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湘水悠悠

上回說到司徒長老困惑地反問:“難道你們不是杜鵑?”

小神女說:“我可以告訴你,我們不但不是,也在四下追蹤杜鵑這個神秘之人。”

“那你們是誰?”

“我給你看一件東西,便知道我們是什麼人了!”

“什麼東西?”

小神女從懷中掏出了金幫主交給她那一塊竹牌給司徒長老看,司徒長老一怔,他一下明白眼前這位不見真面目的女子,是武林中所有人物敬仰而驚震的小神女了!其武功無人能測深淺,怪不得衡山派的黎掌門敗得如此之慘。石羽堂主真是太過糊塗了,怎麼將這麼一個人物當成了杜鵑?司徒長老雖然沒見過小神女,但卻接到了金幫主的飛鴿傳書,知道小神女侯三女俠前來追蹤杜鵑的下落,吩咐各處長老、堂主全力協助,見牌如見幫主,聽其調動。

司徒長老立刻改容相敬,問:“女俠是……”

小神女不想太多的人知道自己:“司徒長老,我們可不是杜鵑吧?”同時以眼色示意,叫他別說出自己的真相來。

“哪裡!哪裡!我們一時誤會了!”司徒長老是位老江湖,雖隔一層輕紗不見小神女的眼色,但聽小神女說話的口吻,也知其意,問:“女俠對我老叫化有何吩咐?”

石羽分堂主和他手下的丐幫兄弟,見司徒長老對這不見真面目的女子如此的尊敬,不禁相視愕然。小神女卻說:“司徒長老,別這麼說,小女子只想長老和丐幫的兄弟別誤會我們就行了!”同時,小神女又對婉兒說,“妹妹,快放了黎掌門。”在說話中,又凌空出指解了阮家祥、羅家駒二人被封的穴位。

衆人見小神女凌空可點人穴位,又可解人穴位,更是驚震愕然,這隻有內功極爲深厚的上乘高手才能辦得到,恐怕在場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這一對姐妹,到底是什麼人?自己與她們爲敵,真是自取其辱。

司徒一指石羽對小神女說:“女俠,這是我幫衡山分堂堂主石羽,江湖上人稱飛蝗手丐。”又對石羽說,“石堂主,你還不過來拜見女俠?”

石羽慌忙奔過來對小神女一拜:“在下石羽,拜見女俠,剛纔我等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女俠,請女俠原諒。”

小神女回禮說:“石堂主,別客氣,江湖上的一時誤會,有時難免,石堂主又怎算冒犯我了?小女子剛纔的言行,請石堂主千萬原諒纔好!今後還請石堂主、司徒長老多指點我們一下才是!”

司徒長老和石堂主同時說:“女俠客氣了!”

小神女這時纔對面目無光而又十分驚愕的黎塵子說:“黎掌門!剛纔的冒犯,請寬恕!小女子再說一句,令徒一隻虎,不是我們所殺。其實,令徒在衡山的所作所爲,太過令人不齒,人神震怒。”

婉兒說:“是呀!他不但橫蠻無理,想殺害那賣藝人的一家,更想將那賣藝女子劫回府中污辱,這樣的人不殺,那還有天理嗎?”

小神女又說:“黎掌門,衡山一派,以往也是俠義道上的一大門派,令徒如此的行徑,不是有損衡山一派的聲譽嗎?望黎掌門今後多約束自己的弟子纔是。”

姐妹二人的言語,更說得黎塵子作聲不得,這是他一生中碰上的最難受的場面,也令他今後無面目再在江湖上露面。

小神女見紅日西垂,黃昏來臨,向司徒長老等人告辭說:“司徒長老,沒別的事,小女子告辭了!”

司徒長老一怔:“女俠就這麼走?”

“長老還有什麼吩咐小女子?”

“不!不!我老叫化怎敢吩咐女俠?我老叫化只想請女俠到敝堂口一坐。”

石羽堂主也忙說:“請女俠賞面!”

“哎!你們千萬別這樣,小女子的確有要事告別,改日有空,小女子一定上門拜訪石堂主和司徒長老。”

說完,小神女攜了婉兒,施展輕功,往羣峰峻嶺而去,轉眼之間,便不見了她們的蹤影。這一俊極的輕功,又令衆人訝然。

石羽望着她們逝去的身影,問司徒長老:“長老!這位女俠是哪一路上的高人?”

司徒長老說:“她有幫主的信符,你想,她是什麼人?”

石羽心頭大震:“莫非她就是侯……”

司徒長老急打斷說:“哎!你知道就好了!千萬別四下張揚,她不想人知道。”

“是是!屬下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是她,可惜仍然不見其真面目。”

司徒長老見黎塵子垂頭喪氣而又困惑的神態,便走過去安慰說:“黎掌門,你也別太難受了!當你知道她是什麼人時,便知道自己敗得不冤。可以說,我們丐幫,沒一個人是她的對手,我幫武功極高的門長老,在十年前,就曾敗在她手下。”

“哦?她是什麼人?”黎掌門驚駭地問。

司徒長老附耳對他一說,黎塵子頓時驚震得面無人色,仰天說:“是她,貧道敗得一點也不冤了!”

“黎掌門!不是我老叫化多口,令徒一隻虎在衡山一帶的行爲,實在令人心寒,就是這次他不死,今後俠義道上的人士,也會取他的腦袋,望黎掌門今後多約束自己弟子的行爲,更不可持藝凌人。不然,你們衡山一派,就會與武林中俠義人士結仇,而毀於一旦。”

黎塵子聽得心頭悚然:“是是!貧道多謝長老的提醒,貧道今後要重整門戶了!”說完,他向司徒長老一揖,帶了自己兩個弟子而去,從此以後,衡山一派,很久沒在江湖上露面,黎塵子更隱居在深山老林中,面壁思過。

再說,小神女和婉兒,在暮色之下,回到了船上,成管一見她們平安無事回來,心中的一塊大石放了下來,喜悅而說:“三小姐,婉姑娘,你們終於回來了!”他立刻吩咐手下人啓錨、揚帆,連夜開船。

小神女問:“成爺,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只是官府的差人曾上船來搜查、盤詰過,沒發現什麼可疑人物,就走了!”

婉兒問:“他們搜查什麼可疑人物了?”

“兩位可疑的女子。”

“什麼?兩位可疑的女子?”

