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挺早啊，不是說晚上等天黑了麼？”守銀上前跟狄天鱗握了握手。
“反正提前來了總不會是壞事，執勤的警察走了，對面的店鋪也關門了。”狄天鱗朝後一指，街對面的那些飯館旅店正關燈放下捲簾門，沒什麼客人，都趁早關門回家。
“先等會兒吧，等人家門關上天黑盡了再說。”守銀說着，一撅屁股就在警戒線前坐下了。
吞金不像他那麼埋汰，從包裡扯出件救生衣來鋪在地上，坐到救生衣上。
狄天鱗看見了，笑着說：“還準備救生衣了？其實你們不用這麼仔細，在孤山上我們潛水隊的救生點裡潛水服氧氣瓶救生衣之類的裝備都是現成的。”
守銀笑着：“早說嘛，買這玩意還花了我好幾百，那家店死活不給講價錢。”
“能理解，畢竟湖裡出了事情，救生衣這玩意也都跟着值錢了。”狄天鱗道。
“誰說不是呢，明明標價才一百幾，他翻了倍賣我的。但是我倆水性實在不咋地，就只是游泳池裡遊兩圈的水平，這要是下了湖，不穿個救生衣，心裡慌。”守銀裝着畏懼的語氣道。
狄天鱗拍了拍胸脯，頗有些自豪地笑着，“錢老師你們文化人就是謹慎，不過既然到了我的地盤，你們就放心好了，我可是潛水隊隊長兼任救生隊負責人，鎮派出所編外人員，從水裡撈人這事兒我在行。”
“不過”他說着，卻眼神一黯，“這都得是不遇上那天的狀況”
狄天鱗本身是個俊朗又威武的漢子，這眉眼耷拉的失落模樣，跟他的面貌一比，更顯得悲慼感傷，師兄弟兩人都被帶得有些黯然了。
守銀和吞金對視了一眼，知道湖裡出現的那個旋渦給這個號稱“水鬼”的最擅水的人造成了不小的陰影，尤其他隊裡的兄弟還因此喪生
“我這次決定幫你們，就是因爲那天我看見的那個旋渦，實在是太詭異了。”狄天鱗調整了下呼吸和心情，恢復平靜，在守銀旁邊蹲下來，說道。
“詭異？”守銀皺着眉，“爲什麼用這個詞？”
之前第一次見到狄天鱗的時候，從他的語氣裡，守銀就感覺狄天鱗當天是不是在旋渦裡看到了什麼，他之前的表現不是很自然。
“因爲它產生得極其反常，我常年生活在水邊，風浪的規律我瞭解，但是那個旋渦出現得突然，那天本來不可能有這麼大的水流變動的，因爲是個大晴天，而且季節也不對還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我在這撫仙湖邊生長的這麼多年裡，從沒聽說過這內陸的大湖裡還會起這麼大的漩渦。”狄天鱗說。
“那你有沒有想過，這種情況出現的原因可能是什麼？”吞金開口道，他這話暗示的有點意思了。
狄天鱗轉頭，目光炯炯地看着師兄弟。
“我覺得撫仙湖裡，真的有東西傳說中的巨龍，是真的。”他一字一頓地說。
“巨龍？”守銀皺眉，裝着不解。
狄天鱗將那個關於撫仙湖和古滇國的傳說講給了二人。
吞金聽完，沉默了一陣，突然開口說：“你知道，人們蒐集傳說，是因爲傳說的背後，藏着真相。”
他這話聽着很厲害，狄天鱗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之前這個叫小金的學生，看着沉默寡言，不過似乎很聰明。
守銀也摸着下巴沉吟思索。
聽他說的這些話，這個模樣非常唯物主義的人，難道其實相信這些所謂的怪力亂神麼。那如果真的告訴他，撫仙湖裡邊，其實有那麼多的妖精，他能不能理解。
三人就着漩渦的話題又聊了一會兒，狄天鱗一直持水裡有問題的觀點。
“我估計你們檢查水文，什麼都查不出來，撫仙湖水質這麼好，平日裡也都風平浪靜，所以那天那一出，肯定是湖裡的什麼東西搞出來的。”狄天鱗站起身子，捶了捶膝蓋，左右看看，環湖路上一個人影也沒有，只有路燈亮起，還有警戒線拴着的紅藍光閃爍交替的警戒燈，現在這個時候，這種狀況下，還敢往湖邊湊的，就只有他們三個了。
