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蘭嚇了一跳,隨即就笑道:“六小姐好大的架子,果真是沒了孃的人,說話都這麼口無遮攔……”
夏夢茹被靜蘭的話給激怒了,一下子從牀上跳了下來,猛地撲到靜蘭身上又打又咬,靜蘭被嚇壞了,可是她常年不幹活,哪裡比得上夏夢茹的力氣大,三下兩下的,就被夏夢茹給按在了身下,臉上捱了夏夢茹好幾巴掌。
“壞人,你們都是壞人,害死我母親……你們都去死……”
夏夢茹發了瘋,一個勁的打着靜蘭,漸漸地,靜蘭便不再掙扎,一張臉已經被夏夢茹捶打的血肉模糊,沒了聲息。
夏夢茹從靜蘭身上爬起來,絲毫不覺得害怕,她腦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報仇!
謝氏,是謝氏逼死母親的,是她非要爹爹休了母親,才逼死了母親的!
夏夢茹雙眼發紅,髮髻散亂,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拿了火摺子,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入夜,相府裡靜悄悄的,夏夢茹直直的衝進了榮福堂,幾個丫頭婆子都在吃晚飯,謝氏也已經吃完了坐在佛堂裡誦經,夏夢茹直直的衝了進去,見謝氏正跪在蒲團之上,冷笑道:“老妖婆,你逼死了我的母親,還假惺惺的來佛祖面前懺悔,我告訴你,佛祖不會原諒你的,我現在就替母親報仇!”
謝氏嚇了一跳,轉身時就看見夏夢茹像是發了瘋一樣的衝了上來,佛堂裡沒有人,謝氏嚇壞了,急忙大聲呼救,“來人啊……”
夏夢茹上前一把將謝氏的髮簪拿掉,伸手拽了謝氏花白的頭髮在手上,搖了搖手裡的火摺子,那頭髮就‘噌’的一下子着了起來。
“火……火……”謝氏嚇壞了,想要逃卻被夏夢茹死死的攥着,這時候聞聲而來的丫鬟婆子都是上來幫忙,可是夏夢茹卻是像已經瘋了一樣,“燒吧,燒吧,燒死你這個老妖婆……”
夏川生也聞訊而來,見夏夢茹一臉發瘋的樣子,氣的伸手給了她一巴掌。
夏夢茹被打得身子站不穩,搖搖晃晃的扶着柱子站穩了身子,看着夏川生笑,“老妖婆……燒死老妖婆……哈哈……”
謝氏的火被水撲滅,可是一頭頭髮已經被燒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的幾根掛在頭上,像是個小丑一樣。
謝氏年紀大了,被這麼一折騰,都快被氣瘋了,看着夏夢茹瘋瘋癲癲的樣子,謝氏惱怒道:“混賬,不知死活的小畜生,給我拖出去打死……亂棍打死……”
夏川生猶豫了一下,轉身問道:“茹兒,你這是怎麼了?是誰讓你來的?”
夏夢茹嘻嘻的笑着,忽然又不笑了,嘴脣一扁,就開始哭了起來,“嗚嗚……母親……母親死了……是老妖婆……老妖婆逼死了母親……茹兒要去陪着母親……母親好可憐……”
說着,夏夢茹便忽然從地上站起來,對着一旁的柱子就撞了過去。
夏川生想要阻止卻是來不及,夏夢茹滿頭鮮血的躺在地上,這時候聞訊而來的夏夢凝和夏川淵也走了進來,夏夢凝見夏夢茹撞柱子自殺,心裡緊張的不行,畢竟她是答應了錢氏要幫她保全夏夢茹的性命的。
想到這,夏夢凝急忙走了過去,伸手攬起夏夢茹的身子,雙手在她的身上穴道處點了幾下,給她止了血。
夏夢茹哭的兩個眼睛腫的像個核桃,夏夢凝見了,心裡有些難受,喪母之痛,自己前世也經歷過,想到夏夢茹被夏川生虐待的有些傻里傻氣,夏夢凝的心裡也生了幾分氣憤,錢氏老實本分,也不想爭什麼東西,可偏就是這樣,謝氏還要對她趕盡殺絕。
夏夢凝對九兒道:“找大夫來。”
謝氏氣憤,“不可,這種目無尊長的人活着也是白活,乾脆死了一了百了。”