“婉姑娘,難道你還不知道?昨夜,除了衡山一霸一隻虎給杜鵑殺了外,主簿的那寶貝公子,在南嶽大廟給兩位女子點了穴位,一直僵臥到深夜,穴位才能解開,教師和家丁們連夜扶着公子回城,向主簿哭訴,所以主簿請示了縣太爺,一早封鎖城門,盤查所有客棧和江邊上的船隻,追捕這兩位女子。當然,他更派人去南嶽鎮大肆搜查,聽說,還捉了不少的女子審問。”

小神女問:“現在這些女子呢?”

“有的放了!有的還關在監牢裡。”

婉兒氣憤地叫起來:“這個狗官太可惡了!他不懲治自己的花花兒子,反而胡亂的拉人,這還有王法天理嗎?”

成管笑了笑:“官字兩個口,什麼王法不王法,還不在他們的一句話?”

小神女問:“丫頭,你想不想懲治一下這個狗官的?”

“想呀!姐姐,那我們怎麼懲治他?”

“我記得婷婷姐姐跟我說過聶十八在廣州,對付一個官家的少爺勾結土匪綁架陸小郎的事件(詳情請看拙作《黑豹傳奇》一書),我們也來個依樣畫葫蘆,懲治這個胡作非爲的狗官。”

“姐姐,我們怎麼依樣畫葫蘆呵!”

小神女將自己的想法一說,成管一聽,暗暗點頭,心想:誰招惹了這個小神女,真是活該他倒黴!婉兒卻歡笑起來:“好呀!姐姐,我們就這麼辦。”

“事不宜遲,丫頭,我們馬上行動。”

成管說:“我叫旺叔將船靠岸,在這一帶等你們。”

小神女說:“你不用等我們了!你們照樣開船航行,明天夜裡,我們在衡陽碼頭上會面好了!以免誤了你們的航程。”

“三小姐,這好嗎?”

“這當然好啦!起馬你們不會引起官府的注意。你們要是在這一帶停泊一天兩夜,就是官府不注意,當地百姓的船隻,也會注意。成爺,我們還是在衡陽江邊會面的好。”

“三小姐這麼樣說,那我們就在衡陽見面。三小姐,你們還沒有用過晚餐吧?不如用過晚餐再上岸也不遲。”

“你這麼說,我的肚子真有點餓了!丫頭,我們吃飽了再行動,現在天色還早。”

她們姐妹二人,用過晚餐後,打點一下,便施展輕功,離船上岸,直奔衡山縣城。

是夜月明星稀,衡山城內一片寧靜,權傾一城的楊主簿處理了一下來往公文後,正打算回房安寢。驀然,一條人影輕飄飄的落了下來,他吃了一驚,在燈光下一看,是一位清雅絕俗的女子立在他案前,他愕然地問:“你是何人?”

來人正是小神女,她含笑地問:“楊主簿!你真是貴人多忘事,怎麼連我也不認識了?”

楊主簿驚疑地問:“我認識你?”

“是呀!你不是四下派人到處去搜查我姐妹二人麼?現在我自動來了,你怎麼反而不認識了?” Wωω¤тт kΛn¤C〇

楊主簿一怔:“什麼?你就是在南嶽大廟裡,放倒我愛兒的女子?”

“誰叫令公子的手腳不乾淨?我沒有放倒他,我只點了他的穴位而已,略施懲戒,教訓他今後不可調戲婦女。”

楊主簿問:“你現在想要幹什麼?”

“我正想問你哩!你現在想要幹什麼?”

楊主簿大呼來人,小神女說:“你別大聲呼喊了!沒人會跑來這裡的。”

“什麼?沒人會來?”

“是呀!你府上的家丁、打手、巡更和教師爺,一個個都給我點了穴位,全部昏睡去了,你就是喊破了喉嚨,他們也不會聽到。”

楊主簿這一下驚震了:“你,你,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很簡單,你將所有捉來的女子和無辜的人,明天一早給我全部放了!不然,我不但砍下你的腦袋,更一把火將你府院內所有房子全化爲灰燼,你一家人也一個個成了燒豬。”

“你殺害朝廷官吏,不怕滿門抄斬?”

“你以爲我害怕嗎?你又算什麼朝廷官員?縱子胡作非爲,強搶民女,爲害百姓,我要是皇帝老子,早將你推出去斬首示衆了!說!你明天一早放不放人?”

驀然,一團黑呼呼的東西從外面擲了進來,接着又躍進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說:“姐姐,你還跟這個狗兒說什麼?殺了他算了!”

楊主簿一看那團黑呼呼的東西,竟然是自己的寶貝兒,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同時,小丫頭的一把利劍已貼在他的心口上。小神女說:“妹妹,你先別殺他,問問他明天放不放人?不然,先將他的花花兒子殺了!”

楊主簿頓時嚇得面無人色,連連說:“放!放!明天一早我一定放。”

小神女說:“好呀!我們姐妹二人,暫時相信你一次,妹妹,將劍收起來,先放了他父子二人的一條命。”

婉兒收了劍問:“姐姐,這狗官的話,我們相信嗎?”

“他要是明天一早不放人,明天夜裡,我再來取他的腦袋也不遲。”

“姐姐,你不怕他躲藏起來嗎?”

“他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到時,我不但毀了他這處府第,就是他在南嶽鎮上的大院,我也毀了!我想他不會爲了幾個女子,令自己的家產毀於一旦吧?妹妹,他家的田契、地產你找到了沒有?”

“找到了!而且我還發現這狗官有十萬多兩的銀票哩!全都拿來了!”

“想不到縣裡一個小小的主簿,竟這麼的有錢。”小神女又對楊主簿說,“你都聽到了吧?要是你明天一早不放人,這些田產房契、銀票,我們不但全燒了,並且也要追殺你,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一點。”

楊主簿說:“是是!我明早一定放人。”

婉兒說:“還有,你聽清楚了,就是你放了人後,也不准你的兒子今後任意調戲婦女,強搶少女回家,不然,讓我們知道了,同樣也會回來要了你們的腦袋。”

小神女說:“妹妹,我們可以走了!”

小神女在臨走之前,出手又點了他的穴位,說:“你放了人後,我們自會將房產田契銀票全數送還,不過,凡是給你無辜關起來的人,每人得分發五兩銀子,作爲賠償她們的損失。不然,你這十萬兩銀票就沒有了!”

