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京師風雨

上回說到婉兒和小怪物跟着兩個官差,離開天橋,轉進一條衚衕。當踏入一座四合院時,小怪物頓生疑問:“這是什麼地方?”

婉兒一邊跟着說:“這是衙門麼?怎麼衙門大門口沒有鳴冤鼓,也沒有兩個石獅子的?”

一個官差說:“進了大堂,你們就知道是什麼地方了。”

婉兒雖然沒看見過官府衙門的大堂,但小怪物已見過。這哪裡是什麼官府衙門!所謂的大堂只不過是京城一家住戶,而且還十分破舊。大堂上既沒有“明鏡高懸”的匾,也沒有什麼審問的案臺,兩旁更沒有什麼手持棍捧的差役。大堂正中央坐着一位不倫不類大爺般的中年大漢,他身後站着有兩個持刀的打手。小怪物暗暗叫苦:怎麼我們給帶到賊窩來了?這一夥賊人真夠大膽,敢冒充官差,在鬧市誣人爲賊,光天化日之下將人綁走,簡直是膽大包天,胡作非爲。但他又不得不佩服這條綁架之計。

要是官府衙門,他還忌三分,不敢放手而爲,既然不是官府衙門,小怪物更不害怕了,現在,他全無顧忌了,反而高興。他仍故作愕然地問:“你們到底帶我們來的是什麼地方了?”

在鬧市那裡,小怪物還以爲這兩個官差,不知是受了單眼賊子的欺騙,還是收了黑心錢,纔將自己帶去官府衙門。現在看來,他們根本就不是什麼官兵,就算是,那也是與賊人串通好來坑害平民百姓。

婉兒問小怪物:“哥,這裡不是官府衙門麼?”

小怪物說:“這樣的官府衙門,我卻是第一次見到。”

坐在椅上的中年大漢說:“你們兩個聽清楚,乖乖地將你們身上的錢包交出來,本大爺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

小怪物說:“錢包是我們的,我們幹嗎要交出來?”

婉兒問:“你是當官的吧?有你這樣問的嗎?這個瞎了一隻眼的不是好人,胡說我們是小偷。你幹嗎不先問他?”

中年大漢哧哧地笑起來:“他說你們偷了他的錢包,那一定是你們偷去了。交出來,免受皮肉之苦。”

“哎,你不會這般的胡塗吧?”

婉兒還以爲這個中年大漢真的是什麼官,才這麼說。

單眼漢笑道:“我說,你們還是乖乖地交出來,不然我動手了。”

“你動什麼手,想搜我們的身?”

“嘿嘿,我動手時,就不是搜身這麼簡單了,而是將你們的衣服全扒下來。搜不出錢包,就破開你們的肚子。”

“你敢!?”

小怪物說:“兄弟,他們真會這樣做的。”

“怎麼這個當官的這般的不講道理?”

“你以爲他們真的是官嗎?”

“什麼!?他們不是官又是什麼人?”

“是一夥明目張膽,假冒官差,當街綁架的強盜。”

“真的!?怎麼京師裡有強盜了?”

“在九千歲的京師下,什麼怪事沒有?”

“怪不得哩!我就說,衙門怎麼沒有鳴冤鼓,原來他們是一夥強盜。我們怎麼糊里糊塗地跟他們來這裡了?”

中年大漢笑道:“好好!算你們聰明,現在,你們將錢包交出來吧。”

小怪物問:“我們不交怎樣?”

“到了這裡,還由得你們不交嗎?”

“你們真的要扒光了我的衣服搜?”

“不錯!”

“其實我們身上並沒有你們所說的放有金銀珠寶的錢包,只有一些碎銀而已。”

單眼漢說:“胡說!我明明看見你們在那泥人張的攤子前,將錢包裡的金銀珠寶全倒了出來數。”

小怪物說:“對不起,我們給人搶去了。”

中年大漢一怔:“誰搶去了?”

小怪物一指單眼漢:“就是他搶去了。”

單眼漢一下跳了起來:“胡說!我幾時搶去了?”

“你就是趁當時人多混亂時,伸手搶去了的呀!我沒有說錯吧?”

單眼漢對中年大漢說:“大爺,這小子胡說八道,快叫人將他們捆起來,扒光他們的衣服搜。”

婉兒突然發難,將套在自己身上的一條鐵鏈一揮,頓時將這可惡的單眼漢打得重傷倒地,又狠狠地踢了他一腳,說:“你敢扒我的衣服?我就先扒了你的皮!”婉兒這一腳,可以說用了她五成的功力,不但將單眼漢踢得飛出堂外,還摔斷了他的一條腿。

婉兒是一個假小子,哪裡容得有人敢這般的對自己無禮和侮辱?所以她出手絕不容情。她的鐵鏈一揮,腳一踢,便令到單眼漢只剩下半條人命,趴在地上爬也爬不起來。

這一突然的變化,令賊人始料不及,一時全呆住了。中年大漢一怔,跟着一拍座椅扶手,呵斥道:“給我將他們全捆了起來,狠狠地打!”

小怪物一抖鐵鏈:“哎,你們千萬別亂來。不然,我身上的鐵鏈也不長眼睛了。”

中年大漢又呵斥道:“他敢反抗,就亂刀斬了他。”

首先兩個持刀的大漢撲向了小怪物,兩個假官差手持鐵尺也撲向了婉兒。小怪物、婉兒已將鐵鏈取了下來當兵器使,指東打西,揮南擊北,轉眼之間,已將這四個賊人全部擊倒在地下。

中年大漢想不到這一對小兄弟有這樣的身手,這可不是一般人,而是有來頭的人物。他從座椅上霍地站了起來,驚愕地問:“你們是哪一條道上的人?”

小怪物說:“我們是全道上的人物。”

“全道!?這是什麼道的?”

“全道,就是黑白兩道,正邪兩道,包含扇門,我們都有份,你沒有聽過吧?”

婉兒說:“哥!別跟他多說,將這個假官先捉起來,我要吊打他一頓才解恨。”

“對!別說他是個假官,就算他是個真官,我也要扒光他的衣服,吊打一頓。”

中年大漢一脫外面大袍,露出一身緊身衣褲來,看來這個中年大漢是武林中人。他將身後的長劍拔出:“好!我想看看你們有什麼本事能捉得了我。”

婉兒將鐵鏈一扔,隨手撿起了地上一把刀,說:“哥!讓我來對付他,你看住其他人,別叫他們跑了出去。”

小怪物說:“好!看兄弟的了。”

婉兒和小怪物去天橋,本想高高興興地玩一下,也不打算行俠仗義,殺什麼人,就算萬不得已,也會在深夜裡悄然而來,殺了人後悄然而去,不露真相,更不留姓名。正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天橋這兩夥人,一夥是流氓、小偷,一夥是當地惡霸,偏偏都見財起心,逼得他們不得不出手。

這個中年大漢,雖會武功,也不過是江湖上二三流人物而已。婉兒以刀代劍,在這個中年大漢看來,就變成莫名其妙的招式,刀不是刀,劍不是劍,一兩招後,他就爲婉兒的刀尖劃傷了,愕然地問:“你這是什麼刀法?”