“差不多了，天也黑下來了，咱們現在進去，沒人會發現。”狄天鱗說着話，把帶來的包打開了，裡邊是塞得特別結實的一張橡皮艇。他把癟成一條的橡皮艇打開，掏出個打氣筒，往裡邊打氣。
守銀幫忙扶着氣孔。
“我們就坐這個進湖裡？”守銀看着慢慢鼓脹起來的橡皮艇，擡頭問狄天鱗。
“是啊，先到孤山去，我們救生點裡邊還有一艘快艇，待會到了換那個。我不曉得你們做調查要怎麼進行，或者是要到哪裡去做，你們說就行，我負責把你們送過去。”狄天鱗笑着。
他按壓打氣筒速度很快，這餿兩米多長的橡皮艇沒多會就被打滿了氣，變得鼓囊囊起來。
狄天鱗拔掉打氣筒，封上氣門，把漁網和打氣筒塞進揹包，雙手一送，橡皮艇扛在頭頂，對守銀努了努下巴。
“錢老師，麻煩把這警戒線踩下去，咱們下去吧。”
守銀幫忙讓他跨過警戒線，然後衝師兄招招手，三人下了臺階，越過廣場，走到之前守銀到來看美女的沙灘上。
守銀左右看看，沙灘上游客和商販們遺落的桌椅衣物都散落各處，沒有人來處理，狼藉一地，他想到事發當天，那種恐怖的景象還是讓他有些不舒服的，忍不住喘息重了幾分。
狄天鱗走在前邊，四周寂靜，只有風過湖面掀起的一絲清冷，所以守銀的長息聽得真切。
他微微側頭，對守銀說：“很可怕吧，錢老師，這凌亂的沙灘，就是人們在面對災難之後留下來的。人類太脆弱了，湖水只是那麼一卷，當場就死了幾十個。都不說滿湖的船了，基本都廢了。”
“唉，你說這種事情，真的是天有不測風雲。”守銀裝模作樣地嘆道。其實他心裡清楚，那個漩渦，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狄天鱗帶着他們來到湖邊，把橡皮艇送進水裡，跳到艇上，吞金和守銀也跟着爬了上去，由狄天鱗在前，守銀在中間，吞金在艇尾，穩住小艇坐下。
“對了，是不是沒有船槳啊？”守銀看了看狄天鱗的揹包，那個規格，不像是能放得下船槳的。
狄天鱗笑笑，把包打開，掏出六根短棍，還有兩個槳面，拼在一起赫然是兩條船槳。
他扔給守銀一根，“跟着我的節奏劃，把握好力道，不然船就要原地打轉了。”
說着船槳入水一揮，小艇往斜前方竄了一小段，守銀趕緊也學着他方法在另一側劃了一把，小艇又竄向相反的方向了。
兩人磨合了一陣，總算是能直線行進，於是一人一下，掄着槳往對面的孤山劃去。
孤山裡岸邊並不遠，幾百米的距離。按照他們的速度，十幾分鍾就能划過去了。
小艇走出淺水，守銀偏頭看了看，夜色下的湖水是深藍色的，反射着星光月光，底下幽幽一片，看不清晰，隱隱約約能看見水草搖曳，像一蓬蓬茂盛的頭髮，張牙舞爪的，這時候要是掉下去，被那豐茂的水草纏住，就絕無生還的機會了。
吞金看了一會水面，就收回了視線，出了淺岸之後湖水太深，深水容易讓人產生恐懼的情緒，尤其是夜晚，沒有光的環境裡。他掏出了下午時候買的手電筒，給前邊賣力划船的兩人照着路。
狄天鱗劃得很輕鬆，船槳一插一挑，小船就往前一竄，而守銀卻並不是很得要領，用很大的力氣，才能保持小船行駛方向不變。
小艇劃了快一半的路程，聽着槳聲水聲，狄天鱗回頭看看守銀，有看看吞金，微笑道：“錢老師，我看你們好像不像是做水文調查的研究員啊。”
守銀和吞金同時一怔，兩雙眼睛刷地盯到狄天鱗臉上。
狄天鱗眼光微凝，他的猜測似乎確認了。
守銀撤下臉上的微笑，表情變得嚴肅。
現在已經過了淺水，船下的湖水深達百米，月色悠悠，湖水幽幽。狄天鱗卻在這個時候，對他們說這種話，他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