說完,姐妹兩人便雙雙而去。

隔了兩個時辰,楊主簿被封的穴位解開了,當然,他那給摔在地上的兒子的穴位也解開了,爬起來叫痛。楊主簿想起兩個時辰前的情景,仍心頭打抖。他怒對兒子說:“都是你這不肖的畜牲,在外面胡作非爲,回來還說你給兩個女強盜打劫了,害得老子出動兵馬四處捉人。”

“爹!難道她們兩個不是強盜嗎?”

楊主簿又狠狠颳了他兒子一個耳光:“你還敢胡言亂語?她們要是殺人放火的女強盜,你我二人還有命嗎?早已掉腦袋了!今後,你給我老老實實呆在家中讀書,哪裡也不準去!”

天一亮,楊主簿便慌忙趕去縣衙門,將昨天所有捉回來的女子全部放了,每人打發五兩銀子讓她們回家。

楊主簿做完了這一樁事後,才轉回府。剛轉進一條巷子,迎面碰上了眉精眼靈的婉兒,婉兒笑着說:“楊大人,你早呀!”

楊主簿一看,不就是昨夜用利劍貼着自己心口的那個小丫頭麼?他脫口而說:“是你!?”

婉兒笑着:“不就是我嗎?”隨後捧上了一個小包袱說,“楊大人,這是你家的房產、地契和那十萬兩銀票,請你點收一下,看少了沒有。”

楊主簿這一下真是激動不已,他一揖說:“小女俠,不用點了!在下還多謝昨夜女俠不殺之恩,那十萬兩銀票,就當在下獻給小女俠,我不收了!”

楊主簿解開包袱,想將那十萬兩銀票取出來。這個衡山的首富,十萬兩銀子拿出去雖然有點心痛,但一想到昨夜不殺之情,也就不在乎這十萬兩了!

婉兒說:“哎!我要你的銀子幹嗎?”

“不要?”楊主簿這下真的呆住了!十萬兩銀子,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對一般平民百姓而言,那真是轉眼之間,立成富翁,而這個十多歲的小丫頭,居然不要,難道她不知銀子的可貴?以爲這銀票不是白花花的銀子,是張廢票麼?

婉兒說:“我當然不要啦!我要了,那不成了真正的女強盜了?”

“不不!小女俠,這是我送上的。”

“你送給我也不要,留下來你自己用吧!楊大人,看來你還是一個知錯能改的好官,望你今後自重,多行善事,我走啦!”

婉兒說完,身影一晃,便在他眼前消失了,去得無蹤無影。楊主簿又怔怔地呆了好一會暗想:這兩位女子到底是什麼人?莫不是她們是仙女下凡,昨夜裡來考驗我?幸而昨夜裡自己沒有亂來,不然,自己真會有滅門的大禍。

楊主簿經過這一次教訓,令他今後再也不敢仗勢凌人,縱容兒子任意胡作非爲了。何況衡山一隻虎之死,更成了他的一面鏡子,人死了,官位和萬貫家財又有何用?還落個被世人唾罵的臭名。楊主簿不由向天一拜,纔回到家裡。

其實昨夜裡,小神女和婉兒根本沒有離開楊府,而是隱藏在府中後花園裡的一處不顯眼的地方,一直在暗中監視楊主簿的行動,也暗暗跟蹤他去了縣衙門,目睹着他一一依照了自己的話去辦,纔將房產地契銀票如數奉還。不然,他一家雖然不遭到滅門之禍,起碼他父子兩人也會掉腦袋,萬貫家財也會化爲烏有。

小神女在一處地方見婉兒笑眯眯地奔來,問:“丫頭,你事情辦好了?”

“辦好啦!姐姐,他家太有錢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想將那十萬兩銀票送給我們哩!他要是不富有,有這麼大方嗎?”

“妹妹,你要了沒有?”

“沒有要呀!”

“你怎麼不要的?”

“姐姐,我們要來幹嗎?”

“丫頭,你知不知道這十萬兩,可以救濟多少窮人?”

“姐姐,我們這麼要好嗎?”

“你要是要來自己用,當然不好,用來救濟世上的一些窮人,沒有什麼不好的。”

“姐姐,那怎麼辦?要不,我再向他要好不好?”

小神女笑起來:“丫頭,有你這麼要的嗎?你既然給回人家了,還去向人家要什麼?行爲反反覆覆,那不成了小人了?”

“是嘛!姐姐要是叫我再去要,我真不知怎麼開口哩!”

小神女又是一笑,她感到婉兒實在天真可愛,可貴的是沒一點貪念,視萬金如糞土。正如一首詩所說:“俠義亦有道,官府所不肖;錢財如糞土,豪氣衝雲霄。”不爲權勢、金錢所動心,不爲名聲,美色所迷惑,憂國憂民,纔是武林中的真正俠義人士。

小神女說:“丫頭,衡山之事已了,我們走吧!”本來她們估計楊主簿老奸巨猾,會更爲狂猖陰險地用手中的權勢來對付她們,準備今夜裡再進行懲罰的行動。現在完全不用了,從而避免了衡山縣又發生一件大事。她們姐妹二人向人打聽去衡陽的道路後,便走店門,過萱州,下樟木市,沿湘江邊南下。在黃昏日落時,她們已出現在衡陽的江邊了。遠遠看見成管的船隻停泊在碼頭上,她們在人來人往之中,悄然登上了船。

成管見她們這麼早就回來了,驚訝地問:“你們這麼早就回來了?”

婉兒笑問:“成爺!你認爲我們應幾時才能回來?”

“我認爲你們起碼要到明天黎明時分,才能回來,想不到這麼早就回來了!三小姐,事情都解決了?”

小神女說:“都解決了!”

“沒出人命?”

婉兒說:“成爺,不一定要殺人才能解決事情,如果能不殺人更好。”婉兒將事情經過一說,成管點點頭說:“這樣就更好了!想不到楊主簿會權衡利害,判斷事情的輕重,不失爲一個精明老練的官吏,從而得保住了一家。”

小神女問:“楊主簿這個人怎樣?我似乎沒聽到過他有什麼劣跡。”

“三小姐,他爲人怎樣,我也不大清楚,可以說不好不壞;但他那位寶貝兒子,卻風流成性,經常在外面拈花惹草。在縣城裡,他不敢大膽胡來,但在四鄉,就難免仗勢凌人,欺男霸女了,但也沒鬧出什麼人命事件。可能是受辱的鄉間女子含羞不敢告人。三小姐這一次教訓他,實在太好了!看他今後也不敢胡來了!楊主簿恐怕也不准他胡來。三小姐,你們辛苦了三天兩夜的,快回房休息,我叫旺嬸給你們準備些熱水,梳洗一下。”

“成爺!那麻煩你們了!”