小怪物在一旁說:“這是我兄弟的殺狗刀法,專門殺你們這一羣亂咬人的惡狗。你沒見過吧?”

“我只聽說丐幫有打狗棍法,沒聽說江湖上有什麼殺狗刀法。”

“那隻能怪你自己見識太少。”

“你們兩個到底是什麼人?”

“好吧,我告訴你,我們是殺狗門的弟子。不會殺人,只會殺狗,因爲你是天橋的一條惡狗!”

“胡說八道!”中年大漢又向婉兒撲來,婉兒不想與他再周旋了,兩招過後,就將他的腦袋削了下來,其他重傷的賊人看得駭然,連叫饒命,至於堂外的單眼漢,也早已氣絕身亡。婉兒不屑地看了這四個小賊一眼:“我不殺你們,要是你們今後再敢胡作非爲,坑害百姓,我也會像對你們的什麼大爺一樣,砍下了你們的腦袋。”婉兒說完,丟了刀,便和小怪物躍上瓦面,從瓦面上轉到另外一條衚衕來到一條大街上,遠遠看見小神女在等着他們。婉兒奔過去問:“三、三、三少爺,你怎知道我們會來這裡?”

小神女含笑問:“你們玩夠了吧?還玩不玩?”

小怪物說:“玩呀!”

婉兒說:“玩你的頭!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太陽早偏西啦,你還想玩?要玩,你一個人去,我和三少爺要回客棧。”

“剩下我一個人,好玩嗎?”

小神女說:“我們也應該回去了。”

於是他們在日落黃昏時,在殷紅的晚霞中,回到了自己的住處。當然,一路上也暗暗留神,看有沒有可疑的人物在跟蹤。

是夜燈下,婉兒問小神女:“三姐姐,我不明白,你幹嗎叫我們跟隨那兩個假官差走?”

“你不跟隨他們走,難道在大街鬧市中殺了他們嗎?”

“要是他們真的是官差怎麼辦?”

“你沒看出他們是假的嗎?”

“我沒看出。三姐姐,你看出了?”

“我要是沒看出,會叫你們跟他們走嗎?”

婉兒笑了:“原來這樣。”婉兒想了一下又問,“三姐姐,他們若是真官差,我們怎麼辦?”

“那就用另一個方法去處理了。不過,有小怪物在,他一定會想出古靈精怪的辦法,讓你一個人先離開,他自己一個人去鬧公堂。但這只是假設,不談它了。以後,你和小兄弟,再不能扮成書僮的模樣,在天橋一帶出現了。”

婉兒一怔:“三姐姐,難道我們爲人注意了?”

“你們鬧了兩件大事,殺了人,遲早都會叫人注意。何況你們還留下了活口,想不讓辦案有經驗的捕快們注意都很難。可惜啊,你又不夠心狠手辣,沒將他們全殺了。”

婉兒愕然:“將他們全殺了,那不太過分了?那可不是俠義道上的人作風呵。三姐姐,你不是教我,不可濫殺麼?我這樣懲治他們,已夠重了。”

小神女一笑:“所以你和小兄弟,不能再扮書僮在京師出現,沒事,也別出去。其實,書呆子說的沒有錯,京師的確沒有什麼地方可玩的,就連天壇,也有官兵守着,不讓人進去遊玩,只能在大街上人看看,看熱鬧。它遠不像什麼黃鶴樓、岳陽樓和四川的各處風景勝地,隨便供遊人觀賞。”

婉兒擔心地問:“三姐姐,那些捕快,不會追查到這裡來吧?”

“哎,這你放心,京師出了一個神秘的杜鵑,我們又在東廠府鬧了兩夜,已夠他們煩的了。天橋的事,在他們眼中看來,只是小事一樁,何況殺的是天橋一帶百姓痛恨的人物。我要是沒有看錯,捕快們不是認爲是江湖上的互相仇殺,就是認爲是一些俠義人士,除惡懲奸,爲民除害,且早已離開京城了。所以他們會不了了之,將全部精力,放在跟蹤杜鵑這一大事上。”

“三姐姐,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

“但也不可大意。”

“三姐姐,既然京師也沒有什麼好玩的,那我今後不出去玩了。”

“那也不必,你和小兄弟,可以扮成兩個有錢人家的子女。不再去天橋的話,是不會有人認出你們來。”

“我想不到一座帝王之都,在天子腳下、軍警如林的京師,也會有這麼一夥歹徒,橫行霸道,欺凌百姓。”

“丫頭!你別將京師想得太好了,有時它比其他省府來得更可怕。這羣鼠輩,比起九千歲和東廠的鷹爪,那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最多不過是些鼠竊狗盜罷了。而九千歲和東廠,坑害起人來,動輒幾十上百,連老幼婦孺,無辜的親友,也不放過。他們纔是罪惡滔天,不殺難以平民憤。”

“三姐姐,那我今天殺了掃把眉他們,是不是過分了?”

“也不算過分,他們之死是罪有應得。殺了他們,也是爲天橋一帶百姓除害。誰叫他們得罪了你們這一對剋星武陵雙怪?”

“哎,三姐姐,你又笑我們了。”

“好了,我們不談這些。你回來後,有沒有看出書呆子有什麼不同了?”

“沒有呀!他有什麼不同了?”

“你別看他在吃晚時好像沒事一樣,我卻看出他似乎心事重重。聽彩妹說,這個書呆子在房間,足足悶睡了大半天,好像身子有什麼不舒服似的。”

“哦?!他身子不舒服?不會是有病吧?”

“可是我看他臉上並沒有什麼病容,是不是杜鵑有什麼事了?這極有可能是孿生兄弟心靈上的感應。”

“那杜鵑會有什麼事呢?”

