魏忠賢跑出來!說不定第二個魏忠賢比第一個來得更可怕、更兇殘。這一點,連書呆子都明白,難道杜鵑不明白?再說,杜鵑也不是什麼真正的殺手,他有一種傲氣,不屑去殺一個不懂武功的人。”

婉兒訝然:“魏忠賢不懂武功?”

“魏忠賢不過是一個太監,全憑糊塗皇帝授予了他無上的權力而已,他只會玩弄權術,耍陰謀詭計,要是皇帝剝奪了他的權力,任何村夫都可以將他幹掉。最可怕的是他豢養了一批死士和高手,成了他排除異己的殺人工具。”

小怪物說:“我明白了,怪不得杜鵑要幹掉東廠的七大星君、九大殺手,除去他的爪牙。”

“不錯!一般百姓最痛恨的就是這些星君和可怕的殺手,何況他們還自作自爲,肆意殺人,製造種種冤案,血債累累,反而不懂得去痛恨他們身後的主子。其實魏忠賢才是罪大惡極,要是追究起來,那個糊塗皇帝,更是罪魁禍首,要不是他的昏庸糊塗,魏忠賢也不能到達如此的地步,危害天下。”

小怪物說:“那我們幹掉這個糊塗皇帝不更好?”

“哎!這更沒有用,朱家子孫又會捧出第二個皇帝來,說不定更糊塗、更昏庸,或者更殘暴。”

“那怎樣纔有用呢?”

“我也不知道,或者書呆子知道。到時,你去問這個書呆子吧!他或者會告訴你。”

“這個書呆子呆頭呆腦的,他會知道?”

婉兒說:“你別小看這個書呆子,在這方面,他比我們有見識。”

不知不覺,他們已踏進了橫貫貴州南部的苗嶺。苗嶺,是烏江水系和西江水系的分水嶺,山溪小河,往南而流於珠江,往北而流於長江了。山中森林密佈,嶺谷起伏,形成了錯綜複雜的地形。苗嶺,同樣也是一些強人出沒的地方,不時有攔路搶劫的事情發生。但他們都是一些不成氣候的小毛賊,原先在苗嶺的三股大賊早已被小神女掃平了。

小神女他們一踏進苗嶺,在山間叢林中,不時看到一兩個獵人,或者一兩個雲遊僧道,用懷疑的目光打量着他們,但也沒有騷擾他們。

本來在這冰雪封山的日子裡,雲遊僧道極少出現纔是,就是獵人,也不大進山打獵,可是怎麼不時有這些人出現?

小怪物問小神女:“三姐,這些人不會是賊人們的線眼,想打我們的主意吧?”

婉兒也說:“不錯!看他們賊眉賊眼神秘兮兮的,恐怕不是什麼好人。”

小怪物又說:“三姐,要不要我去抓他們來問問?看他們是什麼東西。”

小神女搖搖頭說:“他們既然沒有來招惹我們,我們也不必去招惹他們。據我所知,在這一帶,沒有什麼有名的黑道人物。說不定他們只是好奇地打量我們而已。別多生事,我們還是趕路要緊。”

小神女走下一座山峰。山腳下,溪水旁,有一座涼亭,這是方便山中過往行人休息、歇腳的地方。小神女見這處景色不錯,便說:“小兄弟、四妹,我們跑了差不多一晝夜的路,在這亭子裡坐一會,吃點東西再趕路吧!”

他們剛坐下不久,從對面山峰的一條山道上,也走來一隊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帶着箱箱籠籠、刀刀槍槍和鑼鼓之類的東西,顯然是一隊江湖賣藝之人,穿州過府,走鄉串鎮賣藝爲生。小神女從他們的旗幟上看到,這一隊藝人是陳家班。

陳家班的人見涼亭中坐着一位風度翩翩的秀才和兩個書僮,點點頭,算是向小神女他們打了一下招呼。一位面目頗俊的少女對一位五十歲左右、面帶病容的老者說:“爹!我扶您到涼亭內坐坐,擋擋風寒。”

老者打量了小神女一眼說:“秀女!亭內有人,我們還是到亭子旁邊那棵大樹下坐下來休息好了,別打擾那位公子。”

小神女想不到這位老藝人這樣謙讓有禮,便站起來說:“不!老丈,看來你身體不大好,你快進亭子坐,我們可以在溪水邊休息。”於是對小怪物和婉兒說,“我們在外面去,人家有老有少的。”

老藝人忙說:“不不,你們不必到外面,小老只借一角坐坐,歇歇腳就行了。”

小神女說:“老丈別客氣。”

小神女便帶着小怪物和婉兒轉到亭外去了。那位少女說:“我多謝公子了!”

