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了許久的天空終於飄下雪來,潔白的雪花飛舞着自半空中落下,不多時候就將地面鋪上了一片潔白。
楚歆沒有說話,她不錯眼的看着衛忱,像是怕少看了他的任何一個表情。
她看的認真,但是她卻沒有辦法回答衛忱。
“你不是想知道白月的生日宴上我對陳佩雲說了什麼麼,現在我告訴你,我跟她說,我要楚歆跟着我姓衛。”
楚歆慘淡的笑了笑,“謝謝你當初願意庇護我。”
衛忱卻搖搖頭,他說:“楚歆,白月的生日宴上,我對陳佩雲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心的,我真心想要你跟着我姓衛。”
衛忱慢慢的說着,他的聲音低沉磁性帶着天然的笑意,這樣好聽的聲音,說着這樣動聽的情話。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捨得拒絕。
雪越下越大,將地面刷上一層潔白。半空中的雪花也變成了纏纏綿綿的雪絮,相互糾纏着,一起墜落。
楚歆卻還是搖頭,她後退一步,將自己融進一片的大雪裡。
“衛忱,你想多了,你的心是真的,你的話是真的,可是我不愛你,從始至終我們就是兩個路上的人,我沒有任何的苦衷,若是有,唯一的就是我不愛你卻不得不留在你身邊。”
她衝着他笑了笑,美麗的傾國傾城。
“衛忱,真的很對不起,騙了你這麼久,利用了你這麼久,你曾經說跟我講話像是一場博弈,現在這場博弈你輸了,只是我贏的也不光彩。
我知道你含着金湯匙出生,一路順風,沒有受過什麼挫折,今天的落敗也許會讓你覺得不舒服,覺得被冒犯了,我在這裡跟你道歉,但是我想我已經用我的身體彌補你了。所以,你也不虧。”
她說完將手裡壓着抽血點的棉籤扔在了地上,頭也不回的往醫院外走。
“楚歆!”她聽見衛忱在她的身後在喊她的名字,聲嘶力竭,“我是瘋了纔會覺得你有喜歡過我,哪怕一丁點兒!”
楚歆依然沒有回頭,她甚至沒有停下腳步。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的無可奈何和不知所措,這不會是楚歆遇到的最大的一場雪,確實讓她覺得最冷的一場。
她的背影消瘦,身姿婀娜,皮膚白的幾乎要融於雪裡。
楚歆終於走了足夠遠,遠都衛忱怎麼都不會看到她的身影。她終於卸了一口氣,手足無措的蹲下身抱住自己的。
“我在冰天雪地裡走了太久,有人給我一根火柴我就覺得溫暖。衛忱,你很好,只是你來的太晚了。”
她的聲音輕輕的,飄散在漫天的風雪裡,終於和她這個人一樣,無影無蹤。
而此時,消毒室中的顧子煜已經換上了無菌手術服。
楚歆畢竟是個女人,醫生也只能在她的身體中抽出400cc的血。
剩下的在等待調血的過程中,還要顧子煜來添補。
他被醫生帶着進了手術室,躺在了安怡身邊的手術牀上。手術室中血腥味撲鼻,顧子煜微微側頭,就能看見安怡被氧氣面罩遮住了的臉,那雙靈動的水汪汪大眼睛緊緊的閉着,氧氣面罩上霧氣蒸騰。
這讓他無法看清安怡的臉,卻讓他心安,她還活着,只要她還活着。
醫生將輸血管一邊插進顧子煜的血管中,另一邊接上連接着安怡手臂的輸血袋上。
顧子煜看着自己的血液通過乳白色的輸血管流入安怡的身體,身體的小護士一邊調整血液的流速一邊提醒他道,“就算你想救你的夫人也請量力而爲,有什麼不舒服的要儘早說。”
顧子煜點點頭,對一旁的小護士說道:“我可以抓着她的手麼?安怡怕疼,我想告訴她我在這裡陪着她。”
他的眼睛依然看着安怡,目光溫柔有眷戀。
“這……”
小護士不敢自己做主,連忙看向手術室中間主刀的白兮。
白兮一邊接過副主刀遞過來的止血鉗一邊點點頭說道,“可以,但是子煜哥哥你不能一直留在這,輸完血你一定要走。”
“我知道。”
小護士上前將安怡的手牽出來遞給顧子煜。
顧子煜握住安怡的手,與她十指交纏,他突然想起了很多的事情。他們幼時的相遇,她坐在他的身邊,陪着他看海,她笑的那麼好看,讓他懷念了這麼多年。他們突然的離別,她在他的心底留下了一盞燈,十幾年來照亮着他的路。他們註定的重逢,她穿着潔白的婚紗像是天邊的雲,她站在臺上不願意屈從的樣子,讓他心動也讓他第一次想要感謝神明。
顧子煜認認真真的看着他的安怡,她的臉色慘白,長長的睫毛垂下,像是折了翅膀的蝴蝶。
小護士在醫院工作了十幾年,幫過無數的女人接生,也處理過許多的大出血的病例,她已經看慣了各種各樣的悲歡離合。那些等在外面的丈夫們,他的有的崩潰,有的無奈,有的痛苦,還有的只顧着將要出生的孩子。
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他只是緊緊的握着妻子的手,不錯眼的看着她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全世界。
無數次的面對死亡會讓人的心最終麻木,可是現在,小護士莫名其妙的就想哭了。她甚至在內心祈禱着躺在手術檯上的女人一定要挺過來,畢竟有一個這樣愛她的人在全心全意的等着她。
手術室的門被人推開,穿着手術服的醫生捧着幾袋血漿跑了進來,“血漿到了!”
