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謝謝。”杜知倩聽到這話,差點笑都嗆的淚,果斷的拒絕了他。
江湖是個很仗義的江湖, 比如殺人償命, 比如父債子還, 再比如當下的英雄救美, 以身相許。這個主動來救人的人, 定有其他用意。
李澄舟笑而不語,真是熟人,此行來蘭花谷, 圖何而來?
“等等,你們仨在那裡聊什麼聊的那麼起勁?我們幾個兄弟還沒動手呢。”再次想獲得杜知倩等人關注的雪山派三人, 聲音粗魯, 大聲喧譁, 臉上唾沫橫飛。
那少俠身影極快,他那一雙分開的腳步, 恰似漫步幽靈,極是巧妙地穿梭於三人中,不過幾秒點中三人穴道。
這步伐詭異,不是中原路數,在場的一些看客, 內心不禁泛起嘀咕, 紛紛不敢多言。
此人大踏步走到杜知倩面前, “解決了, 你們該請我吃頓飯才行。”直截了當, 口語按耐不住的得意。
與此同時,圍觀羣衆都漸漸讓出一條道, 杜知倩回頭一看,正是蘭花谷巡視的人路過對方。三人無意與之糾纏,再無多的言語,趁着人羣躁動之際遁走。
三人奔出一會兒,來到一樹林旁,才稍稍歇息。
好一會兒,杜知倩皺着眉毛望向那人,“你這人怎麼跟我們一同跑這了?”
那人笑道,“邂逅一場,怎麼能不告而別?”
“我叫杜知倩,他是李澄舟,不知閣下……”杜知倩莞爾一笑,隨即單刀直入,“不對,昨日在屋檐上試我武功的人,是誰?”
這個藍衣少俠也不否認,臉色掠過一絲驚異,“你怎麼猜到是我的?挑許久纔有這麼個英雄救美,獲取佳人芳心的機會。是不是澄舟跟你說的?”說完,還用手撫了下發絲。
李澄舟在二人旁嘴角上揚,也想知道他這好友,爲何這麼快就露出馬甲。
杜知倩笑道:“剛纔我與澄舟吃包子,見有黑影忽閃,那時就猜到有人尾隨。澄舟內力比我好,沒有說這件事,那定是有緣故,比如你們舊相識。”
“就這些,你猜到我。”他似乎有點不敢相信,這推理一點點也不合邏輯。
杜知倩向他伸出手,“你在宴上還偷走我的玉簪,現在可以還給我嗎?”
此人徵愣說不出話,從袖中拿出玉簪,在手中把玩,“原來是這個玉簪。”
他仔細上下翻看玉簪,發現是槐花玉簪,莫名有股淡香,再不猶豫的遞玉簪給杜知倩。
李澄舟馬上想起這玉簪不正是在竹林小屋時,杜知倩綰髮用的東西,隱約間體會到一種別樣的感覺,槐花有種熟悉感。
似乎他與槐花有不解之緣?
此時正是初秋,竹林有點蕭瑟感,遍地都有破葉堆地,這條道都不麼平整乾淨。一陣風吹過,人的心不由得搖擺不定。
“我叫王梓之,你可以問李兄關於我的事。”王梓之懇切答道。
“你叫王梓之?這是個好姓,所謂王謝兩家,可以說是江南一帶大家族。”杜知倩身居揚州,脫口而出。
江南世家,首重王謝,其次有林蕭等家族在側。她睫毛微顫,內心劃過這句話。
“杜姑娘籍貫何處,對江南還有些瞭解?”見杜知倩對他姓點評,王梓之對她更生興趣。
他手指在劍上摩擦,腦海裡止不住的想可能聽了些奇特經歷,太想見到真人,下意識的忽視很多最基本的信息。
這有點失了殺手本職。
原來杜知倩,也來自江南。只是杜知倩沒意識到,她草草幾句話中還真有些說到點上,王梓之本人還真是這江南世家中王家一份子,是多出來的一份子。懷揣着渴望活下來的私生子,陰錯陽差躲進魔教,練的一身武藝,當個殺手。
這種經歷一旦說出,會不會讓名門正派震驚。
李澄舟莞爾一笑,一旁接話答道:“她是揚州人,煙火三月下揚州,也是江南的大好時光。”
“原來如此。”王梓之點點頭,能一同結交二人,不失爲一種緣分。
“話說,你不能管管自己,”李澄舟揶揄道,“魔教第一殺手到處亂竄,不一定安全。”