“誰知道,或許我太過敏感了。說不定書呆子因科舉之事而感到不快。”

“這個書呆子也真是的,既然科舉這麼黑暗,愚弄天下舉子,就不應該應考,更可況他也沒打算高中。”

“秀才的心事,不是我們這些江湖中人能想得到的。”

“好!明天我問問這書呆子,看看他有什麼心事。”

“別問他,問他恐怕也不會說出來。我們順其自然,注意杜鵑在這兩天內會不會出現。”

一說起杜鵑,婉兒又埋怨起書呆子了,說:“都怪他,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偏偏在杜鵑出現的第二天早上就出去,走的又正好是杜鵑走的方向。害得小怪物也沒法去追蹤,嗅來嗅去,追到的還是書呆子。”

“這正是孿生兄弟特有的心靈感應和密切配合之處。”

“三姐姐,不會是書呆子在捉弄我們吧?不然,哪有這般的巧合?”

“所以這兩天,我們要不動聲色,暗暗注意這個書呆子的行動。”

兩天來,書呆子沒有任何舉動,他足不出門,成天關在書房裡讀書寫文章。杜鵑,就更沒有任何的蹤影。而東廠的人,仍在妙鋒山一帶追捕可疑的人物,甚至連一陣風也不知去了哪裡。

第三天,書呆子忙着翌日一早進科場考試的事了。因小神女的關係,彩妹和小旺特別地照顧書呆子,不但爲他準備了一切應準備的東西,還給他準備了三天的糧食和水。因爲進了科場,便關閉貢院大門,一連三天,斷絕與任何人和外界接觸,埋頭考試,一切吃、住都在裡面,不時有士兵和考官經過巡視,形同坐牢。這三天三夜裡,你寫文章也好,睡大覺也好,只要不與近鄰的考生串通,交談說話,按時交卷就行了。不然,一旦發現有作弊的行爲,不但取消考生資格,還杖打二十,趕出科場。所以有的考生吃不消,考完試出來,彷彿大病一場,人也瘦了幾斤。要是真的是論才錄取,這三天三夜的辛苦也算值得,可是這是魏忠賢一手佈下的考試,除了考官們大發橫財之外,他要網羅的都是自己的孝子賢孫,充實自己在朝廷的力量。這樣一次事先已有安排的考試,絕大多數考生都不知道,走後門的當然不會說出來。就是有些人知道,也敢怒不敢言,一是沒有真憑實據;二是害怕說了出去,不但自己掉腦袋,還累及全家和親戚朋友。唯有自己不參加考試,而且還不敢對人明言自己不參加的原因,害怕招來橫禍,說不定在這些應考的書生中,就有魏忠賢的爪牙和東廠的耳目。

書呆子墨滴在臨考試的前夜,獨自走到小庭院樹下的一個石凳坐下,對月沉思。誰也不知道他此時此刻在沉思些什麼。

小怪物對婉兒說:“你看看,這個書呆子獨自坐在那裡幹嗎?這麼夜了還不睡。不會是臨考前他睡不着吧?”

婉兒說:“誰知道他幹什麼了,他不會在對月吟詩吧?要不,他就是對月感嘆。”

“明天就考試了,他還有這樣的閒心?”

“我看他根本就不打算去考,進考場是去混日子,好回去對他父母有所交代。”

“四妹,你想,要是這書呆子考中了,他會怎樣?”

“他根本就不會考中,別說他現在無心去考,就是有心,寫的文章再好,也考不中。”

“你怎知他考不中了?”

婉兒將這次科舉舞弊的事一說,小怪物愕然了:“有這樣的事?那衆多舉子不白考一場了?”

“是呀。所以書呆子一個人坐在月下獨自發呆,看來他現在是感嘆萬分。”

“要是這樣,我有辦法讓他考中。”

“什麼!?你有辦法讓他考中?”

“你不相信?”

“鬼才相信!你又不是考官,有什麼辦法讓他考中了?”

“信不信由你,我就是有辦法。”

“你有什麼辦法了?爲他向考官送十萬八萬?別說你弄不到這麼多的銀兩,就是有,現在也遲了。人家的名單早已定了下來。”

“我是一分錢也不花,將這書呆子送到金榜上去。”

婉兒見小怪物說得這麼認真,好像有十足的把握,頓生疑問:“你有什麼詭計?”

小怪物附耳跟婉兒輕輕說了一會,婉兒驚訝地問:“你這辦法管用嗎?”

“當然管用!”

婉兒想了一下說:“算了,你別戲弄這書呆子了。我看他根本就不是當官的料,更不會成爲魏忠賢門下的孝子賢孫。”

“不不!我就是想看看這書呆子金榜題名時的驚喜、愕然的樣子,說不定他事後手舞足蹈,謝天謝地,拜他的祖宗保佑他高中了呢。”

“你就是爲了想看他這樣?”

“這不好看嗎?我知道秀才們的心,他們口口聲聲說不敢奢望金榜題名,但又何嘗不想名場天下?到時,說不定這書呆子高興得會發起狂來,成爲一個瘋子。那就更好看了。”

“他成爲瘋子好看嗎?”

“好看呀。起碼我們可以看清讀書人的真正嘴臉。”

“哎,你別作孽了。三姐姐她……”

小怪物突然說:“看!書呆子旁邊多了一個人了。”

婉兒藉着朦朧月色一看,果然書呆子旁邊多了一個人,就站在書呆子的對面。婉兒再一看,驚訝了,那不是三姐姐嗎?三姐姐剛纔不是在樓上嗎?幾時下樓到了書呆子的身邊的?

小怪物說:“我們別聲張,悄悄過去偷聽三姐和書呆子說些什麼。”

“這好嗎?三姐姐知道了,不怪我們?何況三姐姐內力異常的深厚,只要我們稍動一下,三姐姐就覺察到。”

“那我們只好在這裡運氣凝神傾聽了。”

就在剎那間,在小怪物、婉兒面前出現了驚人的一幕。呆頭呆腦的書呆子,一下從石凳上跳了起來,抱住了小神女,往地上一滾,雙雙翻倒在草地上。書呆子這一迅雷不及掩耳的粗野行爲,連小神女也想不到,也來不及反應。

對小神女來說,這可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從來沒有給任何一個男子抱過,別說抱,就是心懷不軌想伸手觸摸小神女,那這個人是死定了。武林中,沒人敢對小神女這樣無禮。不知爲什麼,小神女這樣給書呆子抱着,滾倒在地上,居然沒一點反應,更沒有將書呆子推開,但她出掌了,不過拍飛的不是書呆子,是一條黑乎乎纏在書呆子肩上的怪物。

這一突然發生的事情,小怪物和婉兒看得一時呆住了。小怪物說:“這書呆子是不是發瘋了?可是他還沒有高中呀。”

婉兒卻跳了起來:“這個書呆子膽敢這樣對我三姐姐無禮!我要殺了他。”她立刻奔了過去,“三姐姐,你怎樣了?要不要我殺了這無禮的書生?”

