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陳鳳喜在葉梓伊和白虹的陪伴下來到了白家大院。
這座與天壇公園只有不足十分鐘腳程的正宗老北京四合院,已經像這裡大多數的房子一樣成了羣租房,除了正屋六間房沒有出租之外,剩下的房子全部租了出去。
葡萄架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衣服,從擺在大院裡門前和院內的那些小吃車就不難看出來,住在這裡的大多數是那外地小商小販。
眼前的場景,令陳鳳喜不由就黯然神傷,看着母親生活過的地方成了如此光景,試問有誰會不難過?
陳鳳喜不悅地問道:“怎麼成了這個樣子?難道家裡很缺錢嗎?”
白虹搖了搖頭:“再缺也不缺這點房租,這不是我爸他們的意思,是爺爺自己的意思。奶奶去逝之後,他就把大家趕出了家門。他病了之後,除了二姑以前住的房子和爺爺住的地方之外,宮嬸就把這裡全部租了出去,我們也沒有辦法。”
“宮嬸?”陳鳳喜好奇地問道。
白虹小聲說道:“是奶奶的陪嫁丫鬟,一直都叫她宮嬸,叫習慣了。爺爺病後,一直都是宮嬸侍候着。她出來了!”
碎花小褂、藏藍長褲,白中泛黃的頭髮一絲不苟地梳向腦後,看模樣至少歲數至少在八十上下,可是看精氣神,卻是明顯超過了時下那些五六十時的老太太。
“宮嬸!”白虹親切地上前摟住了宮嬸的胳膊。
“你這孩子,怎麼又傷了?”宮嬸一臉關心地問道。
白虹不以爲然地笑了笑:“沒事,小傷。我把表哥帶來了!”
宮嬸不動聲色地打量了陳鳳喜一番後才緩聲說道:“嗯,跟我來吧。”
葉梓伊推着陳鳳喜進了客廳,刺鼻的檀香味兒和消毒水兒味道混合在一起產生了一種及其難聞的味道,這種味道令人很不舒服,有些心煩意亂,也有些坐立不安。
宮嬸掀起了厚重的門簾,平靜地說道:“你自己進去吧。”
“謝謝。”恭敬地道過謝後,陳鳳喜便是自己轉動着輪椅走入了房間。
不足五十平米的房間就像是一個兵器庫,沿牆一週掛着的已經不僅僅是那十八般兵器了,甚至還有一些陳鳳喜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兵器。
在房間的正中央,是一個紅木佛龕,其精緻程度令人不禁驚歎木匠的鬼斧神工,驚歎木匠工藝的同時,陳鳳喜也對佛龕外部的鏤空雕刻感到了好奇,因爲它並不像普通佛龕那樣雕着佛頭或者佛像,而是雕着一個個造型獨特的狐狸,在佛龕供盒裡擺放着的亦是一隻眯眼打座的狐狸,微微跳動的燭火,令這一切顯得是那麼詭異。
“來了!”
蒼老的聲音驀響起,這時陳鳳喜才注意到,原來這間屋子還與另外一間屋子相鏈,一個身材佝僂、身型消瘦的老人緩緩從掀開門簾走了進來。
身材雖然佝僂,但是步伐卻是相當穩健。
身型雖然消瘦,但是肌肉線條卻很明朗。
臉上雖然毫無血色,但是看那精氣神並不像是一個患有老年癡呆的病人。
這一切一切,令陳鳳喜不由就
對眼前的老人產生了好奇。
“我是白鎮嶽,你姥爺!”白鎮嶽見陳鳳喜遲遲不叫自己,臉上頓時就露出了不悅的表情。
“姥爺,您……不是病了嗎?”陳鳳喜有些疑惑地問道。
白鎮嶽面色平靜地坐到了佛龕前面的蒲團上,雙掌搭在膝蓋上、雙掌外翻、雙眼微閉地打起了坐。
陳鳳喜有些茫然,他不明白白鎮兵這是什麼意思,正待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白鎮嶽緩緩開口了:“今天的事兒,我聽說了,你做得有些魯莽了,這樣會給你招來殺身之禍的。”
陳鳳喜試探性地說道:“姥爺,那個……我今天喝得有點多,現在腦子有點不夠使,您有啥話……能明說嗎?”
白鎮嶽緩聲說道:“我知道,過去的十八年你過得很不容易。我也一樣,我也不容易。你要知道,裝病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別是在那麼多人的觀察之下裝病,更不是件容易的事。”
“您爲什麼要裝病?”陳鳳喜不解地問道。
白鎮嶽一字一字地說道:“爲了你。”
“爲了我?”陳鳳喜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白鎮嶽點了點頭:“嗯,爲了你。素英和南生出事之後,我想要把你接回來。可是如果我真那麼做了,那你恐怕根本活不到現在。但是我那會兒又對自己所做的事情十分後悔,不接你回來的話又讓人生疑,所以我只能裝病,讓人覺着咱們白家已經完了,讓人知道我們白家已經沒有能力報仇了,只有這樣,你才能活下來!”