小神女也說:“小姐客氣了!”

小神女、小怪物和婉兒走到溪水邊,選了一塊比較平的岩石坐下來,看見陳家班的人扶那老藝人依柱坐下。小神女一下看出,這老藝人不但有病,似乎還受了傷,心想:這老者怎會受傷?是帶病賣藝不小心受了傷,還是爲人所傷?

這時,突然又來了一僧一道,僧肥道瘦,他們打量了陳家班等人,最後目光集中在老藝人身上,便朝涼亭走去。一個小小的亭子,已坐滿了陳家班的人,加上那些箱箱籠籠,刀槍棍棒,亭子可以說容不下有人去插足了,不然,小神女他們也不用讓出地方來。

小怪物和婉兒看得有些奇怪,怎麼這一僧一道還要向亭子走去?他們是相識的人?只見僧道齊向老藝人合十稽首說:“老施主!請了!”

老藝人和陳家班的一時愕然,不知是怎麼回事,老藝人不敢失禮,帶病還禮說:“不敢!請問仙長和聖僧有何事賜教?”

那少女說:“我爹有病在身,你們有什麼事跟我說吧。”

瘦道問:“這位老居士是令尊?”

少女揚揚眉說:“是呀!”

瘦道說:“很好!很好!”

少女問:“仙長,你這是什麼意思?”

肥僧說:“我們沒別的意思,只想知道令尊患的是什麼病,是不是體內發寒?不時冷得難受?”

“是呀!你怎麼知道?聖僧,你們不是來化緣,是來爲我爹治病?”

“阿彌陀佛!貧僧不單是來化緣,也是來爲令尊治病。不過令尊此病不大好治。”

少女一怔:“不大好治?”

瘦道說:“因爲令尊不但是有病在身,還身受內外兩種傷,是受人所擊。是不是?”

這下,不但少女愕然,陳家班所有的人,都驚奇起來。就連在溪邊的婉兒和小怪物,也聽得驚訝起來。暗想:這一僧一道來幹什麼?真是來爲老藝人治病療傷?

少女說:“不錯!我爹正是這樣。”

僧道二人相視一笑說:“果然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了。好!好!這真是太好了!”

少女困惑地問:“你們是特意前來尋找我爹的?”

瘦道說:“不錯!我們的確是來尋找令尊大人的,在這一帶尋找有半年了。”

少女又茫然地問:“半年?!”

肥僧說:“好了!你們都跟我們走吧!”

婉兒和小怪物一時不明這是怎麼回事。小神女壓低聲音笑着說:“看來,這一僧一道,一定是東廠的人。”

婉兒一怔:“他們是東廠的人?”

小怪物也脫口而問:“他們想幹什麼?”

小神女說:“我要是沒有看錯,他們一定認爲這老藝人,是他們千般追蹤,萬般尋找的杜鵑了!”

婉兒又是一怔:“杜鵑!?”

小怪物一下明白過來了:“不錯!聽一陣風說,那一夜杜鵑交戰受傷的情景正是這樣。莫非這老頭兒真的是杜鵑?”

“小兄弟,你注意凝神嗅一下,那老丈身上的氣味,是不是跟書呆子一樣?”

“好!我去嗅一下。”小怪物裝作好奇,跑到亭子邊去看熱鬧了。

婉兒問:“三姐姐,要是他真的是杜鵑,我們怎樣?出不出手?”

“丫頭,別急,我們看一下再說。”

這時那少女又愕然地問:“我們跟你們去?”

瘦道說:“女居士,你想你令尊不死,最好跟我們走。”

“跟你們去哪裡?”

“先去貴陽,然後上京師。”

“去京師!?仙長,你不是說笑吧?”

“你看貧道像不像說笑?”

肥僧說:“想活命的,最好隨我們走!”

“去京師幹什麼?”

“只有去京師,才能醫治令尊的病與傷。”

瘦道說:“不錯!不去京師,恐怕任何一處都無人能醫治好令尊大人。”

一直在旁靜觀的老藝人這時說:“小老多謝仙長、聖僧的關心。這一點病傷,小老還受得住,不必山長水遠的跑去京師求醫了!小老在附近這一帶醫治就行了。再說,小老這陳家班,還要沿途賣藝爲生。”

瘦道笑嘿嘿地說:“現在,你們不去也不行了!想活命的,只有隨我們先去貴陽。”

少女皺着眉問:“你們強要我們跟你們走?”

“正是這樣!”

“你們這是爲什麼?”

“女居士,別裝傻扮懵了,你以爲貧道看不出你們是什麼人?”