小神女說:“四妹,不得亂來。”說着,她輕輕推開了書呆子,坐了起來,一連出手,點了書呆子肩上的幾處穴位,關切地問:“墨公子,你怎麼了?”

書呆子忍着痛問小神女:“它咬着了你沒有?”

“沒有。”

“那就太好了。”

小神女一邊扶書呆子坐起來,一邊說:“公子,其實你用不了這樣不顧自己的死活來救我。”

“不不!你的性命,比在下重要得多。只要你沒事,在下就是死了,也心甘情願。”

小神女動情地說:“好了,你別說了!你坐好,我運氣將你體內之毒逼出來。你要放鬆,別運氣相抵,知道嗎?”

“是。在下多謝三小姐。”

小神女給書呆子脫了上衣,雙掌按在他的背上,暗運一股渾厚的佛門真氣,徐徐輸入書呆子的體內。小神女這一股真氣,似一道暖流,霎時流遍了書呆子體內各處的各處經脈。不久,便將書呆子肩上的各處毒全逼了出來。小神女何止是給書呆子排毒,更增添了書呆子的內力。要是書呆子會武功,就是增強了他的功力,勝過武林人士修煉一年的內功。

小神女最後鬆開雙掌說:“好了,公子,你這條命算撿回來了。”

小怪物和婉兒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這是怎麼回事。這時,彩妹、小旺和棋兒早已聞聲出來了,一個個愕然地看着小神女和墨公子,他們更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無端端的,書呆子怎會中毒了?難道還有人敢來這裡暗算墨公子?倘若這樣幹嗎四小姐和飄少爺不去追殺兇手,愣在那裡?

小神女從地上一躍而起,對棋兒說:“棋兄弟,你好好扶你家公子回房休息。他明天一早,便沒事了。誤不了他進科場考試。”

“是!三小姐。”棋兒便扶書呆子回房。

小神女又對小旺和彩妹說:“旺哥、彩妹,你們點亮火把,到那牆邊下的草叢看看,看看那條死了的蛇,是什麼樣的毒蛇。”

小怪物和婉兒又愕然了:“毒蛇?”

“要不是毒蛇,墨公子會莫名其妙地跳起來,護着我而被咬嗎?”

小旺和彩妹亮了火把,順着小神女指的牆邊草叢中一看,果然是一條可怕的毒蛇,而且是毒性非常強烈的火練毒蛇,不過蛇頭,早已給小神女的掌力拍爛了,橫屍在草叢中。

小旺說:“三小姐,真的是一條火練毒蛇,其毒異常,要不是三小姐及時搶救,墨公子恐怕早已沒命了。”

小神女說:“你們就地將它深埋了。這個季節,正是各種蛇蟲鼠蟻出來覓食的季節,你們在晚間走動,要格外小心。”

婉兒說:“三姐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呵?我一時全給弄糊塗了。”

小神女問:“你現在還要不要殺了書呆子?但我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書呆子眼明手快,在月下看見一條毒蛇向我襲來,一時忙亂,想將我抱開,我略一掙扎,雙雙就翻倒在地上了,他以自己的身子,擋住了毒蛇。”

小怪物說:“那麼說,這書呆子不顧自己的安危救了三姐?”

“你們以爲他輕薄我嗎?書呆子不是這樣的人,就算他有這樣的心,也沒這樣的膽。”

婉兒說:“想不到書呆子,竟不顧自己的安危,護着三姐姐,實在難得。這樣,也不枉三姐姐過去救他了。”

小神女說:“其實他不必這樣,以我一身的真氣,任何突然襲來的暗器也傷不了我,就是真的給這條毒蛇咬了一口,也毒不了我。難得他有這份心和這份情。”

小怪物說:“好好,我今後要好好地報答他了。”

婉兒問:“你怎麼報答他了?”

小怪物眨眨眼皮說:“助他金榜題名呀。”

“哎,你別再捉弄他了。”

小神女卻問:“你怎麼助他金榜題名了?”

“三姐姐,他想潛入貢院去偷換試卷。”婉兒將小怪物的行動計劃一一說了出來。

小神女一笑:“小兄弟,你這是白費心機,他對金榜題名一點也不感興趣。我看,他一考完試,不等放榜,便會離開京師,浪跡天涯,寄情于山水之間。就是中了狀元,他也會不屑一顧。”

“他真的這麼淡泊名利?”

“你和他相處了一段日子,還不瞭解他的爲人?”

婉兒說:“三姐姐,他還想看書呆子高中後發狂的樣子哩。”

小神女笑道:“你這是報答他麼?”

婉兒說:“什麼報答,他是用心不良。”

“好了,夜了。我們回去睡吧。小心!不知什麼時候,又會有一條毒蛇躥出來。”

小怪物一怔:“不會有這麼多的毒蛇吧?”

婉兒說:“沒有。那你一個人呆在這裡,我和三姐姐上樓睡覺。”

“不不!我也挺怕毒蛇的。”小怪物說着,先跑回屋裡去了。

婉兒說:“哎,你怎麼先跑了?我和三姐姐還指望你來護着我們哩。”

她們姐妹倆人相視一笑,轉回屋裡,上樓回到房間。婉兒在燈下又問小神女:“三姐姐,書呆子中毒剛好,他明天一早會不會去科場應考?”

“你擔心他不去?”

“他既然是無心功名,不會藉口不去吧?何況他真的中了蛇毒呢。”

“放心,他一點事也沒有。我不但爲他排除了蛇毒,還增加了內力,睡了一夜,明天一早,更添精神。其實,他體內的真氣,也十分的深厚,可惜他不會武功,也不知道如何運氣。要是他會武功,無疑會成爲江湖上的一流高手。真是空負了他這一身的真氣,無從發揮,白白浪費掉了。”

“三姐姐,他真的有這樣深厚的內力嗎?”

“我給他排毒時,就更加肯定了。而且事急起來,他的行動異常的敏捷,不然,我會讓他抱住我嗎?早將他推開了。正因爲事出突然,他行動奇快,我一時之間居然來不及反應。從這一事,也看出他不會武功。”

“他會武功又怎樣?”

“那他會出手將毒蛇拍飛或拍死,也不至爲毒蛇所傷了。”

“三姐姐,那你傳他武功好不好?”

“不知他願不願學。其實,他想學武功,單學棋兒那樣身懷兩門武功,三套掌法和那一套匕首法,足可以自衛和抵抗強敵了。”

“說不定他不屑學棋兒的武功,但三姐姐教他,他會學的。”

“你怎知他願意學呢?”

