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羽凡停下了尋找,他回身看着秋濃。
“我爲什麼要來這裡?要回到我的心裡?”他問。
“因爲你迷失了。”秋濃搖着頭。
“我迷失了麼......”趙羽凡臉上有幾分茫然,“那你......你是真的秋濃?你又爲什麼會在我的心裡?”
“因爲我是夢魘啊。”秋濃笑意盈盈,“夢魘所成的妖精,是永遠不可能被消滅的,就算他們殺死了我,但是隻要有一個人記掛着我,我就能夠在那個人的心裡面繼續生存下來。”
秋濃站起身,捧住趙羽凡的臉。
“我已經死了,但是我在你的心裡繼續活着呢。”
趙羽凡怔怔地望着她溫柔的臉龐,“那你......能再活回原本的樣子嗎?”
“也許。”秋濃歪了歪腦袋。
趙羽凡很高興,高興得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那個魚姥姥,她對你說的那些話,讓你改變了你以前的看法和堅持的東西。”秋濃伸手抓住趙羽凡的手,擡頭看着他的眼睛說道。
趙羽凡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魚姥姥......
“你能夠知道我身上發生了的事情嗎?”趙羽凡問,“那我現在是在哪裡?還是在魚姥姥的那個院子裡嗎?”
既然沒有死,他還是挺關心自己的身體的。
秋濃卻搖着頭,“我是在你心裡啊,我只能知道你看見的事情。你之前因爲各種受傷反噬還有透支暈倒了,之後發生的事情我就沒辦法知道了呀。”
趙羽凡有些明白了,她在他的心裡的意思。
“那個魚姥姥,她讓我很糾結,我明明應該殺了她的,要是我沒有貪心多問了她那麼多問題......我應該堅定決心的,她......當着我的面殺了人啊。”趙羽凡有些後悔。
秋濃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真的認爲,那個叫趙天成的人,還是個人嗎?”
她的話讓趙羽凡有些疑惑。
他皺眉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秋濃並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你一直以來堅持的原則就是,妖精只要是身上沒有血腥味,就是沒有殺傷過人類,對這樣的妖精,你可以網開一面。而一旦妖精身上沾染了血腥味,一旦殺傷了人類,被你發現了,你就一定要把那妖精追殺到死。”
趙羽凡點點頭,“是這樣的,以前是。”
秋濃卻搖頭,“不是,這不是師父教你的。”
趙羽凡嘖的一聲,“這跟他教我的也是一樣的,他跟我說,妖精,沒有血腥味的可以放過,有血腥味的一定要搞了它們,他還說......”
秋濃打斷他的話,“不,羽凡,師父的意思不是這樣的,你只記住了一部分。”
趙羽凡皺眉望她。
秋濃苦笑,“你是個天才,羽凡。師父教給你的東西你學得很快,也很好,但是你從來不肯用功,因爲你也發現了自己是個天才,只要付出一點點的功夫,你就能學得比別的人要好很多。但是正因爲你的天才,你放縱自己,懶惰。”
趙羽凡心裡一抽,眉頭一跳。
這是他的心病,他爲自己從前的怠惰一直都心懷愧疚,尤其是師父他老人家還沒有把他帶出師就......他放逐自己四處流浪就是因爲覺得自己對不起師父,近來他已經很少想起這些了,可是現在秋濃卻這麼直白地說了出來。
“是天才的通病啊,懶惰。”秋濃舔了舔嘴脣,她看得出趙羽凡的心虛,但是她必須告訴他這些,因爲他已經不能再向從前那樣迷惘懶惰,因爲她已經死了,師父也已經死了,如今他只有自己一個人活在這世上了。
趙羽凡牽動嘴角,想笑笑緩解尷尬,但是笑起來了才更尷尬。
“你從前要是好好地聽師父的話,專注地用功,你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在這種時候就感覺到迷茫,感覺世界觀被顛覆,感覺自己堅持的東西改變了。是因爲你堅持的堅持根本就不堅定。”
秋濃伸出青蔥一樣的食指,戳了戳趙羽凡的鼻尖,“天才的第二種病,想得太多,不確定太多。”
“那......師父曾經交給我的,究竟是什麼?”趙羽凡咧咧嘴,問道。
“你記着的這些對待妖精的態度,都是協會的規定啊,他們把妖精分得很確定。妖精,妖魔。可以暫時放養着的,必須馬上除掉的。他們這套可笑又不科學的體系你倒是學會了,但是這是師父一直都向協會提出要改進的內容。”秋濃嘆了口氣,接着說:“可惜你們捉妖人協會把妖精當作被他們圈養的牲畜了,他們非但不聽師父的建議,甚至覺得他瘋了。只是因爲師父告訴他們,妖精和人類,是平等的。”
趙羽凡努努嘴,“不是‘我們協會’,我早就不屬於他們了,那幫傻\/逼。”
秋濃笑,“好好好,他們。你知道嗎,你是除了師父之外,第一個知道所謂的妖魔,真實名字是貪的捉妖人。”
“唉......誰讓我是他徒弟呢......只是他以前也沒告訴過我啊,這還都是我自己從妖精嘴裡掏出來的呢。”
“那個時候你被協會捧得那麼高,你早就不把師父放在眼裡了。”秋濃笑得促狹。
“我沒有......”趙羽凡急忙分辨道。
秋濃擺擺手,“我開玩笑呢,別激動。”
“其實師父知道,跟你說他的觀點,你只會也覺得他瘋了。他就只有你這麼一個徒弟,當兒子來養的,他怕告訴一些東西,適得其反地把你給推遠了。但是其實在很久以前,師父逼着你訓練鼻子的時候,就把很多東西都告訴給你過了。”
趙羽凡垂下頭,“太遠了,我忘記了很多。”他感覺心底的愧疚更深了。
“那個時候你可拽了,但是師父看你進步神速,也沒有辦法多說你什麼。他只要說了你一句,你馬上能找出一百句來反駁他。天才的第三種病,自以爲是。”秋濃搖晃着指頭。
趙羽凡哂哂一笑。
“你說了這麼多病,這麼多的缺點,早就把天才這唯一的優點給擠兌沒了啊。我早就不敢跟別人說我是天才了,這話說着,我自己都慚愧。想想從前,‘我是天才’這種口頭禪掛在嘴邊,簡直愚蠢。”
他搖着頭,嘆了口氣,“我直到現在都還沒能戒掉這口頭禪,嘖。”
“呵,所以你已經成長了啊。”
秋濃摸摸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