少女更是愕然:“我們是什麼人?不就是一班在江湖上賣藝爲生的藝人嗎?又會是什麼人了?”

肥僧說:“阿彌陀佛!我們挑開天窗說亮話吧!你們都是朝廷要捉拿的欽犯。”

這一下,陳家班的人個個大驚失色起來,一齊七嘴八舌地說,“我們怎麼是欽犯了?”“你們是在胡說八道,我們幾時成了欽犯了?”“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憑什麼胡說我們是欽犯?”有的還吼叫起來:“叫他們滾開!別以爲我們陳家班是好欺負的。”有的氣憤地說:“我看他們兩個一定不是什麼好人,是貴定城裡那個惡霸手下的人,打傷我們老班主,仍不死心,派他們兩個來追殺我們,捏造罪名,想將我們趕盡殺絕!”

更有一個青年小夥子對那少女說:“少班主,別受他恐嚇,大不了我們跟他們來一個魚死網破,拼了!我小柱子就受不了這樣的骯髒氣!”

少班主秀女叫大家冷靜下來,轉問一僧一道:“你們是什麼人?憑什麼含血噴人說我們是朝廷欽犯了?”

瘦道冷冷地指着受傷帶病的老班主說:“他就是神秘的杜鵑,朝廷通緝的欽犯。你們以爲貧道看不出來?”

這一下,陳家班所有的人都愕然起來。自己朝夕相處的老班主,怎會變成江湖上令人駭聞的神秘杜鵑。這可能嗎?

老班主咳了兩聲說:“仙長、聖僧,你們弄錯人了!小老只是江湖上的賣藝人,怎會是那武功奇高、神秘莫測的杜鵑?那就太擡高小老了!”

少女也說:“我爹怎麼會是杜鵑啊?要是我爹真的是杜鵑,還能爲貴定縣那惡霸所傷嗎?恐怕早將他的一顆腦袋砍了下來。”

瘦道說:“是與不是,你們跟我們去貴陽府再說。”

少女側着頭問:“要是我們不去呢?”

“那莫怪貧道出手無情!”

肥僧說:“貧僧看,你們還是隨我們去的好,不然,現在就會有人魂歸西天極樂世界。”

小柱子說:“少班主,別跟他們去,誰知道他們是不是貴定那惡霸派來的人?就算他們是官府的人,那也官字兩個口,有他們說,沒有我們說話的餘地,早晚也是死。”

跟着又有人說:“不錯!官府冤死的人還少嗎?大不了,我們現在跟他們拼了!”

瘦道又笑嘿嘿地說:“要是杜鵑沒受傷帶病,貧道還驚畏幾分。現在,他受了藍老三一抓之傷,又中了混老二一掌的寒毒,他在這半年中沒有死去,已屬大幸,看來他已無力再戰。你們又怎敵得過我們兄弟二人?還是乖乖地受擒吧!”

老班主說:“二位的確是弄錯小老了!”

“弄不弄錯,到貴陽府說去!”

小柱子一擺手中的齊眉棍說:“要想我們去,先問問我手中這一條齊眉棍答不答應。”

肥僧說:“小子!你是想佛爺超度你早上西天了!”

“臭和尚,你來!”

肥僧運氣於掌,一掌拍出,強風驟起,小柱子身形一閃,也一棍橫掃過來,交鋒不到三回合,小柱子便棍斷人飛,眼看他向溪邊怪石叢中飛去,會撞得骨碎身亡。小怪物突然凌空將他抱住,不知是小怪物故意整蠱作怪,還是小柱子摔下來的衝力太大,兩人雙雙翻倒,小柱子自然一點事也沒有。陳家班有人跑過來,關心地問:“你、你、你們沒有事吧?”

小柱子爬起來:“我,我好像沒事。”

小怪物仍躺在地上說:“你沒有事,可我跌得好痛,不知是不是腰骨跌斷了!”

兩個陳家班的人連忙扶起小怪物。問:“小哥,你跌傷了哪裡?讓我們看看。”他們十分感激小怪物不顧危險抱住小柱子。

小怪物說:“我不知道。”

“小哥!你跌傷了哪裡也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啊。你們不用管我了,我坐一會,自己揉一下,就會沒事的。”

“小哥!你還是讓我們看看吧,我們有最好的跌打刀傷膏藥。”

婉兒走過來說:“你們不用管他了,快看,你們的少班主和那個臭和尚打起來啦,快去幫手吧!”

陳家班的人一看,何止是自己的少班主秀女和那肥僧打起來,就連大師兄陳家旺,也在和那個瘦道士交鋒。他們對小柱子說:“你在這裡看看小哥傷了哪裡,我們去幫少班主和大師兄。”

小柱子說:“你們快去!”