小神女和婉兒回到自己的艙房,真像回到了家一樣,婉兒一下就倒在自己的牀上,連手腳都懶得動了。小神女問:“丫頭,你怎麼樣啦!不會累壞了吧?”

“姐姐,我兩夜來都沒有好好睡過,白天不是爬山趕路,就是與人交鋒,你說累不累的?姐姐!你不累嗎?”

小神女本想說:兩夜不睡就說累嗎?但一想到這丫頭所練的內功不同自己,自己練的是佛門易筋神功,十天半個月不睡也沒什麼,只須閉目養神略坐片刻就完全恢復過來。有時一睡,也可以睡三四天,不用起來吃飯,三四天醒來,更是容光煥發,精神倍添,這就是小神女永遠青春常駐的原因。說她是當今武林的一位奇女子,除了她武功深奧莫測外,這也是她奇的一個原因,永遠是十八歲上下,清雅絕俗的少女。小神女!小神女!這名字對她來說,真是名如其人,名副其實,半點也沒誇大。小神女聽婉兒這麼一問,也只好說:“不錯!我也累了,今後我們在船上睡個夠,睡他二天三夜的,不用爬起來吃飯。”

婉兒又咯咯地笑起來:“這行嗎?那不肚餓嗎?”

“一個人睡着了,會感到肚餓嗎?”

“當然會啦!我會餓得肚子痛,爬起來找飯吃,怎麼也睡不着。”

“我呀!睡着了就不知道肚餓了!可以睡他三四天不用起來。”

“姐姐,你不是說真的吧?”

“我當然是說真的,騙你幹嗎?丫頭,要不要我睡給你看看。”

婉兒笑起來:“我纔不看哩!餓壞了姐姐我可擔當不起。”

“丫頭,你不相信?”

“我相信,我知道姐姐有一身與衆不同的功夫,可以辦得到。唉!要是我小時有姐姐這樣的奇怪功夫,我就不會餓得呱呱哭了!”

“你小時沒飯吃麼?”

“姐姐,你不知道,我家很窮,經常是有一餐沒一餐的,靠些米糠野菜過日子,有時窮得幾天沒辦法揭鍋,我是經常餓得呱呱哭喊,所以我小時特別多病,爹媽以爲我養不大了!要將我丟棄哩!”

“後來呢?”

“後來是一位老和尚經過我家門口,見我身子孱弱多病,除了給一些藥吃外,還教我吐納練氣之法,說我練好後,就不用再練了!”

“以後呢?”

“以後我身子好了後,就沒再練啦!”

小神女聽了暗暗點頭,這丫頭不知道交了什麼好運,碰上這一位佛門高僧,教給了她這一門奇異的內功,能在她睡着了自動運行,看來這個丫頭還不知道自己睡着後,仍在練這門內功。

婉兒說:“可我身子好了後又有什麼用?”

“丫頭,怎麼會沒用的?”

“姐姐,我一家仍然經常捱餓呀!餓得我哭喊。有一年大饑荒,我爹媽餓死了,我也餓得奄奄一息,連哭也哭不出來!”

“以後又怎樣?”

“是婷婷夫人抱了我回來呀!不然,在那一年,我早已餓死了,也活不到今天。”

小神女一聽,心中不由升起了無限的同情,說:“丫頭,真苦了你了!”

“姐姐,所以我很怕肚餓的。”

“丫頭!你以後跟着我,永遠不會有捱餓的日子了!”

“姐姐,我就是肚餓,也要跟着你呀!”

“哦?那你不害怕肚餓了?”

婉兒狡黠地一笑:“跟着姐姐,還會挨肚餓嗎?再說現在,不管怎樣,也餓不着我了!”

“爲什麼!?”

“現在我長大了呀!有手有腳,就是在荒山野嶺中,我也可以捉一些野兔、山雞等烤來吃呀!會餓得了我嗎?”

小神女莞爾一笑:“不錯!不錯!你現在是個大姑娘了!我怎麼一時不想起的?”

“姐姐!你不是笑我吧?”

小神女又是好笑:“好了!我的餓不着的妹妹,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別以爲在船上,就可以整天睡大覺。”

“姐姐,還會有事情發生嗎?”

“就是沒事情發生,你也別想安樂。”

“爲什麼?”

“你不想學游水和練功了?你要在這船上幾天內,學會游水的功夫,不然,就永遠是隻旱鴨子,過河就害怕。”

“哎!我還以爲姐姐說什麼不安樂哩!原來是學游水。”

“你不怕累?”

“姐姐,我只要好好睡一夜,什麼累我也不怕。”

果然,婉兒美美地睡了一個晚上,第二天醒來,不但勞累頓消,更添精神,便嚷着小神女教她游水了!

小神女說:“我不敢教你游水,其實我在水中的功夫,只是半桶水,也不知怎麼教。”

“姐姐,你不是說真的吧?”

“當然是說真的,我騙你幹嗎?”

“姐姐,那我怎麼辦?不是白歡喜了?”

“放心,有一位水中的高手教你。”

“誰!?”

“就是旺嬸呀!丫頭,你知不知道她以往在江湖上的綽號叫什麼?”

“叫什麼?”

“海南龍女。”

“海南龍女?怎麼我沒聽說過的?”

“丫頭,這纔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了!莽莽神州大地,處處都是藏龍臥虎。旺嬸的水上功夫比我強多了!別說這條小小的湘江,就是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她能像蛟龍似的在波浪中任意來往,哪怕掀天巨浪,她也如履平地。丫頭,你快去拜她爲師吧!”

“姐姐,你不會在捉弄我吧?”

“哎!看你這丫頭,這事能開玩笑嗎?丫頭,我這就帶你去拜她爲師。”

小神女將婉兒帶到船尾,見了旺叔、旺嬸說:“兩位前輩,我將妹妹帶來給你們了,望兩位前輩能促成我妹妹水中的一些功夫。”

旺叔旺嬸眉開眼笑地說:“三小姐,你千萬別這樣說,三小姐這般看得起我們,我們也不敢藏私,一定全力相授。”

“那我先多謝了!”小神女轉身對婉兒說,“妹妹,你還不上前拜見師父師母?”