夏夢凝擡頭,淡淡的看着謝氏,道:“終歸是沒了母親的孩子,老夫人不要太較真了,二夫人的死是爲了什麼,老夫人心裡最清楚。”
謝氏被夏夢凝這麼一說,接觸到夏夢凝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心裡有些發虛,她顧忌着夏夢凝的勢力,沒敢再說話。
這時候,門外就有丫頭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六小姐房裡的丫頭靜蘭死了,被人打死了。”
衆人往夏夢茹的身上看去,見夏夢茹的衣角上有鮮血,便懷疑上了夏夢茹,謝氏正愁沒處懲處了夏夢茹,如今一見這樣的好機會,急忙開口道:“六姑娘莫不是魔怔了,還是趕緊送走的好。”
這時候九兒已經叫來了幾個身強體壯的婆子,將夏夢茹擡了起來,夏夢凝站起身子,淡淡道:“一個丫頭死了,難不成還得讓小姐去抵命?六妹妹什麼性子老夫人是知道的,若不是這丫頭惹了她,她是不會這麼生氣的,這件事若想被壓下去,凝兒勸老夫人還是不要節外生枝,適當的收手好了。”
說完,夏夢凝便對夏川淵行了一禮,轉身走了出去。
謝氏氣得不行,被燒了頭髮又被夏夢凝如此挖苦一番,簡直要瘋了,“反了反了,淵兒,你看看你的好女兒,怎麼,當了世子妃了不起嗎,還沒過門呢就會在家裡給長輩甩臉子了,以後要是真嫁出去了還得了……”
夏川淵面無表情的站起身子,對謝氏的話感到心裡煩悶,連一眼都沒看謝氏便走了出去,謝氏氣得臉色發青,連話都說不出來。
夏夢凝給夏夢茹止了血,又上了藥,道:“她沒恢復之前,就住在竹枝園裡吧。”
九兒弄不明白,“小姐,您怎麼這麼關心她了?”
夏夢凝嘆口氣,伸手拿了帕子給夏夢茹擦着汗,“她很可憐,讓我想起了以前的自己,那時候的我,也差點被方氏逼死。”
九兒想了想,點點頭,這時候夏夢茹便微微的皺了皺眉,睜開了眼睛。
夏夢凝面無表情,“你醒了?”
夏夢茹卻是嚇了一跳,捂着頭道:“這是哪裡,你是誰啊?”
夏夢凝一愣,不知道夏夢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她伸手探上了夏夢茹的脈搏,沒有內傷,可是她,爲什麼不記得自己了。
“你不認識我了嗎?”夏夢凝開口問,聲音輕了一些。
夏夢茹點頭,皺眉道:“我從來沒有見過你啊。”
夏夢凝笑笑,“沒事,你好好想想,你記得什麼呢?”
夏夢茹想了想,慢慢道:“我叫夏夢茹,爹爹叫夏川生,母親叫錢玉芬,我家住在隴南……”
夏夢凝皺眉,跟九兒道:“看來她是隻記得以前的事情了。”
說着,夏夢凝又轉了頭看向夏夢茹道:“茹兒,我叫夏夢凝,是你的三姐姐,我是你大伯的女兒,知道了嗎?”
夏夢茹點點頭,像是個孩子一樣笑着,“三姐姐。”
夏夢凝笑了笑,“茹兒,你母親去了很遠的地方了,她有一件很要緊的事情要做,等你傷好了,姐姐就把你送去庵堂裡,你自己在那裡等着母親好嗎?”
夏夢茹疑惑,“姐姐,爲什麼我們不能在一起?”
夏夢凝淺笑,“因爲這裡太髒了,壞人太多了,姐姐不捨得茹兒在這裡擔驚受怕,茹兒去了庵堂,姐姐會拜託那裡的小師傅們好好照顧你,姐姐也會時常去看你的,好嗎?”
夏夢茹聽着,拉着夏夢凝的手道:“姐姐,這裡壞人多,那姐姐爲什麼不跟茹兒一起走呢?”
夏夢凝笑笑,“不行啊,姐姐的事情還沒做完,等到姐姐做完了事情,就能有空陪着茹兒了,好嗎?”
夏夢茹點點頭,笑嘻嘻道:“姐姐真好!”
夏夢凝伸手,心疼的給夏夢茹擦了額頭上的汗珠,九兒在一旁看着都流了淚,“小姐,六小姐,真的好可憐啊。”
夏夢凝低語,“忘記這些,也許是好的。”
夏夢茹聽不懂,不過還是看着夏夢凝笑,“姐姐,你以前怎麼不來看茹兒,茹兒好孤單,沒人陪茹兒玩呢。”
夏夢凝伸手摸摸她的臉,“茹兒乖,怎麼會沒人跟茹兒玩呢?”