小怪物一下跳起來:“我,我,我好像不痛了!我也和你們一起去看熱鬧。”

陳家班的人一時愕然:“小哥!你真的沒事了?”

小怪物眨眨眼說:“我有事能跳起來嗎?當然是沒事了,我們快過去吧。”

“不不!小哥,那邊危險,小哥你還是千萬別去。”這兩個陳家班的人和小柱子,便奔回亭子。

雙方交鋒十分激烈。小神女、小怪物看得暗暗驚奇。看來陳家班這七八個人,不是一般的江湖賣藝之人,不是什麼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繡腿功夫,而是有真材實料,武功也不錯。顯然這一僧一道,是東廠的高手,儘管是一般的高手,也足可以在江湖上闖蕩。那位只有十四五歲的少女,陳家班的少班主,竟能與那肥僧周旋十多招而未露敗跡。

這位少女,便是日後江湖上賣藝人中的佼佼者,人稱紅娘子。後來在河南救了仗義疏財的李巖,舉衆起義,反抗朝廷,攻城掠地,與闖王李自成的農民軍結合在一起,是摧毀大明王朝的一支力量。現在,她只是陳家班的一個少班主而已。

那位用刀的大師兄,似乎不敵那瘦道士了!小神女對小怪物說:“小兄弟,你快去幫幫那個大師兄,不然,陳家班會有不少人命喪在這一僧一道的拂塵和戒刀之下了。”

小怪物說:“好!三姐,其實我早已想出手了!”小怪物身形一晃而去。

婉兒說:“三姐姐,我呢?”

小神女一笑說:“你也去幫那少女吧!但別亮出你的西門劍法來,以你初學的太極劍法,足可以打發臭和尚有餘。”

婉兒歡笑地說:“三姐姐,那我去啦!”她輕靈地一躍而去。

小怪物以幻影魔掌之功,悄然而至,一掌逼退了瘦道士,對那大師兄笑嘻嘻地說:“大哥!你休息一下,讓我來對付這個什麼臭道士就行了!”

陳家班的人一見是剛纔救了小柱子的小書僮,一時間都愣住了。這個小書僮行嗎?這可是生死的交鋒,可不是鬧着玩的!他們沒一個人能看出小怪物的武功。大師兄更愕然了,他正感到不敵對手時,是小怪物輕出一掌逼退了瘦道士,令他喘過一口氣來。他愕然地問:“是你!?”

小怪物眨眨眼說:“是我呀!大哥,你還是歇一下,讓我來和這臭道士玩玩,因爲他太欺負人了!還害得我摔了一交。”

瘦道士本想再出一招,就能將對手立斃於自己的拂塵之下,想不到給小怪物突然拍出的一掌破壞了。因爲這一掌不但來得突然,也十分詭異,自己要不躍開,這一掌就會擊中了自己要命的腦門。

瘦道躍開定神一看,見襲擊自己的竟然是一個小小書僮。他不但愕然,心中也凜然起來。是這小書僮不知生死地亂擊一掌,誤打誤中,還是他有真實的功夫?掌法怪異?他一時間也怔住了。

另一邊,婉兒也一躍而至,不但奪過了少女手中的劍,同時劍光一閃,也逼退了那胖和尚,使交戰雙方都停了下來,同時愕然地望着梳着丫角的小書僮婉兒。婉兒對少女說:“姐姐,你退下,照顧你的老爹,讓我來打發這個橫行霸道,不講道理的臭和尚。他太可惡了!”

一時之間,交戰雙方形成了對峙的局面。一僧一道相視一眼,心中十分愕然,怎麼一下殺出這兩個小書僮來?他們似乎不是陳家班的人。瘦道問小怪物和婉兒:“你們是什麼人?”

婉兒說:“你管我們是什麼人?”

小怪物卻嘻皮笑臉地反問:“你看我們像什麼人了?”

“你們跟他們是一夥人?”

小怪物說:“看來你們盡會胡說八道,我們跟他們壓根兒也不認識,怎會是一夥人了?”

“既然不是一夥人,那就滾開,我們要捉拿的是朝廷的欽犯。”

肥僧說:“你們不滾開,佛爺連你們也當欽犯一樣地抓起來!”

小怪物說:“你們別嚇唬我們。我怎麼看,他們只是一夥走江湖的賣藝人,怎麼是欽犯了?不像呵!”小怪物故意問婉兒,“婉弟,你看像嗎?”

婉兒說:“當然不像呀!”