婉兒上前,端端正正向旺叔旺嬸下拜,口裡說:“師父師母在上,弟子婉兒叩見師父師母。”

旺嬸心歡地扶起婉兒:“四小姐,千萬別行此大禮,那會折殺我們了!快起來。”

旺叔也說:“四小姐,這又不是什麼武功,只是眼見手到的功夫而已,只要四小姐肯學,那是一學即會。”

“師父師母,你們千萬別稱我是什麼四小姐的,叫我婉兒纔是。”

小神女也說:“是呀!那有爲人師而稱自己的弟子爲小姐的?就是我,兩位也別叫我三小姐,叫我三女纔是。”

旺叔連忙說:“小老倆口,可不敢這麼叫。”

小神女說:“旺叔旺嬸要是這樣,就是不願收我妹妹爲徒兒了!”

“不不!三小姐,這樣吧!小老倆口,今後就斗膽叫三姑娘、四姑娘好了!”

小神女笑着:“那也行呀!只要不叫小姐就行。”

婉兒問:“師父師母,我要多久才能學會游水的?”

旺嬸說:“以四姑娘這等身手和武功,要學會浮水和游水,半個時辰就可以了!”

婉兒驚喜:“這麼快就學會了?”

“四姑娘要是不相信,等會下水便知道了!當然,要在水裡練成似魚兒般輕捷靈活,與人交鋒,那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是今後苦練的成果,沒一年半載不行!四姑娘,你現在學的,只是水中的一些基本功夫,以後的功夫,在練熟基本功後,再慢慢練。”

小神女笑着:“妹妹,你不會想一步就登天吧?”

婉兒說:“哎!我怎會想一步登天的?我只要學會游水就心滿意足了,以後見到水也不用害怕。”

成管爲了方便婉兒學游泳,特意叫船泊在岸邊一處水清見底的地方。旺嬸便叫婉兒帶了一塊艙板下水。婉兒問:“帶上一塊艙板,就不會沉嗎?”

“四姑娘放心,只要你心不慌、冷靜、放鬆了身子,扶着艙板任水飄流,就沉不了!”

小神女也在旁邊說:“妹妹,你放心好了,有你師母陪着你下水,你就不會變成落湯雞了。”

婉兒抱着一塊艙板下水了,初時心裡還有些害怕,但依旺嬸所說,放鬆了身子,果然不沉,才放了心。然後又聽旺嬸的指點,兩腳似青蛙般蹬水,不到半炷香的時間,婉兒扶着艙板,便可以在水裡游來游去了。這時,婉兒不但不感到害怕,反而興奮起來,感到在水裡太好玩了。她問旺嬸:“師母!現在我能不能放開艙板了?”

旺嬸一笑:“四姑娘,別急,我們上岸先休息一下。”

“師母!我可不累呀!”

“不累,也先上岸歇歇。”

“好的!”

婉兒抱着艙板上岸休息,她望着清清的湘江水,再也不害怕了。隨後,旺嬸又在她背上綁上了一個枕頭似的竹筒。婉兒好奇地問:“師母!這是幹嗎?”

“四姑娘,這是我們水上人家小孩子背上常揹着之物,就是掉下水裡,也不會沉了。”

“那我下水不用艙板了?”

“對!不用艙板,剛纔你學的是兩腳蹬水,現在你要學手腳並用,像青蛙似的,在水中游來游去。”

“這行嗎?”

“當然行!我們水上人家的小孩子初學游水,都要經過這一道關。四姑娘,來!我們再下水,別害怕。”

婉兒下到水中,按着旺嬸的指點和示範動作,像青蛙似的手腳並用,有竹筒的浮力,加以婉兒身子輕靈,不用艙板,也能在水中游來游去了。小神女也下水和她一起遊玩,婉兒心中更是高興,想不到水中比在陸地更好玩。

當婉兒熟悉了蛙泳招式後,旺嬸解下了她背上的竹筒,令婉兒更爲自由了。一個時辰後,婉兒不但能游水,更能潛水,以婉兒這樣的內力,完全可以橫渡湘江了。

婉兒遊了一個多時辰後,心滿意足地回到船上。小神女問:“丫頭,你現在不怕水了吧?”

“我不怕了!我感到在水裡很好玩哩!”

“那你還不快去謝過師父師母?”

婉兒水淋淋地走去向旺叔旺嬸盈盈一拜:“弟子婉兒,叩謝師父師母教導之恩。”

旺叔旺嬸更是喜在心裡,笑在臉上,旺嬸說:“四姑娘!快起來。說句實話,你是我教過學游水中學得最快最好的一個人了!今後你勤學苦練,不難成爲水上的一條蛟龍,大江大海,任由你闖。”

婉兒說:“師母!我纔剛剛學會游水哩!會有這麼大的成就嗎?”

旺叔說:“四姑娘,你一定會的,我已看出,你除了身手輕靈敏捷外,更有一身深厚而又與衆不同的真氣,功底比我們更好,將來的成就,比我們要更上一層樓。小老沒有什麼東西可贈你,只有一身水下功夫贈給你。你學會練熟了,不但可以在水中潛行三天三夜,更可以與任何水中高手交鋒。”

小神女一聽,更是高興,說:“你這丫頭真是撿到異寶了,快拜謝師父的恩賜。”

婉兒又是拜謝旺叔和旺嬸。旺叔對小神女說:“這不是什麼異寶,只是小老倆口水上水下功夫一些心得和經驗而已。”

旺嬸說:“你們快回房換衣服吧!小心着涼。船,也要開航了!”

換了衣服後,婉兒便提着溼衣服去船後洗乾淨,然後躍上船篷頂晾曬。婉兒這一切工作,幹得十分乾脆利落,她在船上走動,再也不害怕掉下江水中去了。

這時,船早已在江面上航行,江面吹的是東面偏北風,三面揚起的大帆,在旺叔的操縱下,灌得漲鼓鼓的,令這隻裝滿貨物的大船破浪如飛。

婉兒晾曬好衣服後,饒有興趣地站在船篷上四下張望。她不知道船航行到了什麼地方,似乎前面不遠有一處小鎮,江面上的來往船隻,也漸漸多起來。婉兒看了一陣,正想轉回房間。掉頭一看,小神女不知幾時,已站在她的身後了。她驚喜地問:“姐姐,你幾時上來的,怎麼我一點也不知道?”

