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因爲心眼的緣故,大咧咧張着腿就在小板凳上睡着了。
說也奇怪,他左手上的那個叫做“郭兒”的護臂,看模樣分明是青銅鑄造的金屬材質的,可是套在小臂上,卻能隨着手臂動作彎曲變形,柔軟得像是布匹的質感。但是用手去敲去摸,它仍然是鐺鐺鐺的清脆金屬響聲。並且這個護臂伸出來的那個小屏幕,這種科技感和它本身的材質配合在一起顯得說不出的怪異違和。
然而這個護臂卻又實實在在地套在江川的手腕上。
現今的科技怕是還沒有先進到這種程度吧
午夜十二點來得並不慢。
江川仰着頭睡的,睡得張開了嘴,嘴角哈喇子悄悄地淌了出來。沒多久,他竟然開始打鼾了。
雖然他睡得正酣,不過十二點到了,他左手上的青銅護臂很準時地打開了一個正方形的小孔,一根銀色的絲線筆直地從小孔中伸了出來。它像是長着眼睛似的,徑直朝着大屋中央的續命缸伸了過去,延伸到大缸底下的燃氣竈前,這根銀絲頂端繞了個圈,將燃氣竈的開關套住,然後慢慢地旋轉,把火勢調小,最後喀噠一聲,關上了燃氣竈。
然後這根銀絲又筆直地往後縮了一截,然後九十度彎折,延伸到了大缸旁邊的煤氣罐上,像是剛纔關上燃氣竈一樣,這銀絲雖然動作非常僵硬,只能直來直往,但是它穿過閥門上的孔洞,勾拉着閥門,將煤氣罐給擰緊了。
最後這銀絲竟然還左右輕輕旋轉確認了一下,才從煤氣罐上縮回來,直直地退回到江川手上的護臂那個正方形小孔裡。
接着,小孔合上,一個菱形的小屏幕翻起來,屏幕上是之前那個江川叫“郭兒”的高中生模樣的漂亮女生。
她旋轉着菱形小屏幕,看了看睡相不那麼好的江川,張了張小嘴,倒是沒有說什麼。重新又合上了,接着,護臂就沒了動靜,它已經完成了江川交待的十二點鐘準時關閉煤氣竈和煤氣罐的任務。
不過,過了一小會,那護臂上菱形的小屏幕又翻了起來,郭兒咬着左手食指,像是在思索了一會兒,接着她點了點頭,屏幕闔起。然後江川左手上的這個護臂,突然就像是溶化了一樣,變成液態的,從他左手向身子上下蔓延開去,將他整個身體除了腦袋都覆蓋起來了。
郭兒竟然把這個護臂變成了一個人形睡袋,完美地將江川包裹在裡邊了。
這護臂變身的睡袋雖然是青銅材質,但是在裡邊,卻能很好地保持溫度,而且並不會感覺堅硬,因爲青銅的形狀隨着江川動作改變,始終貼在他最舒適的身體位置上。
這支護臂可是江川花了無數心血才製造出來的,他十分珍惜倚重它,甚至是跟門外的黃色電動車小白兔相比,這個內裡似乎藏着一個愛吃大白兔奶糖的高中女生的護臂,都更要珍惜一些。
而且看起來,這個護臂也挺照顧江川的。
江川在睡夢中砸吧砸吧嘴,估計是餓了,在夢裡夢見了什麼好吃的了。
大屋裡開着燈,亮堂。不過卻很安靜,夜晚的風有些大,偶爾吹着木頭的窗子跟窗框碰在一起,這大半夜的,就顯得格外的響。
趙羽凡就是被一聲窗子窗框相撞的聲音驚醒的。
他之前從雲端跌落,伸手想要抓住秋濃,但是沒能抓得住。
他看着秋濃探出雲層朝他揮手,她臉上的笑容和從前一樣明媚可愛。
趙羽凡暗自一笑,心說夠了,能再看見她一眼,就夠了。
何況她說了,她活在他的心裡,只要他想念着她,她就能永遠活下去。因爲她是夢魘。
趙羽凡閉上了雙眼,伸展開四肢,任由自己從天上往下跌落。
他不知道下邊是什麼,他也不想知道。
秋濃說這裡是他的心裡。
他從自己的心裡跌落,能夠摔倒哪裡去呢?
他懶得去想,反正總之會落地就行了。
然而讓趙羽凡意外的是,他竟然一直保持着下落的感覺,十分鐘,一小時,一天,兩天
他也不曉得自己從上往下掉落了多久,他覺得很久,反正肯定是超過兩天了,因爲他已經稀裡糊塗地睡了兩覺。
但是他仍然還是保持着下落的那個姿態,他睜開眼看着左右上下,他發現自己似乎還是在那個橘紅色的天空中,然而上下左右,都只有耀眼的橘紅色,沒有云彩,也沒有大地。
橘紅色是秋天的乾爽的顏色,沒有大地,也就沒有天空。
他在這個不存在的天空中保持着下降墜落的姿態。
哪怕他趙羽凡是一個見多識廣的捉妖人,但是他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狀況,甚至是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下墜,無限的下墜,或者是他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在下墜或者是在上升。
因爲他完全分不清上邊和下邊哪邊纔是下邊哪邊纔是上邊。
因爲他翻個身子,轉個方向,依然是這個墜落或者是上升的姿態。
趙羽凡感覺非常的憤怒,又非常的無力,因爲他身處在一個沒有憑依的地方,不能腳踏實地,他心裡就只有慌亂和恐懼。
他也想要從口袋裡掏出符咒,或者是咬破舌尖使用法術來應對這個詭異的狀況,但是沒有用。
他總算是明白秋濃所說的“這是你的心裡”這句話的意思了。
因爲這裡不是真實的世界,所以,他身上的靈力,他的道具符咒,他的法術,統統都失去了效果。
他在自己的心裡,什麼都做不了。
他在自己的心裡,卻只看得到秋天一樣的橘紅色的空曠。
那朵之前承載着他的像是棉花糖一樣的雲朵不見了,秋濃也不見了。
天上天下只有一無所有的橘紅色的天空。
“這這就是夢魘啊”
趙羽凡聽見自己說,也許這話不是他說的,但是在他的耳邊響了起來,在他的腦海裡浮現了出來。
“算了既然沒法子出去,那就睡覺好了。”
趙羽凡決定睡覺。
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他往往選擇睡一覺。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這一覺,他竟然睡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