小怪物說:“不錯!一點也不像。不過,這裡面有人像。”

婉兒茫然:“誰像了?”

小怪物一指瘦道肥僧說:“他們兩個纔像呀!賊眉賊眼的,一定是欽犯無疑。”

婉兒一聽,幾乎想笑起來。看來小怪物又不正經了!在戲弄這一僧一道。這樣戲弄更好,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於是故作驚訝地問:“真的!?原來他們纔是欽犯呀!”

肥僧一下怒吼起來:“小子,你胡說什麼?你敢說我們是欽犯?”

小怪物說:“那你們怎麼又敢胡說他們是欽犯呢?你們胡說他們是欽犯,是無憑無據,胡說八道。而我說你們是欽犯,是有憑有據,半點也沒有胡說。”

婉兒問:“哥!你有什麼憑據了?”

“我的憑據可多了!兄弟,你有沒有看見過捉拿欽犯的人是和尚道士?和尚道士不安守本分在寺觀中誦經唸佛,卻跑出來捉什麼欽犯,這不是狗捉老鼠多管閒事嗎?我也從來沒見過,也沒聽過官府的捕快們是和尚道士。官府衙門會請和尚道士當捕快嗎?兄弟,你不感到這事可疑?”

婉兒說:“是呀!那他們是什麼人?”

“兄弟!那還用問嗎?他們要不是汪洋大盜,一定是攔路搶劫的慣匪。大盜和慣匪,是不是朝廷要捉拿的欽犯?”

“哥!那他們是欽犯了?”

“當然是欽犯了!說不定他們兩個就是杜鵑哩。兄弟,我們快將他們抓起來,到官府去領賞去。”

婉兒忍住笑說:“原來他們纔是杜鵑呀!還胡說別人是杜鵑哩。”

“這就是賊人們的伎倆,賊喊捉賊!”

肥僧吼道:“你們兩個說夠了沒有?”

小怪物說:“沒說夠,也說得差不多了。你們兩個是乖乖地束手就擒,還是要我兩個小爺動手?”

這一僧一道幾乎被小怪物氣得破了肚皮,肥僧大吼一聲:“小子,你去死吧!”一刀驟然向小怪物劈去。

小怪物閃開後說:“你這個大膽的欽犯,還敢行兇拒捕,更是罪加一等了!”他又對陳家班的人說,“你們都閃開,最好遠遠離開這裡。我和兄弟要擒拿這兩個欽犯,你們千萬別捲進來!”

小怪物施展幻影魔掌,忽東忽西,戲弄肥僧。而婉兒的劍,只出三四招,便殺得瘦道士手忙腳亂,婉兒再輕出一劍,用劍尖對準了他的胸口,喝道:“說!你們是不是杜鵑?是不是欽犯?”

還未等瘦道士答話,小怪物也不過三四招,不但將肥僧扔在地上,而且還奪了他的戒刀,並在肥僧臉上劃了一刀,問:“快說!你們是不是欽犯?”

小怪物和婉兒在聽泉山莊苦練半年多的武功,這一次只是小試牛刀而已。他們一成的功力還沒有抖出來,這一僧一道就受擒了!

陳家班的人看得一個個目瞪口呆,原來這兩個小小的書僮,竟然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他們主人—風度翩翩的公子,恐怕更是一位世外高人了!這正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一僧一道倒在地上,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你們是什麼人?敢殺我們?”

小怪物說:“你們是欽犯,我爲什麼不敢殺你們?殺了你們,我頂多不去領賞罷了!”

婉兒問小怪物:“哥!我們真的殺了他們嗎?”

“哎!不會真的殺了他們,我剛纔不過是想嚇唬他們而已,殺了他們,那我們的賞金不泡湯了?”

一僧一道一聽,知道自己的一條命保住了,這一對武功奇高的小書僮不殺自己,想去官府領賞,一顆心便放了下來。肥僧含怒地望着小怪物。因爲小怪物在他面上劃了一刀,令他破相。瘦道卻盯着婉兒說:“你還不將劍拿開,你知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

“哦!?你們是什麼人了?我哥說你們是欽犯呀!”婉兒顯出一派的天真。

“什麼欽犯?我們是東廠的人。”

“東廠?!”

小怪物在那邊說:“兄弟!你別聽他胡說八道,什麼東廠西廠的,世上沒有一座叫東廠的寺觀的,他們就是殺人越貨的欽犯。就算不是什麼杜鵑,也是攔路打劫的苗嶺大盜。”

肥僧惡狠狠地說:“我勸你們還是放開佛爺的好,到了官府衙門,沒有你們什麼好處。”

小怪物說:“怎麼沒有好處了?起碼我們有一百幾十兩的賞金。”

“你們難道不知道東廠是什麼地方?”