“你全神欣賞江面的風光,怎會注意有人上來了?”

“姐姐,你不是想嚇我一跳吧?”

“還說,你才嚇我一跳哩!”

“我怎麼嚇姐姐一跳了?”

“我在房間裡見你這麼久沒回來,以爲你掉下江水中去了,你說嚇不嚇壞我?”

“哎!姐姐,我怎會掉下江去的?現在,我不是初出來的婉兒了!”

“哦?你長大好多了?我怎麼看不出來?”

“姐姐別笑我,我是說我跟隨了姐姐去衡山一轉,什麼險峰懸崖,我都可以攀爬上,這船篷總比險峰懸崖好上下得多吧?我又怎會掉下江去的?”

“我還以爲你學會了游水,不再害怕在船上行動了!”

“姐姐,這也是一個原因,它增加了我的信心,我可以放膽地縱上躍下。但主要的,是姐姐教會了我那一門身法。我纔敢這麼大膽在船上行動。”

“丫頭,你還是小心一點的好,在船上總不比在陸地。何況你還是初學會了游水,船快水流急,萬一掉了下去,捲入船底,連救你也無從救。”

“姐姐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轉眼,船已到了江岸上的一處小鎮。婉兒問:“姐姐,現在我們到了什麼地方了?”

“聽成管說,這是常寧縣湘江邊柏坊小鎮,一過這小鎮,就出了衡州府,而進入永州府的地界了。”

“那我們不是很快到了永州府嗎?”

“永州府的所在地是零陵,隔這裡還有兩天兩夜的水路哩!”

“那好呀!”

“好什麼?”

“我可以有多兩天的日子學游水,這不好嗎?”

“對你來說是好,對成爺他們來說,就不好了!”

“他們有什麼不好的?”

“丫頭,你也不想想,人家是將這一批貨物運到永州交給貨主出售,遲到一天,不但多花費一天的錢糧,說不定貨物發不出來,貨主要求賠償,那損失不知有多大。丫頭,人家爲了我們,已在衡山多耽擱了一天,你要學游水,又耽擱了人家兩個時辰,害得人家要日夜趕路。你再要學游水,人家又要停下來,你說好不好的?”

“姐姐,我可沒想到這一點的。”

“丫頭,我們做事,不要只想到自己,要爲別人多想想纔是。”

“姐姐,那我不學游水了,叫他們趕快開船吧!”

“丫頭,你想學游水也行!”

“那不耽誤了人家的航程嗎?”

“我們可以離開這條船,另僱一葉輕舟,在湘江上漫遊,你想在哪裡停下來都可以,遊多少天也行,游到你滿足爲止。

“姐姐,那不要花銀子嗎?”

“什麼?你害怕花銀子?”

“姐姐,我們行囊中的銀兩不多了,僱一條船,那不知要花多少銀兩,我害怕我們沒錢回家的。”

這一點,小神女卻完全沒有想過。小神女小時候,不知道銀兩的用途,她寧願要一個饅頭,也不要一錠銀兩。到了大時,她又根本不愁沒錢用,真的一時沒有,她可以到任何一家有錢的大戶,不問自取。婉兒是貧苦人家的兒女,知道銀子的珍貴,不捨得亂花。

小神女望着她問:“那你不學游水了?”

“學呀!姐姐,我可以到永州後再學呀!住在永州,天天到江邊游水,不是不用花錢了嗎?”

“你這丫頭,卻頂會打算的。好吧!我們到永州再打算吧!”

“姐姐,我是害怕我們在路上沒錢用。要是一個人沒錢,就好像沒有了一個膽,不敢上路了!”

“你放心!我包你有用不完的錢,你大膽用吧!”

“要是沒有錢呢?”

“我可以將你賣了,不就有錢用了?”

“姐姐,你不是說真的吧?”

“丫頭,我將你賣了,你不是可以偷跑出來,又回到我身邊了嗎?”

“哎!姐姐,那不行的,那我們不是欺騙人家,成爲江湖上的一對騙子了?”

“好了!你這丫頭,我真不明白你這小小的腦瓜子,裝的怎麼盡是些傳統的道德經?你放心,就是我將我自己賣了,也不會賣你,不然,我沒辦法向婷婷姐姐交代。”

“姐姐又說笑了!姐姐怎會自己賣自己的?我們省點用,不就行了嗎?”

“好好!我們省點用。丫頭,我們回房間吧!別再在這篷頂上吹風。不過今夜裡,你可要打點精神,別睡得像死豬一樣,給人擡走了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哎!怎麼會有人來擡我走的?”

“怎麼沒有?江洋大盜呀!”

婉兒一怔:“姐姐,這裡會有江洋大盜麼?”

“成爺說,這一帶江面,是衡州、永州兩府交界的水面,不時會有一股水賊出沒,爲了防萬一,叫我們醒睡一點。”

“怎麼這一條湘江水面上,有這麼多的水賊出現?”

“那位滿肚牢騷的白衣書呆子說得不錯,目前東廠橫行,官府,有的百姓被逼上了梁山,有的不法兇惡之徒鋌而走險,搶劫殺人爲生,就是俠義人士,也只有儘自己的本分,解救平民百姓燃眉之急,但這都不是長久之計。”

“姐姐,什麼是長久之計?”

“長久之計,就是政廉官清、剷除東廠,安撫百姓。但這都是官家的事,也不是我們所能辦到的,我們只能盡天職而已。好了!丫頭,我們下去吧!”

“姐姐,你看,有一隻快船,飛也似的朝我們大船駛來了!”

小神女一看,果然見一葉輕舟,舟上立着四五個一色勁裝的漢子,一個漢子打着旗,叫大船停下來。婉兒又問:“姐姐,他們不會是水賊吧?”

小神女看了一下,搖搖頭說:“他們不大像是水賊,水賊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小鎮之旁,公然進行搶劫。”

“那他們是官兵?可是,他們也不像是官兵呵!”

“丫頭,我們下去看看,便清楚他們是什麼人了!”