對上李澄舟的眼神,王梓之淺淺一笑,“最近魔教太平,我偶爾出來轉悠江湖正派,無礙。”
“你們私下真認識的?一個正派,一個魔教?”杜知倩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有些好笑道,“江湖水深,這關係也複雜。”
“杜姑娘見我來自魔教,待我如尋常人,這一點才讓我吃驚,也是合理之中。”王梓之哈哈一笑,贊杜知倩是個妙人,又深深望李澄舟一眼。
杜知倩雖然驚異於二人交情,但是沒再多說什麼,漸漸意識到整個江湖各種關係錯雜,這蘭花谷怕也有層層秘密,未有人知。
竹林中恰有一處石桌,糕點可口,一分爲三,三人坐在石桌旁邊聊邊吃。
風吹着竹林,帶來蕭蕭瑟瑟的響動,明明是寒秋涼意,杜知倩見兩個少年私下交好,覺得世事不可定論。
王梓之爲人直爽,若不是親口承認身份,杜知倩都很難將殺手與他聯繫在一起,這樣的人被李澄舟結識,也在情理之中。
李澄舟素來喜歡在口語上戲耍她,但是偶爾沒由來的沉默,反而讓杜知倩感到一絲遙遠感,那是冷而靜的隔絕,肩上似乎擔着不爲人知的秘密。
這一天下來,事務各種繁雜,杜知倩想找個地方放輕鬆。
杜知倩覺得還是當杜小姐時,日子過的閒適,閒來弈棋做畫習武,偶爾出外當畫師賣些書畫,間或做些好事。
原來自己放棄的不止是一個身份,更多的是其他人爲自己撐起的閒散,不過像李澄舟這樣出身的人,他的日常又是什麼樣呢?
這實在讓她想象不出。
就在她坐在木椅上,拿起桌上的茶壺,往茶杯理倒了杯茶,又細細抿了一口,門外有人來敲她的門。
她疑惑的打開門,看到門外站着李澄舟。
“有什麼事嗎?”杜知倩意外的看到他,感覺他是不是有點閒得慌。此人與她不同,還得參加蘭花大會。
李澄舟搖搖頭,說道:“王梓之被許谷主發現行蹤,查到是他在宴席上動手耍人,現在被關到地牢中。”
“這可怎麼辦?”杜知倩驚訝道,一時沒了主意。她不由自主摸到頭上的玉簪,王梓之因爲好奇她,開了個玩笑,想不到會變成這樣。
不管怎麼樣,她都想帶王梓之出來。
李澄舟沉默了會,笑了笑說道:“我先帶你去看看,這蘭花姑地牢情形,順便還留下些蛛絲馬跡。”
“蛛絲馬跡?”杜知倩面露狐疑色,還是跟在他身後,想知道,這事該怎麼收場。
夜色深深,守衛地牢的弟子並不多,散發着睏意。
李澄舟在前面手提着的燈籠,後面跟着杜知倩走進了蘭花谷的地牢。一路上會遇到幾個弟子,然而他們看到其中一人是李澄舟,則沒人前去多嘴。
等快到地牢深處時,二人果真看到了王梓之。王梓之平時平靜,靠坐在桌子旁,桌上的燭光忽明忽暗,添了一絲幽深的氣息。
李澄舟走到鐵牢前,與王梓之有三步之隔。
王梓之緩緩擡起頭,淡定的笑了笑:“你來這裡看我,不怕許谷主找你麻煩嗎?”
“不怕,我想救你出去,”李澄舟說到這,頓了頓,“許谷主到底爲何留你在此,就是你在宴上虛張聲勢了?”
王梓之搖了搖頭,眼神變得冷靜,說道:“我畢竟是魔教殺手,他是武林正道,說爲了維護道義,才留我在地牢。只是他……”
“他什麼?”李澄舟問道,內心微微不安。
跟在李澄舟身後的杜知倩,皺着眉,本想說話,忽然身後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她看過頭,看到白瑜領着一羣師弟師妹急匆匆趕來。
李澄舟手摸向配劍處,開口道:“我曾與王梓之不打不相識,聽說他被關在這,所以來看看,想不到白姑娘這麼快聽到風聲。”
“他是魔教走狗,突然出現在我蘭花谷,定是有所圖謀,希望李少俠與他最好不要往來。”白瑜冷冷說道。她神態微怒,頗有些失了風采。
李澄舟淡然自若,回道:“他是魔教的人不假,可我與他是否來往,貴谷還想指教一二?”