“我看他心裡很喜歡三姐姐你的。他尊敬你,你的話,他不會不聽。否則,今夜他怎會不顧自己的生死而護着三姐姐哩。”

“好了,這事以後再說。睡吧!”

不久,婉兒便呼呼入睡了。小神女卻是輾轉反側,她不由想起了今夜之事。自從懂得男女之事後,她在江湖上行走,從來沒有一個異性這麼的接近自己,她也是第一次聞到了男子身上的氣味,這麼的濃厚、強烈。江湖救急,有時不免有肌膚接觸,這是常有的事,不以爲怪,武林中人更不會在意。可是這次不知爲什麼,小神女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也是她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現在想起,反而有點不安和羞澀了。難道自己真的和這書呆子有緣?不可能吧?這太出乎小神女的意料之外了。

小神女何嘗不想自己身邊有一個真心愛自己的如意郎君,但絕不會是隻得一張嘴而百無一是的書呆子,起碼也是一個武林中人,怎會是一個酸秀才呢?

小神女何嘗沒看出墨滴這個書呆子,尊重自己,敬愛自己,仰慕自己,更願意親近自己,但小神女對這些只是置之一笑。她怎麼挑選,也不會去挑選一個毫無武功的書生,何況書呆子對自己的敬愛、仰慕,到底是欽佩自己的武功,還是感激自己對他有過幾次救命之恩?還是敬重自己的俠義行爲,仰慕自己的風采?就不可知了!他若是出於真誠的敬仰而不帶任何男女之情,自己先表態,那自己不是自作多情,讓人笑話了?

小神女越想越不能入睡,索性坐了起來,排除一切雜念,暗練了一會內功,然後躺下才慢慢睡着。這種情形,小神女也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她第一次爲情感之事而困擾了。

第二天一早,小神女起牀,看到婉兒仍酣睡未醒,嘴吧還掛着一絲少女天真的微笑,不知她做了什麼好夢,還是不自覺在練她那一門奇異的內功,不禁又暗暗羨慕婉兒,自己像她這樣的年紀時,又何嘗不是這樣?天真、毫無雜念,不懂男女之情爲何物。除了練功,在江湖上走動,除暴安良,就再沒別的事了。

樓下的書呆子,已準備出門去科場參加考試了。彩妹、小旺還擔心他昨夜中了蛇毒,身體還沒有好。書呆子忙說:“你們不用擔心,我身體完全好了。精神比以往還更好。”

小神女在樓上聽到書呆子的說話聲中氣十足、腳步沉穩,知道書呆子真的沒事了,便走下樓來送行。不管怎樣,書呆子總算是和自己相識一場,有過生死與共,現又同住在一起,不去送一下,怎麼也說不過去。

書呆子一見小神女走下樓來,連忙說:“咦,三小姐起來了。在下正想請彩妹姐代爲轉告,說在下去考試了,不想驚動三小姐和四小姐的好夢。”

小神女說:“你的身體真的完全好了?”

“好了!你看,在下不是沒事了嗎?全靠三小姐的及時搶救,纔會沒事的。”

“別說了!我應該多謝你纔是。”

“不不,三小姐別這樣說。”

“那你進科場後,處處小心,要保重身體爲上,千萬別累壞了。寫得出就寫,寫不出就乾脆休息,別將心血也絞出來,傷了身子。”

“是!在下謹記三小姐的囑咐。”

最後,書呆子一一告別而去,由小旺、棋兒陪同前往。小神女站在門口,目送書呆子遠去,轉身見小怪物從後門進來。小怪物問:“書呆子走了?”

“走了!你去哪裡了?”

“我去外面樹林裡練功呀!書呆子這麼早急着趕去幹嗎?恐怕科場的大門還沒有開哩。”

“早去總比遲去的好。小兄弟,麻煩你也去一下,萬一出了事,你也好在暗中保護。”

“書呆子不會這麼黑吧?他會出什麼事了,難道還有人膽敢搶劫趕考的舉子?他們身上,除了紙筆墨硯,恐怕任何值錢的東西也沒有。”

“小兄弟,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看看他經過的路呀。你目送他進了科場,然後再到別的街道上走走,嗅嗅有沒有與他相同的氣味。有,那就是杜鵑,而不是書呆子。”

“不會那麼巧吧?杜鵑也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事情很難說。小兄弟,那你去不去?”

“好,我去。就是沒有,我也想看看京師早上的景色。”

“可是,你千萬不可無故生事,帶一些麻煩事回來。”

“知道了。三姐,你放心吧。”

小怪物一閃身,暗暗追上,尾隨書呆子來到了科舉場所在的貢院。貢院纔剛剛開門,考生們已排成幾條長龍,一個個被檢查、搜身後才放行,以防有舞弊、夾帶的行爲。

小怪物遠遠看着感到很好笑,這不是在裝模作樣嗎?最大的舞弊者是魏忠賢,舉人的名單早已內定,只有七八個考生是僥倖者,這事,只有主考官知道,有靠山有門路的考生知道,就是一些監考官也不知道,檢查、搜身的士兵們更不知道了。他們和絕大多數考生一樣,全部給人愚弄,矇在鼓裡。

小怪物看見書呆子進了貢院大門,小旺和棋兒也轉身回去了。在一炷香的時間內,全部考生進了大門,大門便轟然關上,再不準任何人出入,兩個持長矛的士兵守着大門。

小怪物看了一會,便轉到另一條街上,四下嗅嗅,看有沒有奇蹟發現。可是小怪物幾乎走完了兩條街,都嗅不到杜鵑的氣味,心想:不會是三姐見我閒着沒事幹,叫我來跟蹤這個書呆子吧?杜鵑是一位神秘莫測的俠士劍客,他要混進舉子中有什麼作用?跑進貢院裡面更沒有作用。他總不會去破壞這一次科舉大考,壞了九千歲的如意算盤吧?真的這樣,他更不必混入舉子中去,只要在夜裡來貢院放一把火不更乾脆了事?除非杜鵑爲了避開東廠鷹犬的追蹤,扮成一個舉子,混入科場裡,安靜躲避三天。可是小怪物在貢院大門四周,除了嗅到書呆子的氣味外,再也嗅不到與書呆子相同的氣味,顯然杜鵑沒有混入舉子秀才中,也沒在附近一帶出現,但三姐爲什麼叫我來呢?不會是爲了這書呆子的安全,怕出意外,叫我來保護吧?這麼說,三姐對這個呆頭呆腦的書呆子太過關心了。

小怪物在幾條街上轉了一回,正想轉回住所,一下看見一陣風坐在一條街口的一家飯館門口,坐地向行人討吃,他前面放了一個討吃的破鉢頭。小怪物想了一下,故意漫不經心地走過去,來個一不小心,一下將那破鉢頭踢起,“啪”的一聲,摔在地上,變成八大塊。

一陣風正低頭盤坐,一見自己討吃的鉢頭給人踢飛了,嚇了一跳,跳起來揪住小怪物:“你,你,你賠我叫化的鉢頭來。”

小怪物擠眉弄眼地說:“誰叫你將鉢頭放在來往的路上,這怪得我嗎?”