夏夢茹點點頭,“真的啊姐姐,他們說茹兒腦子笨,是個傻子,茹兒問母親爲什麼茹兒這麼笨,母親只會流淚,說茹兒小時候被爹爹打了很多次,有一次打破了腦袋,受了傷,所以笨了,連說話也不利索……”
夏夢凝聽着,鼻子酸酸的,她給夏夢茹診脈的時候就看出了夏夢茹身體裡的病症,頭部的傷已經長年累月,夏川生下手太狠,孩子太小被打破了頭,也難怪她總是一副傻乎乎的樣子,有時候嗜睡,有時候眼睛看不清楚。
夏夢凝拿了帕子擦了擦眼淚,笑道:“怎麼會呢,茹兒最聰明瞭,一點都不笨,姐姐很喜歡茹兒呢。”
夏夢茹邊笑着邊流淚,“真好,姐姐真好,等母親回來了,茹兒也要告訴母親,終於有人像母親一樣不嫌棄茹兒了呢。”
夏夢凝心裡像是被擊中了一樣,她伸手拉着夏夢茹的手,道:“茹兒,對不起,姐姐以前對茹兒做了錯事,茹兒能原諒姐姐嗎,姐姐好後悔呢,不該那樣子對茹兒……”
九兒在一邊看着,也是流了淚,她知道夏夢凝說的是什麼,她們以前以爲夏夢茹是故意的,可是如今才知道夏夢茹是因爲小時候被自己的父親打破了頭才變成這樣的,九兒心裡難受的緊,看向夏夢茹的時候,忍不住輕輕的哭了起來。
夏夢茹笑笑,伸手給夏夢凝擦了眼淚,“姐姐不哭,以前的事情茹兒記不得了,姐姐也是,不要記得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好不好?”
夏夢凝愣住了,她忽然想起了自己重生後,好像沒有一天是不惦記着報仇的,她想起了這一年來過得生活,好像,沒有爲自己真正的活過。
這一次,雖是夏夢凝救了她,可是夏夢茹的一席話,卻是救贖了夏夢凝那一直沒有反應過來的心。
想到這,夏夢凝笑了笑,如釋重負一般道:“茹兒說的對,姐姐太笨了,不知道把不開心的事情忘了,總是掛在心上,這樣,姐姐把手上的這件大事做完,以後就都忘記,好好的開心的活着好不好?”
夏夢茹點點頭,說着說着,夏夢茹卻是眯了眯眼睛,“好睏,茹兒好想睡覺。”
夏夢凝點點頭,“睡吧,姐姐陪着你。”說着,給夏夢茹蓋上了被子。
九兒在一旁看着,抽泣着道:“小姐,六小姐原來這麼可憐啊,你說二老爺他……怎麼就這麼狠心……把個小小的孩子打成了這樣子……”
夏夢凝嘆口氣,“大抵是因爲不是個男孩的緣故吧,這世間重男輕女,不奇怪了。”
九兒點點頭,“小姐,咱們以後怎麼辦?”
夏夢凝看了看熟睡着的夏夢茹,道:“等她傷好了,就送去庵堂吧,她的心智不行,去哪裡都會被欺負,我情願這樣保護着她,讓她永遠開心的活着。”
九兒點點頭,“這樣也是最好了。”
夏夢茹傷好了之後,夏夢凝便讓吳青將她送去了庵堂,隨着一起帶去的,還有夏夢凝給庵堂裡捐的一千兩的香火錢,夏夢凝不能每天都去庵堂看她,所以不能顧得周全,或許給了她們一些銀錢,她們便可以對夏夢茹好一些。
夏夢凝倚在榻上嘆氣,九兒見了,道:“小姐不必擔心了,現如今幸好六小姐將這些事情都忘了。”
夏夢凝點點頭,“想起以前我也算計了她,總是覺得心裡酸酸的,九兒,你說我是不是也變的壞了?”
九兒搖頭,“纔不是呢,小姐是因爲想要自保,纔去算計別人的,根本沒有害人之心。”
夏夢凝嘆口氣,“終歸是活在這個府上的人,怎能獨善其身呢。”
再說王媒婆那邊,媒婆的嘴皮子向來都是傍身的本事,這王媒婆出去之後這麼一宣揚,全京城的媒婆都知道了這事,謝氏再去請人的時候,便沒一個人願意上門說媒了,這原配都死在了人家媒婆的門口,自己若是上趕着去了,萬一這原配的鬼魂晚上不高興來纏着自己怎麼辦?