“你這是什麼話?”白瑜怒道。
她聲音渾厚,中氣十足,連帶身後的人都被糊住,何曾見過師姐大發雷霆。
鐵牢後的王梓之見狀,不由得輕笑幾句,說道:“澄舟似乎有點不憐香惜玉?白姑娘花容月貌,我見猶憐,你聽她的話,又有何妨?要是我,早就娶回家了。”
白瑜聽後臉色頓時一黑,她打開牢門,走了進去。
王梓之站起身,臉色平靜,整個人嚴陣以待,對她一點都不掉以輕心。
白瑜突然瞳孔放大,大喝一聲,伸出掌拍向桌子。在她手起掌落時,桌子瞬間被轟的粉碎。
“魔教走狗,還在此惺惺作態?張口胡來。”白瑜說道。
這下,王梓之不痛快了,笑着說道:“這位姑娘,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口口聲聲罵我是走狗,是不是有點不尊重人?”
“無冤無仇,你既然是魔教的人,手上定然沾有無辜人的血,此刻還想狡辯什麼?我罵你一聲本該如此。”白瑜微眯眼睛,回道。
王梓之接道:“白姑娘說了這麼多,也只是拿着正義的幌子唬人,若是我真惡貫滿盈,你直接道我惡行即可。”
“你!”白瑜登時羞紅了臉,擠不出其他的話。她轉頭想向李澄舟求助,卻發現他瞥了一眼,並未言語。
她不由得緊握着拳頭,想發泄怒火卻不知道找誰,只聽到李澄舟後面有個女聲突然響起。
“白姑娘莫要生氣,你想罵他確實挑出他毛病,不如你去找下谷主,問問他怎麼說。”杜知倩說道。
白瑜嘆了口氣,說道:“也只能如此了,是我行事匆匆。”
她說完後,對王梓之的態度不免要緩和一些,關上門後,就對李澄舟和杜知倩說,要一同去找谷主問個說法。
李澄舟與杜知倩表示了拒絕,說他不會給說法的。
白瑜不信,堅持道:“你們要是不信的話,我就去找谷主要說法。”
“要是谷主覺得你被王梓之洗腦了,把你責罵一頓,你豈不是很冤枉?”杜知倩好奇問道。
白瑜聽後,低下頭輕咬下脣,手指下意識在在衣裳下摩挲,剛想開口,又聽到杜知倩說道:“也許谷主是覺得他肆意搗亂宴會,怕他再搞亂,所以關到蘭花大會後,就放出。”
“好像是可以這麼理解。”白瑜眼神變得有些迷惑,說道。
正在兩人說話的時候,許瀧又匆匆趕來,恰好看到了四個人,頓時哈哈大笑。
“你在笑什麼?”白瑜有點不爽的問道。
許瀧挑了挑眉,說道:“我爹擔心你耳朵太軟,指不定把人放跑,所以囑我來看看,跟你提個醒。”
他說完後,頗有些敵視的神情瞄着李澄舟,似乎在打探什麼。
“師傅真的這麼說?他跟你說了,他爲什麼要關王梓之嗎?”白瑜問道。
許瀧玩味的在她身上流連一番,說道:“我爹確實如此說,他說只要關王梓之到蘭花谷大會即可,到時他會拿王梓之去魔教換人,這樣也不算白逮到他。”
白瑜鬆了口氣,頓時對杜知倩敬佩及分,又對師傅這個英明的決定感到安心。
“李少俠與杜姑娘,現在你們知道了師傅做法,還有什麼問題嗎?”白瑜底氣十足的說道。
杜知倩笑了笑,說道:“沒有。”
在杜知倩身後的李澄舟,沉默了會開口道:“谷主有此安排,無可厚非,只願貴谷能說到做到。”
他離開地牢時,路過許瀧時,稍微停頓了半秒。
這一出,夜闖地牢的鬧劇,也就稀裡糊塗的爛在各人心中,只等蘭花大會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