一陣風看清是小怪物:“你——”

小怪物說:“好好!你快放開手,我賠一個鉢頭給你就是。”

“可是,這鉢頭是我家的傳家寶,你賠得起嗎?”

“你別嚇我,這麼一個又舊又爛的鉢頭,會是傳家寶嗎?”

“你這小子懂什麼!正因爲它又舊又爛,才成爲傳家寶,你見過有新的傳家寶嗎?”

“現在不爛也爛了,你想叫我怎樣賠?你總不會爲了一個爛鉢頭,要了我的命吧?”

“那你賠我一百兩銀好了。算我今天倒黴,毀壞了傳家寶。”

“喂喂,你這不是死人燈籠報大數嗎?一個破鉢頭要一百兩?”

“小子,你是打算不想賠了?”

他們這麼一鬧,一下引來了不少圍觀者,首先是飯店的店小二跑了出來。衆人一聽,顯然這叫化有意訛詐這個小子了。一個破爛的討吃鉢頭,能值一百兩嗎?連十文錢也不值,還說是什麼傳家寶,這樣的傳家寶,在垃圾堆裡也可以找得到。但也有人暗暗幸災樂禍,心想:誰叫你這小子不小心,將人家討吃的傢伙也踢飛了。這叫化不訛詐你又訛詐誰了?當然,也有人出來主持公道,說:“叫化,這位小兄弟摔爛了你的鉢頭是不對,但你也不能要人家賠你一百兩呀。頂多賠你幾文錢算了。要不叫他買一個新的賠你也行。”

一陣風說:“什麼?那你是說我叫化這個鉢頭不是傳家寶了?”

人羣中又有人說:“一個破鉢頭,怎麼可能是傳家寶呢?”

一陣風說:“什麼?你們還不相信呀?好。我叫化拿給你們看看。”一陣風跑過去,將其中兩大碎片拾起,拼在一起說:“你們看,這是元代年間出窯的鉢頭,距離現在已有三百多年了,是名副其實的古董,價值百兩,怎不是我家的傳家寶了?”

有人看了看說:“不錯!的確是元朝年間的鉢頭,不過它值得這麼多銀兩麼?”

“當然值得!不信,你們可以到京師有名的古玩店墨燕齋問問。店中的老闆說過,要是它是完好的,價值三百兩以上,可惜碎了一點,只值一百兩左右。要是我肯賣,他們早已付我叫化一百兩。”

“叫化,既然這個傳家寶值這麼多銀兩,幹嗎不賣,還做叫化?”

“不不!這是我叫化唯一的一件祖傳物品了,打死我也不賣。我本來就是富有人家的子弟,但我不爭氣,又吃又喝又賭,全給我敗光了,就剩下了這一件,我寧願討吃也不賣,不然,我就更對不起祖先了。”

“你這不是捧着金鉢頭討飯嗎?”

“對對,我就是捧着它討飯。咦,那小子呢?怎麼不見了?那我叫化這一百兩也不見了?我叫化找誰要去?”

原來小怪物見一陣風在講古董時,趁機從人羣裡溜走了。小怪物還在怪一陣風在西山八大處裝神扮鬼的戲弄自己,想報復一下一陣風,有意踢飛了他討吃的鉢頭。想不到一陣風更老練古怪,反而戲弄自己來,叫自己賠一百兩銀。他只好趁機溜走了,心想:你這個古惑的叫化,不知從哪裡弄來的一個破鉢頭,說是古董,鬼才相信。你騙得了人,可騙不了我小怪物。

小怪物一走,一陣風一下呆住了:“我,我,我這下怎麼辦?不全完了。不行!我得找這小子去,叫他賠我的鉢頭來。”

有人感到好笑,這個小子也夠機靈,一看不妙,竟然溜走了,別說一百兩,害得這叫化連一文錢也拿不到,誰叫你死抱着傳家寶不放。賣了,不是什麼事也沒有了?有人好心地說:“京師這麼大,人海茫茫,你去哪裡找?”

一陣風說:“不行,我叫化一定要找到他,找不到,我叫化死給他看。”一陣風跑出人羣,沿街去找小怪物了。有人笑,有人同情,也有人唏噓。

小怪物轉了幾條街,見一陣風沒有追來,也沒有發現有什麼人在跟蹤自己,便轉回住處。

小神女、婉兒見小怪物回來了,問:“書呆子沒事吧?”

“他會有什麼事?連飛過的蒼蠅也沒碰他一下,他會有事嗎?”

婉兒問:“那棋兒哩?”

“棋兒?棋兒沒有回來麼?”

“你不是和他們在一起嗎?他回不回來,你不知道?”

“我是走另一條路回來,並沒有和他們在一起。棋兒不會有事吧?”

小神女說:“棋兒來京師後,一直沒好好的出去玩過,看來是小旺趁這個機會,帶着他在京師走走。有小旺和他在一起,不會出什麼事。”

婉兒又問:“那你一個人跑去哪裡玩了?”

“沒有呀!我只轉了幾條街,沒嗅到杜鵑的氣味,就回來了,什麼地方也沒去。”

“你還說沒去玩?幹嗎你回來時,嘴角掛着得意?”

“什麼?我笑也不準嗎?難道要哭着臉回來?”

“你——”

忽然有一個人在外面說:“他當然笑着臉回來了,可我是哭着臉來了。”

小神女和婉兒一聽,面露驚喜,一看,門口站着的不是一陣風又是誰了?婉兒高興地說:“風叔叔,你回來了。我和三姐姐一直在惦記着你哩。擔心那些東廠的鷹犬,一直在盯着你不放。風叔叔,你回來我們就放心了。”

小神女含笑問:“風叔叔,你幹嗎要哭着臉回來?”

“我叫化的傳家寶、討吃用的鉢頭,給人摔爛了。我叫化還能笑得起來嗎?”