謝氏出的錢雖然多,可也不能爲了掙錢不要命啊,這個想法顯然人人都知道,所以謝氏如今也是急的團團轉了。
夏川生本以爲錢氏走了,自己就可以娶一房美嬌娘,最好這美嬌娘還能爲自己帶來豐厚的家產,那樣自己也不用多費周折,就可以在府上說上話了。
可如今不但美嬌娘沒見到,就連這趕上門給自己說媒的人都沒有了,夏川生一下子由美夢裡跌進了現實中,便怨懟上了謝氏。
母子倆都是自私的人,所以就算謝氏掏心掏肺的對夏川生,可他還是不領情。
夏川生這一閒着,便邪心又起,想起柳香雪那窈窕的身段兒和迷人的臉蛋兒,夏川生這心裡便像是貓撓了一樣癢癢的不行,恨不得即刻將柳香雪拖上牀去。
這一日,夏川生故意找了個機會去朱夢軒旁邊的花園裡閒逛,果不其然的看見了正跟香雲一起拿着竹籃在撿拾花瓣的柳香雪。
柳香雪今日穿一身粉色的紗裙,外面披着薄薄的黃色半臂,粉臉含羞帶怯,真是生生的晃壞了夏川生的眼睛。
夏川生喉頭咕咚一聲的嚥下了一口口水,走上前輕聲道:“香雪……”
柳香雪嚇了一跳,轉身見是夏川生,臉上的笑意頓時煙消雲散,淡淡的看着夏川生道:“香雪見過二爺。”
夏川生心裡有些不舒服,柳香雪剛纔神情的轉換他也看在眼裡,夏川生冷了面,道:“這幾日過得可還好?”
柳香雪敏感的察覺到了夏川生的神色有些不悅,轉了心思,便一副虛弱的樣子道:“香雪……很好……多謝二爺惦念……咳咳……”
說着,伸手拿了帕子掩住了嘴脣,低頭間,忙着給香雲使了個眼色。
香雲心領神會,急忙上前扶住了柳香雪的身子,道:“二爺有所不知,我們家小姐這幾日染了風寒,雖已經吃了藥,卻還是沒好利索,所以總是渾渾噩噩的,還望二爺見諒。”
夏川生聽了香雲的話,又低頭去看柳香雪,見她面上果然白了一片,身形消瘦的可憐,便釋懷了剛剛柳香雪的神情。
“你既是病了,又何苦出來吹風,走,我陪你回去坐着。”夏川生說着,便走上前來,準備扶住柳香雪。
柳香雪見夏川生這樣,急忙退後了幾步,“二爺不可……香雪的風寒未好,怎麼能跟二爺接觸,若是害得二爺也染上風寒,那老夫人肯定不會饒過香雪的。”
夏川生聽了,雖然心裡不舒服,可也沒話說,只能盼着柳香雪這病快些好,自己好早日娶她過門纔是。
夏川生想到這,才道:“那好,你且安心養病,有什麼需要就讓香雲去軒明堂找我。”
柳香雪謝了恩,見夏川生走了,這才直起了身子。
香雲扶着柳香雪,擔憂道:“小姐,二夫人死了,二爺肯定是想娶您過門呢,咱們怎麼辦啊?”
柳香雪彎腰撿起了地上的竹籃,道:“還能怎麼辦,只能先拖着他了。”
香雲仍然憂心忡忡,“小姐,咱們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柳香雪皺了眉頭,兩人回了朱夢軒,坐在榻上,柳香雪才道:“香雲,你那晚可見着了咱們府的大老爺?”
香雲點頭,柳香雪笑道:“大老爺是二爺的兄長,可是不論外貌氣度,才學官位,都比二爺強上許多,香雲,我以前也想過,若是能牢牢的抓住二爺的心,榮華富貴一輩子也不是沒可能,可如今看來,這府上明明是大老爺說的算,而且他還是一國的丞相,身居高位,若是我能被他收了房,那日後怎麼也是個貴妾,或者我再施以手段,做個正室也不是不可能的。”
香雲嚇了一跳,急忙道:“小姐不可啊……”
柳香雪皺眉,看向香雲時便有些不滿,饒是一起長大一起共患難的,柳香雪骨子裡還是覺得香雲是個丫頭,如今香雲這樣說,她自然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