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政養沒猜錯,這位林老爺子的確出自一個古老的門派,悠久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兩千年多前。現如今,這個古老而神秘的門派已經完全消失在世人的眼中,通常情況下,他們又有一個極好的掩飾身份的職業——古董鑑定師!或者,他們還有另一個更讓人人尊重的身份——考古學家!當然,並不意味所有的古董鑑定師和考古學家都會是這個門派,但是可以肯定,他們的淵博學識並不比任何一個專家級別的人弱,甚至還要強過很多。
嚴格地說,他們還有個讓人敬畏的稱號——發丘將軍!他們更喜歡別人稱呼他們爲“發丘天官”或“發丘靈官”,這個稱呼比起前面的更富有神秘色彩。
此刻政養手中拿着的銅印,就是傳說中的發丘印!而印上刻着的“天官賜福,百無禁忌”八個字,則是“發丘天官”手中一件不可替代的神物,號稱“一印在手,鬼神皆避”。傳說此印的真品毀於明代永樂年間,已不復存於世,而現在的發丘者所用的都是贗品。不過政養依然感應到這個發丘令上面傳來一種厚重的感覺,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衆所周知,在中國上下五千年的歷史中,有無數神秘的派系和門派。真正流傳下來多少沒有一個人可以確定,但是可以肯定,它們一定在以某種特有的方式傳承,或許在某個人來人往的街頭,和你擦肩而過的某個人可能就是這樣的神秘傳承者。
而盜墓門派雖然稱不上是最神秘的,卻可以說是保存得還算完整的。對這方面感興趣的人都應該或多或少知道,真正的盜墓門派其實有四個支流。就是摸金校尉、搬山道人、卸嶺力士和發丘將軍。他們的前身都是以盜墓爲生,經過千百年的經營,逐漸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的風格。畢竟墓穴是最爲兇險的地方,那麼自然需要一些非常的手段。
事實上,真正瞭解了他們,會知道他們也並不是與世隔絕的神秘門派。政養對他們就有過很深的研究,之所以研究,目的很單純。他們想要盜墓,尤其是盜得名貴的好墓,一個首要條件就是必須懂風水,還要十分精通,否則即便找到了千年難得一見的富人之墓,也無法順利進去取得陪葬品。而從古到今,名貴的墓穴必定是在極好的風水的掩飾之下,要找到這種墓穴,通曉風水堪輿之術則是必不可少的。
所謂發丘有印,摸金有符,搬山有術,卸嶺有甲。在政養看來,這就是這四大盜墓門派的一個區別所在。發丘印,自然就是政養手中把玩的這個號稱是“一印在手,鬼神皆避”的銅印。他很懷疑這樣一個毫不起眼的銅印到底有沒有傳說之中那樣的威力,或許只有在林老爺子這樣的專業人士手中才能顯現出它的真正威力吧?至於摸金符,顧名思義,自然就是符咒了。而搬山道人的術,可不是指他們會搬山的法術,這樣多少有點誇大了。嚴格地說,有點類似於茅山的道術和嶗山的法術,區別在於一個用於捉鬼驅邪,降妖除魔,一個則是專門用於盜墓。
當然在盜墓的途中自然難免就會遇到千年不肯墮入輪迴的鬼魂了,而這個時候他們的術數就能起到保命的作用。至於卸嶺甲乃是一種號令同門的令牌,通常情況之下,主要是以令牌聚集同門,然後憑藉人多勢衆來成功盜墓,時間一久,這種令牌演變成了一種防身的寶貝,後來它們又吸收了別的盜墓門派精華之後轉變爲自己的獨門秘訣。但是不管怎麼說,無論是哪個盜墓門派,都必須是對風水佈陣很內行,陽宅風水可以忽略,但是陰宅風水卻是要極爲在行,尋龍點穴這些都是必要的。而所謂的在行當然主要是以破壞風水爲主,所以林正英剛纔說得不錯,嚴格地說,他們的確是半個同行,而且都是靠風水來混飯吃的。
四派名聲各有優劣,但既然是盜墓爲生,總歸來說,自然就不會有什麼好名聲了。而且四派各自看對方不順眼,總認爲自己才應該是盜墓門派的主流,其中還有許多傳聞。
當然了,即便他們有這些防身的寶貝,但是盜墓的過程之中依然還是十分兇險,並不是憑這些就可以保證他們沒有任何問題。所謂發丘印,摸金符,護身不護鬼吹燈;窨子棺,青銅槨,八字不硬勿近前;豎葬坑,匣子墳,搬山卸嶺繞着走;赤衣兇,笑面屍,鬼笑莫如聽鬼哭……這些問題是任何一個盜墓門派都相當忌諱的事情。
而事實上,政養少算了兩個門派,茅山派、嶗山派其實也算是盜墓門派。
看着政養臉色瞬間變來變去,林老爺子微微點頭:“看來你的見識的確不弱。”
政養苦笑搖頭:“據我所知,真正的發丘門人都號稱是傳承一脈的奇人異士,在盜墓門派之中也算是鬼神莫測。傳說就算是千古兇墓,他們也不會入寶山空手而回,所謂自古及今,未有不死之人,又無不發之墓……我很奇怪,您隨便在哪個古墓之中找出一點寶貝就夠一世快活了,爲什麼還是顯得這麼落魄呢?”