小護士聽見他的話,連忙將顧子煜胳膊上的輸血管拔了下來。
“先生,您可以出去了。”
顧子煜還是看着安怡,一動不動的看着她。
“先生……”
顧子煜點點頭,他坐起身,用拇指摩挲着安怡的手背,然後俯下身將她的手反過來親吻了一下她的手心,。
“安怡,我在門外等着你。”
他的聲音很小,幾乎微不可聞。可是顧子煜知道,安怡一定聽得到,她一定挺得過來,她曾經說過,他剩下的所有的生命中,她都會陪着他度過。
安怡從不食言。
顧子煜放開她的手,跟着小護士走出了手術室。
手術室外,米可坐在長凳上低着頭,肩膀不停的抖動,她盡全力忍着不讓自己哭。不遠處,衛忱背對着手術室的門正在跟衛子希小聲的講話。
衛子希正對着手術室的門,見顧子煜跟着護士走了出來,視線越過衛忱的肩膀,衝着顧子煜點點頭,“顧總。”
衛忱旋即轉過身,見顧子煜蒼白的臉,就知道他給安怡輸了不少的血。連忙走過去將手裡的水遞給他。
“安怡怎麼樣?”
顧子煜搖搖頭,“不知道。”
他又擡起頭看着衛忱,“找到顧辛澤了麼?”
“顧辛澤逃到國外去了,已經讓人盯住他的行蹤,我會親自過去,另外……”他嘆了口氣,“剛剛陳董事長來電話了,我已經將事情都告訴她了,現在陳董事長和顧伯父正在趕過來的途中。”
顧子煜坐在米可的旁邊,仰着頭靠着牆壁冷笑道,“告訴他們吧,讓他們看看顧辛澤乾的好事!”
“子煜,關於顧辛澤的事情……” Wшw★тt kān★co
衛忱畢竟不是顧家人,到底怎麼處置顧辛澤還要顧子煜做主。
“我想等等,等到安怡醒過來了,她來決定。”
顧子煜的眼睛盯着手術中的紅燈,慢慢說着,“她一定會醒過來的,沒有如果。”
衛忱不再說話,站在一旁陪着他。
“衛忱,”顧子煜突然說道,“上次我去見安怡的時候,她特別開心,跟我說要給我慶祝,還說你是閒人,她設計讓你來做苦力。”
“恩……”
衛忱也想起那個電話,那個顧子煜和安怡一起打給他的電話。
“那天我走的時候,安怡很不捨得,她很想我留下,也很想跟我走。你說我怎麼就沒答應呢。”
顧子煜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顫抖着呼出,“她跟我說她有些慌,我還說她懷孕想太多,要她放寬心。我該相信她的,我該帶她在身邊的。”
衛忱知道顧子煜的後悔,但他只是拍拍顧子煜的肩膀,“等到安怡醒過來了,你準備好好跪搓衣板吧。”
陳佩雲和顧國淵趕過來的時候,就見顧子煜坐在手術室外的長凳上,倚着白牆,眼睛半垂,白襯衫上都是幹了的紅黑血漬,一向打理的整齊的頭髮凌亂的散着。
陳佩云何時見過顧子煜這幅狼狽的樣子,一瞬間就知道衛忱在電話裡說的情況恐怕並不是嚇唬他們的。
兩人趕緊走了過去,“孩子和安怡都怎麼樣?”
顧子煜像是沒有聽見一樣依然盯着手術中的燈光,他好像被封閉在了這個空間裡,旁人的話都已經聽不見了。
顧國淵見顧子煜不回答,心裡雖然理解他的心情,臉色上卻不是多好看。
衛忱見顧子煜不欲答話,接了話道,“因爲顧辛澤的綁架,安怡早產導致大出血,現在還在手術,孩子生下來就被顧辛澤給抱走了。”
顧子煜與衛忱之間永遠有着一種默契,彼此知道該做的度,不會超過也不會猶豫。
陳佩雲與顧國淵對視一眼,有些不相信的質疑道,“孩子被辛澤抱走了?”
衛忱的襯衫下襬還蹭着一些乾涸的血跡,“顧伯父您知道,我從來不說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