小怪物故裝糊塗地問:“東廠是什麼寺廟?你說來聽聽。”

“東廠是當朝九千歲魏公公,魏督爺的衙門,他的號令,天下各處官府不敢不聽。”

“什麼!?你們兩個是魏忠賢的人?”

“大膽!九千歲魏公公的名諱,你們也敢直呼麼!不怕犯滅族之罪?”

一聽“東廠”兩字,陳家班有的人面色一下大變。這是一個令人聞名而喪膽的可怕的衙門,人給東廠的人抓了進去,不管是有罪無罪,都是豎着進去,橫着出來,沒人能活下來。魏忠賢更是一個可怕的人物了,比任何魔鬼都可怕。他們暗暗擔心這兩個武功奇高的小書僮,爲了自己而闖下大禍了!

小怪物卻故意睜大了眼睛說:“你別想嚇唬我。你們明明是欽犯,會是什麼東廠的人嗎?要是你們是東廠的人,那東廠豈不成賊窩了。”

“小子!你真的不要命了?敢這樣詆譭東廠,要是讓魏公公知道,你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嗬!這麼說來,你們真的是東廠的人,是什麼九千歲的手下了?”

“本佛爺有腰牌在身,還有假的嗎?”

“真的!?你將腰牌拿給我看看。”

“小子,你將你這把刀拿開,讓佛爺坐起來,才能拿給你看。”

“好好!”小怪物將刀移開,又突然出手點了他的伏兔穴,令他下半身不能動。

肥僧怔了怔,怒道:“你這是幹什麼?”

小怪物嬉笑地說:“對不起,誰知道你是真拿還是假拿,而且我還防你逃跑哩!”

肥僧愚蠢地將腰牌拿出來,亮給小怪物看:“這下你相信佛爺是真的了吧!”

小怪物看了看:“不對!你這塊腰牌是偷來的!”

“什麼!?偷來的?”

“要不,你就是殺害了東廠的人,從他身上搶來的。”

“你這小子簡直是胡說八道。”

“不不!我一點也沒有胡說八道。”小怪物說到這裡,又故意打量這個肥僧,好像是驀然想起來了,“對對!我知道你是什麼人了。”

“你知道佛爺是什麼人?”

小怪物一下撕開肥僧的上衣,露出了他左胸上的一道刀疤傷痕來:“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是青海草原上的一頭惡狼,本來是五峰寺的一個和尚,叫什麼法海大師,我沒有說錯吧!”

肥僧愕然:“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你的事可多哩!你不守清規,殘殺牧民,姦淫婦女,還欺師滅祖,成爲西北武林人士追殺的一頭惡狼。想不到你居然逃到了這裡。現在落到了我的手中,該你惡有惡報了!”

“你,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呀!是上天派下來的使者,來到世間,專門收你們這樣的惡人。”

婉兒在那邊笑着問:“哥!我手中這個臭道士又是什麼人了?”在小怪物戲弄肥僧的時候,婉兒早已出手點了瘦道的要穴,令他不能說話也不能動,然後看小怪物怎麼戲弄胖和尚。

小怪物說:“那個臭道士也不是什麼好人,他是終南山全真派的一個叛徒,同樣是上天要捉拿的一名欽犯。”

“那我怎麼處置他呀?”

“你一劍挑了他,不就可以向玉皇大帝交差覆命了嗎?”

“好的!”婉兒一劍取了瘦道的命。

小怪物同時一刀,也打發肥僧魂歸西天。笑着說:“好了!好了!我們都完成這一趟差事了。”

陳家班的人一直擔心這兩個武功奇高的小書僮,會放走了這兩個東廠的鷹犬,或者帶他們到什麼官府衙門去領賞,那不啻是自投羅網。現在看到他們殺了這一僧一道,才放下心來,鬆了一口大氣。

婉兒、小怪物所以殺掉了這一僧一道,主要是爲陳家班的人着想。要是讓他們活着離開,不但對陳家班是一個極大的危險,同時也危害苗嶺一帶的百姓。他們是爲追尋受傷的杜鵑而來,不知會冤枉多少無辜的老人。小怪物在殺他們前,爲了令陳家班的人安心,還故意說這一僧一道不是東廠的人,只是武林中的敗類,以免陳家班的人見殺害了東廠的人,心存恐懼之感。

那位少班主率衆拜謝小怪物和婉兒的救命大恩,要不是有這兩位小俠士在,恐怕陳家班不被一僧一道殺害,也會被拉到官府去受嚴刑拷打,沒有一個人能逃生。

小怪物連忙說:“你們千萬別多謝我們,我們只是受上天之命,來收拾這兩個兇徒而已,你們還是趕快離開這裡。看來這苗嶺一帶,強人不少。”

婉兒對那少女說:“姐姐,你們要賣藝,也應該到州府城鎮中去賣藝,別在深山老林中鑽來鑽去。像這一僧一道的兇徒惡人,不時會出現,你們要小心一點纔好。”

小怪物問少班主:“令尊不會真的是神秘杜鵑吧?”