婉兒問:“風叔叔,你幾時有一個傳家寶鉢頭了?我怎麼不知道的?我只知道你身上只有一個酒葫蘆。”

“別說了!我叫化的酒葫蘆,在西山八大處的樹林裡,給東廠的人打爛了,好不容易纔得到這個傳家寶,又給人打爛了。”

“風叔叔,誰有那麼大膽,敢打爛了你的鉢頭?”

“這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小神女一笑:“這個人,不會是我們的小兄弟吧?”

“不是他,誰有那麼大膽故意踢飛我的鉢頭了?”

婉兒衝着小怪物責怪起來:“你幹嗎故意打爛風叔叔的鉢頭了?沒事尋開心嗎?怪不得你笑嘻嘻的回來了。”

一陣風說:“小丫頭,你得給我叫化作主,叫他賠我叫化一百兩銀來。”

婉兒一怔說:“風叔叔,你不是說笑吧?一個鉢頭值一百兩嗎?兩文錢就可以買一個新的了。”

“小丫頭,這可不是一般的鉢頭,是件古董,是我叫化的傳家寶。墨燕齋出一百兩銀我叫化還捨不得賣哩。”

婉兒訝然:“真的?”

“真的!真的!一點也不假,我叫化還將鉢頭的兩塊破片帶在身上爲證。”

小怪物笑着說:“四妹,你別聽風叔叔胡說八道,什麼古董了。他不知從哪裡拾得這麼一個破爛的鉢頭,說成古董和傳家寶了。跟天橋的那個什麼大爺一樣,在訛詐我。”

“哎,你怎麼將風叔叔跟那個該死的壞蛋相比了?”

小神女說:“小兄弟,不管怎樣,你打爛了風叔叔的鉢頭是真的吧?”

“我,我,我是不小心呀。”

一陣風跳起來:“什麼不小心,你是故意的,我叫化蹲在路口街邊討吃,既不擋街,更沒攔道,你幹嗎偏偏走過來,一腳將我的鉢頭踢飛了?我可沒惹你這個小怪物呵。”

“你還說沒惹我?你那夜在西山八大處樹林裡,裝神扮鬼的嚇我和四妹,算不算招惹我了?”

“什麼!?你是爲這事報復呀?”

小怪物反問:“你看哩?”

小神女說:“小兄弟,那你是有意踢爛風叔叔的鉢頭了。不管風叔叔這鉢頭是不是古董,你都得賠風叔叔一百兩銀。”

小怪物一怔:“三姐,你是說真的?”

婉兒說:“誰叫你故意打爛了風叔叔的鉢頭。”

“那我不成了冤大頭了?我哪有這麼多的銀兩賠?”

“這是你故意打爛人家東西的報應,看你今後還敢不敢。”

小神女說:“你沒這麼多的銀兩,那隻好以身抵債,賣給風叔叔了。”

小怪物說:“賣給風叔叔?好!我賣給他。以後永遠跟在他的身邊。”

一陣風反而一怔:“什麼!?你永遠跟着我叫化?”

小怪物擠眉弄眼地說:“是呀。我沒錢賠,不跟着你跟誰了。今後我吃的、穿的,都得靠你來養活了。

“我叫化養得起你這個小怪物嗎?”

“養不起也要養,我今後是你的人了。”

一陣風叫起苦來:“算了,算了。我叫化不要你賠了。你放過我叫化吧。”

“不行!我非得跟着你不可。”

小神女說:“小兄弟,別鬧了。不然,風叔叔不敢要你,可以將你轉賣給別人。”

一陣風連忙說:“對對!大丫頭,現在我將他轉賣給你了。一文錢也不收。你買回一個酒葫蘆給我叫化夠了。”

婉兒說:“風叔叔,你放心,我會給你買一個又大又漂亮的葫蘆給你。”

“是嗎?那我叫化將這個小怪物賣給你這個小丫頭了。”

“哎,風叔叔,我纔不敢要他哩。”

小怪物說:“不是吧?我就那麼不討人喜歡嗎?”

“你盡愛捉弄人,會有人喜歡嗎?”

小神女說:“好了,別再逗着玩了。”她轉問一陣風,“風叔叔,你怎會在那街口的飯店旁討吃,不來我這裡的?”

婉兒說:“是呀。難道你不知道我三姐姐惦記着你嗎?這幾天,你跑去哪裡了?”

“我在妙峰山一帶躲了幾天,昨天夜裡才悄悄摸進京師裡來。本來想早一點來見你們,誰知給一件意外的事拖住了。”

小怪物說:“風叔叔,你又騙人了。”

“我怎麼騙人了?”

“既然有事拖住了你,你怎麼在街口上坐地行乞的?不會是那間飯店裡的飯菜特別香,你想在那裡討些殘羹冷飯吃吧。”

“那間的飯菜算得什麼?昨夜我還摸進了皇宮裡的御膳房裡,偷吃燕窩和魚翅上湯哩。那才叫人間的美味。”

婉兒一怔:“什麼?昨夜你摸進皇宮裡偷東西吃了?”

“我叫化在妙峰山一帶和東廠的人兜來轉去幾日,太辛苦了,不摸進皇宮裡找些補品吃,身體能支撐嗎?而且這些什麼人蔘、燕窩、魚翅都是給那糊塗皇帝補身體用的。我叫化看得出來,這個糊塗皇帝現在成了一個病皇帝,頂多還有一兩年的命。”

“風叔叔,你偷吃了皇帝的東西,皇帝要吃怎麼辦?那不害了御膳房的人了?”

“你這小丫頭真的想得太簡單了。你以爲御膳房的御廚,只弄一碗兩碗嗎?他們一弄就是一大蒸籠,有十多碗,以防什麼太后、貴妃娘娘等人也要。我偷吃了一兩碗,算什麼?而且那些御廚和太監,也偷吃哩。不然,怎麼那些御廚、太監,一個個長得腰粗腹圓的?哪有我叫化瘦得像一隻猴子似的。特別那個姓魏的什麼九千歲,更像一隻大肥豬,肥得他快要走不動了。”

“哦!?你在皇宮裡看見那個九千歲了?”

“不知爲什麼,他昨夜也在皇宮,跟皇帝的奶孃嘀嘀咕咕商談什麼大事。我叫化找吃的要緊,沒心情聽他們說什麼。我想,要是神秘的杜鵑這時出現,要殺這個九千歲,真是易如反掌,一擊必中。”

小怪物問:“風叔叔,那你幹嗎不殺了這個害民賊?”