陳鳳喜懷疑地問道:“您這一裝……就是十八年?”
白鎮嶽聲音低沉地說道:“不,是十七年,我是在素英被抓之後的第二年開始裝病的。工布他們天生愚鈍,根本看不出來,如果是素英的話,應該能一眼識破我,可惜……罷了,不提以前了,說說以後吧。你這次回來,鬧得滿城風雨,如果你單純只是爲國效力,那沒人會把你怎麼樣,可是你現在把精力放在了振興白家上,那武、戰、陳三家肯定不會放過你。特別是戰、陳二家,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對你下手,你有何應對之策?”
陳鳳喜一臉糾結地說道:“那個……姥爺,您能讓我緩緩嗎?我這……有點兒糊塗了。”
此時此刻的陳鳳喜,何止是糊塗,簡直是傻了。
白鎮嶽所說的一切,是他有生以來聽過的最驚悚的話語了,裝了十七年的老年癡呆,對於一個人來說無論是從生理還是心理角度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陳鳳喜是個醫生,對這一點再瞭解不過了,但是這一切真發生了,而且還是因爲自己而發生的,所以他的精神一時沒有辦法接受。
緩了一會兒之後,陳鳳喜才面帶疑惑地說道:“姥爺,您的意思是,當時您裝病,就是爲了讓我免遭他們的黑手?”
白鎮嶽無可奈何地說道:“不光是你,還有白家。如果我不裝病,戰寶書和陳懸壺兩個人肯定會爲了以絕後患而痛下殺手,所以我只能裝病。”
陳鳳喜好奇地問道:“我還是有些糊塗,您這樣就算裝病騙過了他們……目的是什麼呢?難道您十七年前就
知道我會有今天的成就?”
白鎮嶽搖了搖頭:“不,我並沒有指望你做什麼,我只是希望你能活下來,不過活得好壞,只要能活下來就好。你今天的成就,對我來說是個意外。”
陳鳳喜不解地問道:“那這仇……您怎麼報?”
白鎮嶽面無表情地說道:“進來。”
隨着他的話落,穿着土裡土氣、造型邋里邋遢的男男女女走進了屋內。
從他們的穿着、打扮、髮型還有身上的味道就不難判斷,他們就是外面那些小吃車的主人。
十二個人整齊有序地站成了一排,畢恭畢敬地朝着白鎮嶽默默行了一個單膝跪地的大禮。
陳鳳喜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七男五女,在跪地行禮的那一剎那,他們從一個小販瞬間變成了一個殺氣逼人的狠人,就連那燭火都因爲他們氣勢的轉變而壓向了一旁。
白鎮嶽面無表情地說道:“這是素英的兒子,陳鳳喜。”
十二人紛紛默默擡頭向陳鳳喜點頭示好。
白鎮嶽神情凝重地看着陳鳳喜說道:“你母親的劍法,是你這五位阿姨陪着練出來的。你母親拳腳上的工夫,是這七位伯伯陪着練出來的。咱們白家歷代家主的修爲,都是在十二位護法的陪伴下修練而得。白家,本來應該是素英做主!”
陳鳳喜目瞪口呆地張大了嘴巴,半晌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眼前的一幕,有點武俠小說的意思了,合着自己老媽是爲了跟老爸在一起放棄了成爲白家家主的機會,這也忒生猛了吧?
白鎮嶽面色平靜地說道:“這件事兒,除了歷代家主之外無人知曉。由於我得裝病,所以你宮嬸成了唯一一個知道他們存在的人,你是第二個。這十七年來,他們一直在研究武、戰、陳三家,武家尚算其次,特別是那戰、陳二家,不過效果並不理想,要不然的話,我現在在外人眼中也不會是一個傻子了。他們不是專業的探子,這種事情做不好也是理所應當。不過如果把他們放出去,我還是有資本和武、戰二家一拼的。但這樣做對誰都沒有好處,所以我只能等,等着合適的機會。沒想到,機會沒有等到,卻把你給等來了。”
陳鳳喜緊張地嚥了口唾沫,一臉糾結地看着這十二位造型可謂獨特的男男女女說道:“難道這麼長時間,就沒人知道他們的存在?”
白鎮嶽點了點頭:“除了我和你宮嬸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們與咱們白家的關係。如果不是你這次的魯莽行徑,我也不會讓你知道他們的存在,但是現在你已經把白家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我就不得不爲你的安全着想了。”
突然間,陳鳳喜想起了應該如何形容客廳裡的那股味道,那不是檀香和消毒水的味道,而是妖氣!
白鎮嶽意味深長地說道:“他們十二人是咱們白家最後的牌,非到必贏時刻,我不會把這套牌打出去。但是眼下的情況,我不得不另做打算。戰、陳二家的人肯定會對你下手,陳家人還好說,一羣只知道勾心鬥角的郎中掀不起太大的風浪,但是戰家卻是不得不防,在想好對付他們的方法之前,就讓他們先暗中保護你的安全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