少女說:“小俠士,我爹怎會是那俠義過人、豪氣沖天、癡惡如仇的杜鵑了?要是我爹真的是杜鵑,小女子的武功也不會這樣差,我爹也不會在貴定縣爲當地惡霸所傷了。”

婉兒說:“其實姐姐的劍法也很好呀!”

“我連這臭道士也打不過,也算好嗎?要是我有小俠士的一成武功,何至受他們欺負?”

小怪物說:“這個臭道士是終南山全真派中的一位高手,姐姐能與他周旋十多個回合,在江湖上已屬難得的了。”

“多謝小俠士的鼓勵!”

婉兒說:“姐姐,天不早了,你們還是早一點離開這裡的好。”

小神女在溪邊說:“婉兒、飄兒,又有人來了,恐怕他們走不了!”

婉兒一怔:“誰來了?”

小怪物說:“不管是誰來,我也不在乎。”

首先從亭子兩邊山坡的密林草叢中躍出十多個清一色苗族裝束,手提彎刀,神情兇悍的漢子,一下將陳家班和小神女他們包圍了起來。小怪物眨眨眼對婉兒說:“不會是苗嶺中的苗王來了吧?”

婉兒說:“你別大意,你看他們手中的刀,綠得發亮,都是淬了劇毒的。”

“那怕什麼?我叫他們有毒的刀,砍到他們自己人身上去。”

“你不怕,那陳家班的人不怕嗎?”

陳家班的少班主秀女,人雖然年紀不大,卻是一個跑慣江湖,見過不少大場面的人物,她拱着雙手,環向這些苗人作禮說:“各位英雄好漢,敝班只是路過貴地,並不打算在一帶謀生,望各位英雄高擡貴手,放一條路讓我們走。”

這十多條苗人大漢,對少女的說話和行動,似乎充耳不聞,視而不見,一個個仍似木頭般的站着,一雙雙目光盯着他們。

小怪物輕輕對婉兒說:“這些苗人,不會都是聾子和啞巴吧?”

婉兒說:“你纔是啞巴和聾子哩!”

少女欲再施禮說話。婉兒說:“姐姐,你別再說了,可能他們聽不懂你的話。”

小怪物又說:“那怎麼辦,我們總不能這麼老是僵着不動吧?”

說着,又有四位苗家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手上足上的銀環,叮叮噹噹響着,從一處山道上走過來了,到了亭子前,也分兩排站立。可是她們身上卻纏繞着一些小毒蛇和蜈蚣,模樣怪嚇人的。陳家班的人從來沒有看見過這種帶妖異的場面,大驚失色,以爲碰上了西遊記上所說的妖魔鬼怪了!只差這些苗男苗女面孔還長得像人一樣,頭上沒長角,面目也不怎樣,而且一些苗女,還長得美豔動人,笑容甜美。

隨後又是四名苗家少女,擁着一位美婦人出來。小怪物和婉兒一看,不禁又驚又喜,這不是九龍門的少掌門人毒蜻蜓嗎?她怎麼在這裡出現了?幹嗎排這樣嚇人的陣勢?婉兒本想叫起來。小怪物拉着她:“別叫!別叫!看看她玩什麼花樣,認不認得出我們來。”

的確,要是江湖中人碰上了毒蜻蜓,哪怕是上乘高手,也會頭痛三分,毒蜻蜓爲人難纏,任性而爲,有時還會蠻不講理,神不知鬼不覺的下毒戲弄人,弄得人哭笑不得。所以常在江湖上走動的人互相告誡:什麼人都可以得罪,但千萬不可得罪了九龍門的毒蜻蜓!得罪了,連自己何時中毒也不知道。

看來小神女他們混在陳家班中,毒蜻蜓一下沒認出他們來。她打量了地上一僧一道的屍體,然後又將目光放在涼亭內外陳家班的人身上,含嬌帶笑地說:“好呀!你們居然敢在我地盤上行兇殺人,是誰殺了他們?最好站出來,讓我好好欣賞他殺人的勇氣和風采。因爲這樣的人,我最羨慕了!”

