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蛟龍不一樣。
水底下的那位仁兄,在古滇國被巫祖毀掉之後,它開始對人類產生了不信任。這種不信任表現爲孤僻,它就生活在湖底之下倒懸着的古滇國城裡。以它的強大程度,已經不必爲怎麼吃飽飯顧慮了,每年都有無數大魚聚集成羣,排着隊地送到它的嘴邊來給它享用。所以它索性也就呆在古城裡不出來了,等過了一段時間,古城自動翻轉上去排泄壓力的時候,它就跟着出去,在湖裡逛幾圈,拖幾個遊客下水。它對人類的生命是漠然的,有這種殘害人類的行爲,也只是興趣使然。
就像貪玩的幼童舉着小丁丁往螞蟻洞裡撒尿一樣,淹死一窩螞蟻,沒有別的理由,就是好玩而已。那蛟龍,藏在水底下把最自以爲水性好的那些人拴在水下,殺殺他們的自以爲是。
其實它的這種惡作劇一樣的行爲,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爲是做給孤山底下壓着的那隻贔屓看。
原本撫仙湖裡它是最大,後來突然不知從哪裡冒出來這個贔屓,強行跟它搶地盤,它倆又打得難分難解,後來還撞沉小孤山。不過令蛟龍費解的是,這贔屓竟然用自己的身子撐住了傾頹的孤山,而它的這個行爲,竟然是爲了拯救湖邊的人類。
蛟龍根本不能理解,這個長着王八殼的妖精,腦子裡裝的是什麼。不過它被壓在孤山底下也好,這整個撫仙湖又成它的天下了。雖然想法很好,山下的贔屓卻並不買賬,它被孤山壓着不能行動,但是愣是把蛟龍給逼退到撫仙湖的北邊。雖然平時贔屓沉睡的時候蛟龍也會到它的地盤撒野,不過只要動靜不大,被壓着的贔屓也懶得去管。
不過蛟龍和這贔屓兩隻大妖,一個是因爲本身就只愛宅在古城裡,另一個則是被大山壓着沒辦法只能宅着不動彈。所以幾百年來,撫仙湖竟然詭異地平靜無事,只有蛟龍惡意地搞死幾個遊客。
但是最近不一樣了,最近蛟龍要從蛟蛻變成龍了。
它已經鑽出來開始吃人了。
它弄出來的那個漩渦只會是個開始,往後將還會有更大的動靜。
因爲它要搞大動作,這才把捉妖人給招了來的吧。魚姥姥在腦海中組織着這一切事情的因果關係。
的確是這樣,所以那個蛟龍,趙羽凡絕對不會像放過她一樣也放過它的。這一次它整了個漩渦出來,就淹死了不少人,還把陽光海岸附近的船隻都給毀了。人類可再受不了如此的損失。況且,如今亟需進補的蛟龍要是看見了趙羽凡這個捉妖人,肯定也有把他給一口吞了的想法。
魚姥姥凝視着腳底下躺着的趙羽凡。
這個小捉妖人,果然是使用了某種透支自己力量的術法,她就說之前察覺出來的趙羽凡能力並不強。
她會被他打成重傷,甚至差點就被殺死,也着實是過於大意了,還有就是她並不擅長戰鬥。
這一點趙羽凡也看出來了。
魚姥姥雖然同樣漠視人命,不過這只是基於種族的冷漠,無可厚非。趙羽凡認爲她可以放過的最大的一個原因,其實是因爲她不是那種兇惡的妖精,整天有事沒事就主動搞事,殺人越貨吃肉喝血那種。
魚姥姥最大的愛好就是安安靜靜地嗑瓜子,儘管在她手上除去過很多像趙天成那樣的人,但是她從來不覺得有任何的愧疚,因爲她不主動挑事,事情找上門來了,她也不怕。人嘛,弄死一個兩個幾十幾百,沒啥大不了的。
在妖精眼中的人類,就和人類眼中的小螞蟻小蚯蚓差不多。
沒有認同,沒有同情。
所以魚姥姥對暈過去的趙羽凡也一樣沒有同情。
之前趙羽凡沒殺她,算是回報再之前她沒有殺他。所以就在她告訴了趙羽凡他想知道的消息之後,他們兩個就兩清了。
妖精是很講道理的生物。
既然他和趙羽凡兩清了,而現在趙羽凡又毫無防備地暈倒在了她的面前,那她想要對他做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的了,反正現在也沒有人能夠阻止了。
魚姥姥蹲下來,伸手拍了拍趙羽凡的臉,趙羽凡並沒有反應,雖然眼睛瞪得老大,不過他是休克了的。魚姥姥嘲笑了一下自己的膽怯,這分明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捉妖人而已,就那麼爆發一下,爆發完了也就沒有後續輸出了。自己竟然會真的害怕了。
她這一惱,就想把害她出醜的趙羽凡給幹掉算了。
但是看着趙羽凡的臉,她又覺得可惜,畢竟這可是捉妖人啊。
之前留着他想要馴服他當僕人,就是因爲從來沒有妖精把捉妖人收編來當小弟的,她遇上了趙羽凡這樣的小號,自然想要試一試了。
哪怕是在趙羽凡展現過短時間內爆發比她還強的力量之後,魚姥姥對趙羽凡的好感也並沒有減弱多少。
不得不說,趙羽凡這小子的面相,還是很討人喜歡的,尤其是中老年婦女。
魚姥姥順手在趙羽凡的臉上一抹,將他瞪得老大的雙眼給闔上。這個讓死人安息一樣的動作,極其不詳。
魚姥姥重新將自己的領域釋放開,她又重新把握住了局勢。
之前被神臨的趙羽凡一腳踹沒了的半條命,現在又恢復得七七八八了。
像她這種不爭不搶的妖精,沒別的優點,就是耐力驚人。只要沒死透了,忍過不久,就能恢復如初。雖然可能戰鬥力弱了些,不過魚姥姥也並不是什麼好戰分子。她只想守着自己神魚泉裡的子子孫孫歲月靜好地安穩度日。每天磕磕瓜子曬曬太陽看看小說多好。
魚姥姥站起身來,究竟要怎麼處置這個捉妖人,她一時半會兒竟然沒有能拿定主意。
她感到自己似乎是有點兒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徵兆,這個名詞是她從這幾天正看的那本恐怖小說裡學來的。她對趙羽凡感覺有些親近,對要不要殺他有些猶豫。
魚姥姥站到窗前,倚靠着窗臺,望着屋外漆黑的夜空。
這一夜過得實在是太漫長,形勢翻來覆去顛顛倒倒,讓她覺得不太真實。
但是回頭看着腳底下躺着的那個年輕捉妖人,她又會覺得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做妖精幾千年了,就沒見過個像趙羽凡這樣子的捉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