“不不!我叫化從來不殺人,更不會偷偷摸摸地去殺人,就算是罪大惡極,我叫化頂多廢去他一身武功。可是這個九千歲大肥豬,根本不會武功,廢不廢,在我叫化看來,也是廢人一個。他出出進進,不是要人擡,就是要人扶着走,自己幾乎不會動,我叫化去廢他,真是多此一舉。”

小怪物卻念念不忘御膳房的上等美味,問:“那些人蔘、燕窩、魚翅好不好吃?”

“它們全部用雞、鮮蝦湯和其他什麼弄的,當然好吃極了。恐怕你這小怪物一世都沒有吃過。”

“好!我今夜也摸去皇宮裡試試。”

婉兒問:“你是不是想變成一隻大肥豬?”

“我只偷吃一次,會肥嗎?”

小神女問一陣風:“你就是爲了進皇宮偷東西吃,纔不來我這裡?”

“不不!那是另外一件事。”

“什麼事?”

“因爲那間飯店的老闆,有一個能幹而又漂亮的女兒,弄得一手的好豆腐,每個人吃了她弄出的豆腐,都大聲贊好,所以人稱她爲豆腐西施,因而生意特別的興隆。”

小怪物問:“你坐在那裡,不會是向她討豆腐吃吧?”

婉兒卻問:“豆腐西施弄的豆腐真的那麼好吃嗎?”

一陣風說:“好不好吃,我叫化沒試過。但京師裡的人都那麼說,想必一定很好吃了。”

婉兒對小神女說:“三姐姐,我們也去那間飯店試一下好嗎?”

小神女說:“好!反正沒事幹,我們去品嚐一下也好。”

一陣風連忙擺擺手說:“我勸你們別去了。去了,你們也吃不到。”

“爲什麼?”

“因爲豆腐西施快大禍臨頭了。她還有心思弄豆腐給你們吃嗎?”

婉兒愕然:“她有什麼大禍了?”

“她給東廠一位可怕的殺手看上了。”

小怪物問:“這個可怕的殺手是誰?”

“就是追殺你們的追風冷血殺手,他可是九千歲跟前的一位大紅人。”

小怪物和婉兒同時一怔:“是他!?”

“其實這個冷血殺手早已盯上她了。幾次派人上門提親,都給豆腐西施巧妙地拒絕了,加上神秘的杜鵑在京師出現,冷血殺手一時顧不了這件事。現在,這個殺手在今夜要向豆腐西施下手了。軟的不行,來硬的。”

“他怎麼來硬的?”

“他今夜裡便帶人去飯店,準備先來一個霸王硬上弓。”

婉兒問:“什麼霸王硬上弓?”

“就是生米煮成熟飯。”

婉兒又問:“這是什麼意思?”

“哎,你這小丫頭,你不是要我叫化畫公仔畫出腸吧?”

小神女說:“四妹,你別問了。”

“三姐姐,我就是不懂嘛。”

一陣風說:“等你這小丫頭大了,就知道是什麼回事了。”

小神女問:“那豆腐西施一家人怎麼辦?”

“有什麼辦法?”

“他們一家不會先逃走嗎?”

“冷血殺手早已派了兩個手下,看守着他一家人了,那個店小二,已不是原來的店小二,是冷血殺手派來看守豆腐西施一家人的。”

小怪物一怔:“什麼?那個跑出來看我們熱鬧的店小二,是東廠的人?”

“對對!就是他。”

小神女問:“風叔叔,你坐在那間飯店門口一邊坐地行乞,一邊打量那一帶的環境、地形,就是考慮怎麼救那豆腐西施吧?”

“我叫化要不是在沉思,小怪物走過時,我還能不發覺嗎?我叫化要不救豆腐西施,她今夜裡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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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怪物問:“冷血看上了她,不會殺她吧?”

“冷血是捨不得殺她,但她會自殺。”

婉兒又是一怔:“她要自殺?”

“我叫化看出她是一個烈性女子。”

小神女說:“那我們真要想想辦法救救這個女子了。”

婉兒問:“我們怎麼救?”

小怪物說:“要救她還不易的?我今夜裡就去那間飯店,出其不意將這冷血殺手殺了,叫他到地府去追風。”

小神女說:“要是這殺手死在飯店裡,就害了豆腐西施一家人了。東廠的人事後一定將她全家都抓起來。那我們救了他們,同時也害了他們。”

“不錯!不錯!我叫化正是爲這件事而沉思苦想。”

小神女說:“那我們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殺了冷血,又不累及豆腐西施一家人。”

婉兒問:“三姐姐,你想到什麼好辦法了?”

“我們一齊來想呀。”

是夜,京師華燈初上,雖然沒有明文公佈宵禁,但大多數居民一般在夜裡不敢出門。不少人早早熄燈睡覺,只有一些繁華熱鬧的大街上,仍有人來往,至於青樓歌妓、賭館和一些豪華的酒樓,更是人頭涌涌,一片歌舞昇平,豪賭狂飲。這些,都是京師一些王公大臣,富豪人家娛樂享受的地方,當然,這些娛樂場所,不時有巡夜的士兵來往。

追風冷血在華燈初上時便帶了四名持刀佩劍的手下,出了東廠,來到大街上。他認爲這幾日京師內外無事,再也無人敢夜闖東廠,可以有時間處理一下自己個人的私事,但他仍藉口巡夜,離開東廠。

從東廠去豆腐西施飯店,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其中經過一兩條繁華熱鬧的街市,但也穿過一些衚衕和冷清的街巷。本來以追風冷血這樣的身份,九千歲跟前的紅人,他要強娶一個民間女子,直接派人或者自己親自前去,將豆腐西施搶回來就可以了。在京師裡,他不知糟蹋過多少良家女子。一來,豆腐西施是去年才爲人知曉而慢慢傳開;二來神秘杜鵑的出現,尤其是在西山幹掉了混元星君後,弄得東廠的人如臨大敵,日夜戒備,個個不安,一個人不敢在夜裡出門。追風冷血又是東廠九大殺手之一,九大殺手,目前只剩下他和另外一位叫冷漠殺手的人了,其他七位,都先後在江浙、湖廣、四川、貴州爲神秘的杜鵑幹掉,他又是九千歲的護衛之一,所以根本無暇處理豆腐西施的事;三來,他的確是喜歡豆腐西施,想用軟辦法令豆腐西施順從自己,成爲自己在京師裡的外室。可惜一切軟辦法無效,今夜裡,他要用強暴手段將豆腐西施據爲己有。破了豆腐西施之身,不怕豆腐西施不順從。

當追風冷血正轉進一條冷冷清清的衚衕裡時,驀然從黑暗處跳出了一個人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追風冷血和他手下的人一看,呆住了,這是一個鬼臉似的人,追風冷血手下一個人驚叫起來:“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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