林老爺子大爲不悅,悶哼了一聲:“怎麼說話呢?所謂盜亦有道,我林正英雖然出生盜墓門派,但也不是什麼見利忘義之徒。”
“老爺子誤會我的意思了。”政養急忙賠笑解釋,“所謂前人厚葬,後人取寶,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而且也一直都是你們盜墓門派的宗旨。事實上小子我也認爲這不是什麼天大的罪過,既然允許這個行業存在,而且還是幾千年之久,那麼自然就有它存在的道理……難道小子的理解有錯嗎?”
“看來你以前也是研究過我們這行。”林正英點了點頭。
“也不能算是研究,我只是對中國一些古老的派系很感興趣,所以私下了解過一點。”政養難得謙虛一次,當然前提是必須要碰到真正的行家。據他所知,真正的盜墓行當最初興盛在洛陽。時至今日,盜墓者手中那專門掘墳的“洛陽鏟”就是因此得名。畢竟那裡曾經是中國的六朝古都,曾經是一個達官貴人富賈雲集的地方,所有墳墓多半是富人墳墓。而富足之墓剛好又是盜墓者的最愛,只要找到一個機會,很有可能下輩子都夠花了。這就是從古到今這個行業常盛不衰的最主要的原因,無本萬利的買賣誰不願意去做?
“既然你瞭解過一點,那麼你知道通常情況之下,越是年代久遠,越是富足的古墓就越兇險。你知道爲什麼嗎?”林老爺子好像突然忘記了他兒子的事情,反而是饒有興趣地考起政養來了。
“傳說好像是因爲古墓之中珍寶無數,導致葬身在墓穴的主人眷念財富而不肯墮入輪迴,當然具體是不是這樣,我無法肯定。”政養苦笑,點頭回答。
“妙哉,妙哉!”林老爺子猛灌一口酒,“不過你說的這種情況少之又少,至少我老人家盜墓幾十年就從來沒有遇見過。嗯,那你知道什麼樣的墓穴才能稱之爲富足之墓呢?”
政養大感鬱悶,苦笑道:“我要是知道這些,老爺子您這行恐怕就多了一個勁敵了。”
林老爺子啞然,耐心解釋道:“通常情況之下,‘疑冢’就是最典型的一個例子。而所謂的‘疑冢’就是那些生前富賈的人爲了防止盜墓者而故意佈置的一個反盜墓的疑陣。它們沒有任何特徵,所謂先古陵墓不封不樹,不在地面有明顯的標誌……嗯,你知道怎麼去識別它們的存在嗎?”
“是不是根據地氣的反應來辨別呢?”政養大感好奇。
林老爺子大是驚訝地看了政養一眼,奇道:“你以前是不是幹過這個營生?怎麼給我的感覺你好像對這行很精通啊?”
政養笑着解釋道:“墓穴都講究風水,小子剛好又懂風水,雖然有些細節不同,但是大致的道理還是相同……”
林老爺子點了點頭,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繼續道:“你剛纔說對了其中的一點。明辨一處‘疑冢’的所在地,通過地氣來辨別,必須要有極高的修爲的盜墓者纔可以辦到,但是那些沒有修爲的盜墓者則是通過一個更簡單有效的辦法……嗯,和中醫替人看病的理論一樣,也就是望、聞、問、切。當然,這些必須精準無比,否則依然找不到‘疑冢’的真正所在地。當這一切做到以後,並不意味着就能順利找到墓穴,因爲有些高明的‘疑冢’之內還有真假墓穴的區別,有些盜墓者就算是成功進入墳墓中,還是會被裡面的假墓穴所欺騙……你知道怎麼辨別它們的真假嗎?”