小怪物站了出來:“是我!我這人的風采好不好看?”

毒蜻蜓見站出來的是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小書僮,還這樣問自己的風采好不好看,感到意外,也感到十分的有趣,滿臉是笑地問:“真的是你殺的嗎?”

小怪物說:“是呀,真金也沒有這樣真,要不,我再殺一個給你看看!”

“好呀!我最喜歡看殺人了!你再殺一個給我看看。”

“你想我殺誰了?”

毒蜻蜓含笑一指婉兒:“你就殺了他吧。”

“殺他!?不不!他比我還小,殺了他顯不出我好看的風采來!”

“那你就來殺我好了!我比你大吧?”

“殺你?!”

“是呀!你不敢殺了吧?可見你根本不會殺人,盡說大話!”

“不不!我不是不敢殺你,因爲你太漂亮了,我捨不得殺了你。”

毒蜻蜓更笑得花枝招展:“想不到你一個小小的書僮,也知道憐香惜玉。好!你想殺誰?”

“我想殺面孔最兇惡、心腸最壞的人!這樣,才顯示出我動人的風采來!”

婉兒這時走出來對小怪物說:“你說夠了沒有?盡在胡說八道!”

毒蜻蜓見走出來的是自己剛纔所指的小書僮,問:“他胡說八道?那麼說,他殺人是假的了?在騙我?你們知不知道,欺騙我的人會有什麼結果?”

小怪物問:“會有什麼結果?”

“他會發瘋,會變成真的去殺人!你想不想試試?”

“不不!我不想試。”

“你不想試也不行了!”毒蜻蜓說完,想向小怪物下那種迷失本性的毒藥。婉兒一見,忙說:“毒姐姐,你千萬別向我哥下毒。”

“什麼!?你叫我什麼?”

婉兒說:“我叫你毒姐姐呀!毒姐姐,你不會連我也不認得吧?”

毒蜻蜓不由再次上下打量着婉兒:“不錯!你這張好看的面孔,似乎也熟眼,我曾經見過,你是誰?”

婉兒輕輕地說:“毒姐姐,我是慕容婉兒呀!你真的認不出來嗎?”

“婉兒!?”毒蜻蜓一下想起來了,驚喜地叫道,“原來是你!”又打量小怪物,“他是——”

婉兒又輕輕地說:“他是江湖上人稱的小怪物!”

“嗨!原來是你們兩個,我相信你們真的會殺人了!你們幹嗎要殺這一僧一道的?”

婉兒說:“因爲他們跟在成都想捉毒姐姐的人,是一條船上的人。”

小怪物眨眨眼問:“你看,這樣的人該不該殺?”

“該殺!該殺!要是碰上了我,我就會叫他們互相拼殺,不死不罷休,那才更好玩。”

婉兒說:“毒姐姐,亭子上的人,是一班江湖上賣藝爲生的藝人,他們幾乎被這一僧一道所害。毒姐姐,你讓他們早一點離開這裡,好不好?”

“你們的事,不想他們知道。”

“最好別讓他們知道。”

“好!那叫他們走吧!”毒蜻蜓一聲令下,包圍亭子的苗人大漢,全部撤了回來。小怪物走過去對他們說:“現在沒事了!你們可以走了,越快離開這裡越好。”

陳家班的人頓時鬆了一口大氣,他們以爲這一隊苗人出現,一定會有一場生死大戰,想不到事情竟然這麼輕鬆地解決了!他們心中更是驚訝這一對小俠士,怎麼會與這位苗家女子認識,他們到底是什麼人?但又不敢多問,他們在江湖上行走,知道江湖上的一些奇人異士,不喜歡別人多問。以那少女爲首的少班主,再次向小怪物和婉兒拜謝,收拾道具,擡着那有病帶傷的老藝人,告辭而去,只剩下小神女仍坐在亭子裡。

陳家班的人一走,毒蜻蜓便問:“你們兩個怎麼在這冰天雪地的日子裡跑來這裡了?是追殺這一僧一道而來?”

婉兒說:“毒姐姐,先別問,到亭子裡去看我的三姐姐吧!”

“三姐姐?那亭子裡的書生是三姐姐?哎!你們怎不早說的?”

毒蜻蜓連忙跑進亭子和小神女相見了!她們姐妹兩人相見,又是一番高興,一番敘舊。毒蜻蜓叫人奉上酒和一些野味,在亭子裡擺放着,相互舉杯歡飲暢談。小怪物問:“毒姐姐,你的這些酒菜,不會有毒吧?”

毒蜻蜓笑道:“它們全是些毒物!”

小怪物說:“那我們吃了不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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