她們姐妹二人走下篷頂,要轉入前艙時,只見成管已在船頭上迎接這夥漢子。小神女對婉兒說:“丫頭,我們別進前艙,就在這艙門後,聽聽他們說什麼。”

這五條漢子,其中一個面色鐵青,身材健壯的,撇開上衣,露出一片毛茸茸的胸膛,一臉的傲慢之色,看來他是這夥漢子的頭目。他一上船,就上下打量成管,問:“你是這船上的船主?”

成管一揖說:“在下正是,不知各位是哪一條道上的英雄好漢,登上敝船有何賜教?”

這傲慢大漢一擺手說:“我們到艙裡坐下說吧!”

“是是!各位請!”

成管請他們在前艙坐,又命手下奉上茶水,然後問:“各位……”

這個鐵青漢子打斷他後問:“船主貴姓?”

“不敢,在下賤姓成。請問好漢高姓?仙鄉何處?”

另一漢子說:“這是我江河幫的鐵四爺,江湖上人稱湘江一條龍。”

“原來是鐵四爺,久仰久仰!”

婉兒在艙門後輕輕地問小神女:“姐姐,這個江河幫是什麼門派的?看他們的神態可傲人呵!一定不是什麼名門正派的人。”

“我也不知道,幾時在這裡出了這麼一個門幫會派的?以前可沒聽說過。”

這時鐵四爺說:“成船主!你知不知道我們爲什麼來?”

“在下愚昧,望鐵四爺賜教。”

“成船主,現在這一條水路由我們江河幫保護,我們是來收保護費。”

“什麼?收保護費?”

又一漢子說:“我們江河幫衆弟兄維護這一帶水面的安全,要是不收保護費,我們弟兄吃什麼?難道喝西北風?”

鐵四爺又說:“看來成船主也是在江湖上混過多年的人物,該知道江湖上的規矩吧?”

“不敢相瞞,在下的確在江湖上混了十多年,在這條水路上也來往過多次,似乎在下從來沒繳過什麼保護費。”

“成船主,難道你沒聽說近來這一帶水面不平靜,經常有一小股水賊出沒麼?他們時聚時散,搶劫來往的船隻。是我們陳幫主看不下去,帶了我們一幫弟兄出來,維護這一帶水面安全。我們弟兄們在這一帶風裡來,雨裡去,與水賊們交鋒,過着刀口舔血的日子,用自己的性命去搏,收些保護費不爲過吧?”

婉兒在艙門後又說:“姐姐,你聽聽,他說得蠻有理的,明明在敲詐勒索,還說出這麼一篇大道理來!”

小神女說:“丫頭,他們這麼說,還算不錯的了!他們比那行兇殺人,肆意搶劫的匪徒們好多了,起碼他們還算取之有理。”

“姐姐,你這不是縱容他們任意向過往船隻敲詐勒索嗎?”

“丫頭,先別武斷,聽聽他們說什麼,看看他們有什麼行動。”

婉兒這時聽到成管問:“請問鐵四爺,在下要交上多少保護費?”

鐵四爺說:“我幫收費,是明碼實價,一般來說,大船收二十兩,中船收十兩,小船收五兩,在這一帶打魚的漁船,只收一兩。你這是一艘大船,又載滿了貨物,我們就收五十兩算了。”

“要收五十兩?”

鐵四爺看了成管一眼,冷冷地說:“成船主不願交也可以,但你的船隻出了什麼三長兩短,恕我們不來保護了!”

成管沉思了一下:“好!在下願繳納五十兩白銀。”

鐵四爺鐵青的面孔似乎有了一點喜色:“成船主,你這樣做就對了,其實我們也不會白收你的,會保護你們平安經過這一帶水面。”

成管正想去中艙取銀子時,小神女和婉兒走出來了,問:“成爺,你就這麼將五十兩銀子交給他們嗎?怎麼也不先問下我的?”

成管怔了怔,問:“三小姐的意思……”

小神女說:“成爺,五十兩銀子我們可以交,但總得先問清楚他們怎麼保護我們纔好。”

“是!是!三小姐說的是。”

鐵四爺和他四個手下弟兄,先是見中艙裡轉出一個恍若天仙似的少女出來,十分的驚訝;後又聽小神女這麼說,不禁又相視愕然。這顯然不是一般的女子。鐵四爺皺了皺眉問:“請問你是什麼人?”

小神女說:“我什麼人也不是,只是這一船貨物的貨主,隨船押運貨物而來。你看,我是什麼人的?”

“那麼說,你是一位女老闆了?”

“是呀!你看,這一船的貨物,我擔不擔心的?”

“你是不相信我們江河幫在這一帶的保護能力了?”

“不是不相信,我總得問個清楚明白才放心。”

“你想怎麼問清楚?”

“我是想問,我們交了五十兩銀子之後,你們可以保證我這一船貨物不受損失,人員不會傷亡?船隻平安無事?”

“放心!我們江河幫可保證你們平安無事。”

“萬一我們遭到賊人們的搶劫怎麼辦?”

“放心!這一河兩岸,都有我們的弟兄巡守着,不會有萬一。”

“鐵四爺,事情可不能說得這麼絕對吧?我是說萬一我們遭人搶了,死了人怎麼辦?你們江河幫的人會不會賠償給我們?”

鐵四爺一下給問得愣了眼,也可以說,他從來沒有碰到過有人會這麼問。以往向來往船隻收費,船家們往往不敢多問,交了錢買個平安,哪有像這位女老闆這麼的問法?

小神女又進一步問:“怎麼,你不敢回答?你可說過,你不會白收了我們的銀子的。”

鐵四爺一咬牙:“好!真的有事發生了,我們江河幫的人,負責爲你們將貨物追討回來,死了人,我們要賊人們將一條命交還給你們,這總可以了吧?”

“可是出了事後,我們又去哪裡找你們?”

“在這一帶,誰不知道我們江河幫的?柏坊有我們的一個分堂口,祁東城裡,也有我們的大堂,在零陵城,更是我們的總堂,我幫的幫主,就住在總堂裡。”

“請問貴幫的幫主是誰?”

“姓陳名嵐,江湖上人稱一棍撐天。”

小神女一聽,不由笑了笑:“陳嵐?莫不是十多年前曾任靈川堂的堂主陳嵐?”

鐵四爺一聽,一下怔住了:“你認識我幫的陳幫主?”

“認識!認識!我怎麼不認識呵!我還是小女孩時,就認識他了!只是不怎麼深交。”

“姑娘既然是我幫主的故友,這五十兩銀子,在下就不敢收了!”