這就有點技術難度了,如果不是真正內行是不可能做到的,政養苦笑道:“老爺子您不會是想給小子我辦一個‘盜墓速成班’吧?現在的話題好像和我們剛纔探討的問題有點出入……”
林老爺子哈哈一笑:“我只是看你對盜墓很感興趣,所以想證實一下。不過你的天分還是讓我有點意外,所以如果你願意,我倒是不介意教給你一些東西……”
“據我所知,盜墓一派好像只傳給嫡系吧?”政養大爲意動。哪天風水不好混了,自己倒是可以客串一下去盜墓,萬一弄幾個秦皇漢武的寶貝出來,那可不得了了。不過想歸想,做歸做,藝多也不壓身。
“又在哪裡聽到的這些謠言?”林老爺子爲之氣結,“事實上像我們這種門派倒是有這些規矩,的確只傳給嫡系。但是時代在變,人也需要與時俱進,否則我們的門派終究會被世人遺忘,最後逐漸滅亡。不管別人怎麼去想這個問題,我這裡是例外。再說,就算是傳給嫡系,你認爲我還有嫡系可傳嗎?”說到最後,林老爺子傷感地一嘆,顯然又想到了傷心事。
政養急忙轉移話題:“您要是想教給小子我這些東西,最好是能實際一點,比如說……幾十年的盜墓筆記、心得什麼的,這樣我會學得系統一點。”
林老爺子目視政養良久,突然哈哈一笑:“小子果然有盜墓的潛力,因爲你夠貪心。做一個合格的盜墓者,貪心是首要條件,只要你貪心了,纔能有這股動力支持去尋找好的富足之穴……”
政養不覺冷汗直冒,這是哪門子道理?
“雖然我知道盜墓這行有它存在的道理,不過小子我還是無法強迫自己去做那種挖人祖墳的事情。心結所致,並不是瞧不起這個行業。”政養苦笑搖頭,“我還是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地做好我自己的事情吧。”
“說得好!”林老爺子讚賞地看了政養一眼,顯然沒想到他居然能有這樣一番驚人見解,“千百年來我們這行之所以存在,是因爲它始終堅守着‘盜亦有道’這句話醒世恆言。否則這樣一個有違天理的行業,老天爺怎麼可能允許它存在於世?不可否認,我們這行有很多敗類,但是這並不能否認它存在的價值,試問,這世間有哪個職業敢絕對保證裡面的人都是清白的呢?”
政養大是贊同地點頭,在他這個行業依然不可避免地存在敗類。不過,顯然林老爺子正是恪守着“盜亦有道”這個醒世恆言,寧願自己清苦度日,也不願破壞了規矩,也是他一貫曲高和寡的個性。
“我還沒有你想的那麼高尚。”林老爺子好像看透了政養的心思,微微一笑,“除了這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我也想爲我那不肖子積點陰德,唉……”
政養點了點頭,剛纔岔開了話題,此刻總算是回到正題上來了。
“我那不肖子我最瞭解。”林正英繼續說道,“雖然有點小聰明,但是做事極不靠譜,沒有半點原則。我深知他貪財的本性,所以也是多番管束,可惜他翅膀硬了之後,我說什麼基本都不聽了。十多年前,他們夫婦就在幫一些亂七八糟的人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真是有錢便是爹、有奶便是孃的混賬東西!”
政養苦笑搖頭,林正英如此痛心疾首地罵自己的兒子,可見他兒子的確做了很多缺德的事。
“十多年前,他們夫妻二人耐不住清貧,便瞞着我和S市的一些走私古董的不法商人做起了一些不要本錢的買賣。”林正英嘆了嘆,“也就是所謂的‘產銷一條龍’吧,他們夫妻二人負責盜墓找寶,別人負責銷售。總之哪裡價錢出得高就往哪裡賣,這麼多年,不少好寶貝都被他們倒騰到了國外……”
政養大皺眉頭,只此一項,他兒子倒的確該死。
“後來我知道了,曾經嚴厲警告他們,可惜人家陽奉陰違。”林正英一臉落寞,“我也沒有辦法。這麼多年來,這小子盜墓的手段要比他老子我高明很多,甚至風水造詣上也強出不少。比如說醫科大學的問題他就看出來了,偏偏我老人家守在這裡十多年愣是沒發現!有些事和天賦有關,你不服不行。”
政養也不得不承認林正英的兒子在風水造詣上的確很有天賦,連醫科大學這麼隱蔽的問題都能看出來,證明了他很不簡單。
“這逆子盜墓我也能容忍,畢竟這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林正英又說,“最讓我不能容忍的是,他居然和一些官場上的人攪和在了一起!”
“老爺子指的是醫科大學的事情嗎?”政養心中一動。
“醫科大學只是其中一件罷了。”林正英苦笑點頭,“之前我並不能斷定醫科大學的事情和官場的人有關,因爲當初請他去替醫科大學教學樓挑選位置的只是個建築公司的老總,後來這個老總榮升爲S市的市長……”
政養心中狂跳不已,一直以來他始終都在懷疑醫科大學的問題和文玉龍有關,此刻林老爺子徹底證實了他的猜測。這樣一個意外的收穫實在讓他有點驚喜異常,這樣一來,他就有理由相信廣場上那個八字應該就是文玉龍的。當然,這依然需要去證實。
“如此說來,老爺子您的兒子就是醫科大學問題的始作俑者?”政養大爲好奇,因爲他一直都在猜測應該出自林楚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