“你不收,那麼說,你是不負責保護我們了?”

“姑娘請別誤會,在下照樣保護姑娘和這一船貨物的安全。在下有一面青龍小旗和一個信號送給姑娘。白天,將青龍旗插在船頭上,晚上插在風雨燈旁,一般宵小之徒,見了這一面旗幟,就不敢打這船的壞主意。信號是給姑娘以防萬一,真的有大夥賊人來搶,點燃信號拋上天空,我幫的弟兄見信會馬上趕來相救。”

“鐵四爺,那我先多謝你了!不過,這五十兩銀子,你們還是要收下,我們朋友是朋友,江湖上的規矩,我不敢破壞。”

“姑娘!你不是見外吧?”

“不不!你還是收下的好,還有,我另有五十兩銀子,送給鐵四爺和弟兄買碗酒喝,以表我的心意。”

“姑娘……”

“哎!你別說了,你要是不收,就不給我面子了!我會向你們的陳幫主告一狀,告你們欺負我。”

鐵四和他四個手人弟兄都笑起來,鐵四說:“姑娘這樣,在下等人就愧收了!鐵某還想問姑娘貴姓芳名,日後也好向幫主稟報。”

“我姓三,名姑娘。”

“三姑娘?”鐵四等人相視愕然,怎麼世上就這麼一個怪名怪姓的?

小神女對成管說:“成爺!請將一百兩銀子送給各位英雄好漢。”

成管應了一聲,取了一百兩銀子交給了鐵四爺,鐵四爺感激相謝而去。這夥江河幫的人一走,婉兒便嚷起來:“姐姐,你好大方呵!”

“丫頭,你心痛了?”

“姐姐,我當然心痛啦!一百兩銀子,我用來買麻糖吃,恐怕一輩子也吃不了!”

成管含笑說:“四小姐,這一百兩銀子花得還是值得!”

“什麼!?還值得呀!”

“四小姐,這一百兩銀子,不但買來平安,也買下了一個‘義’字。”

“哦?這怎麼說的?”

小神女說:“丫頭,過一會你就知道了!”

婉兒仍困惑:“過一會就知道?對了!姐姐,那個什麼陳幫主的,你真的認識?”

“當然認識了!要是別的人,我一文錢也不會出,還會將他們趕下船去。”

“這個陳幫主是什麼人的?不會是俠義道上的人物吧?”

“他當然算不上俠義道上的人物,要是俠義道上的人,他就不會成立幫派,在這裡收什麼保護費了!”

“那他和衡山一隻虎不是一個樣嗎?”

“哎!丫頭,他與一隻虎大不相同,他爲人還算正直,不會欺男霸女,頗有見識,講義氣,更不會濫殺無辜。”

“姐姐,他到底是什麼人物的?”

“他過去是回龍寨廣西靈川堂的一位堂主,在關鍵緊要的關頭,他不跟隨邵老賊同流合污,在全州一戰,不助紂爲虐,不參加殺害俠義人士,帶了他手下的弟兄而去,宣佈從此再也不是回龍寨的人。當時,無疑幫了我們一個大忙。”(詳情請看拙作《神女傳奇》中的六十八回)

“姐姐,他幹嗎不反戈一擊,殺了這邵老賊不更好嗎?”

小神女一笑:“丫頭,你似乎要求得太高了!我說他爲人重義氣,就是他念在邵老賊對他的知遇之恩,不忍出手。他能兩不相助,掉頭而去,已算好的了!他不願落得個背叛故主的不義之名,跟燕四娘重義氣是同一類的人物。”

“姐姐,他既然這麼好,幹嗎又要在這裡收什麼保護費了?”

“丫頭,你又不明白江湖上一些人的行爲了。他成立幫派,收保護費,可能有不得已的原因,除了他手下弟兄要過日子外,可能他看不慣一些土匪、水賊的橫行,任意搶劫殺人,殘害當地百姓,所以站了出來。我可以說,他絕不是衡山一隻虎那樣的惡霸,相反起到維護一地百姓和過往船隻安全的作用。他要是不收些保護費,難道叫他手下弟兄喝西北風?人家可是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代價。當然,要是官府能維護地方的安寧,就不須用他們了。可惜的是,官府現在無力辦到,他們就代行其職了!”

成管這時一指艙外說:“三小姐,他們真的出動船隻,來保護我們了!”

小神女和婉兒一看,果然湘江兩岸,同時各出現了一隻快船,護着這艘貨船航行,船上一位水手說:“成爺,我們船後,也有一條快船哩!船上插的都是青龍小旗。”

小神女對婉兒說:“丫頭,這下你知道了吧?人家收下我們一百兩,就派出了三條快船來保護我們,是我大方,還是人家大方?”小神女又問成管,“成爺!你說,要是我們向鏢局請兩位鏢師來保護,那需要花多少銀兩!”

“那恐怕要三四百兩銀子了!而且請來的鏢師,就是武功好,也不及他們。”

“哦!?爲什麼?”小神女故意眨眨眼皮問。

“所謂強龍不敵地頭蛇。鏢師是外地人,怎及江河幫人那麼熟悉這一帶地方的情況和盜匪們的出沒行蹤?可能在盜匪們行動之前,他們就能及時制止了!”

“丫頭,你聽到了吧?我們一百兩銀子花得冤不冤?”

“哎!姐姐,我明白啦!”

“丫頭,當然,我們也可以不買他們的帳,不需要他們來保護,不必交這五十兩銀子。那麼,我們在這兩府交界的河面上,就要時時刻刻提防水賊們的突然出現,也許要與水賊們進行生死搏鬥了。現在,我們有他們保護,就放心得多了!”

“姐姐,那今夜裡,我們可以放心睡大覺啦!”

“你不會是天塌下來,你也不管了?”

“天塌下來,不是有江河幫的人頂着嗎?”

“丫頭,話不是這樣說,萬一有水賊來犯,水賊們的武功又高,他們頂不住了,我們也不管了,眼看他們犧牲了也見死不救?”

“哎!姐姐,我怎會見死不救的?”

“我還以爲你這丫頭,見人家收下了我們一百兩銀子,便見死也不救了!”

“姐姐,今夜裡,不會真的有水賊來打劫我們吧?”

“這很難說,希望我們能平安度過。”

“那今夜裡,我還是不能矇頭睡大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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