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點的穴,怎麼了?”陳木道。
“你?”
名叫方鴻健的老醫生上下打量陳木。
“董秋實是你什麼人?”
“董秋實?我不認識。”
陳木看着老醫生的胸牌,方鴻健這名字有些眼熟,但他一下子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你不認識董秋實,那你這白鹿點穴手是誰教你的?”方鴻健問。
“一個很和氣的老伯伯,他來山裡拜訪的時候教我的。”陳木道。
“老伯伯?”方鴻健一怔,“他可有什麼體貌特徵?”
“嗯……”陳木想了想,“他很胖,肚子很大,嗯,鼻子也很大。”
方宏建多看了陳木兩眼,眼中有光冒出來。
“那就是董老爺子!”
“你和他認識?”陳木問。
“當然認識,我曾在董老爺子手下學習,只是董前輩向來淡泊名利,一心只追求醫術,四處遊歷,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方鴻健道。
“他大概是五年前來拜訪的,確實是位不錯的老先生。”
陳木回憶起當年和董秋實見面時的場景,對方很是和藹。
不過。
在方鴻健的印象中,董秋實卻是個相當嚴肅的人。
據他了解,這白鹿點穴手是董秋實祖上傳下來的秘術,規矩極嚴,向來不傳外人。
許多年前,方鴻健在董秋實手下學習,資質不錯,董秋實很看好他,幾乎可以說是傾囊相授,卻也沒有把這套點穴法傳給他。
如今卻教給了眼前這個年輕人。
難道說,這個看起來其貌不揚的年輕人,竟然在醫學上有着超凡脫俗的天賦嗎?
方鴻健來了興趣,邀請陳木到附近的飯店一起吃飯,暢談了一番。
陳木講起當年和董秋實見面的事。
當然,隱去了獵命師的身份,只說董秋實和自己的師父是舊相識老朋友。
“冒昧問一句,你的師父是?”方鴻健問。
“姜行雲。”陳木道。
方鴻健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想來是一位隱居的高人,若非如此,又怎麼會得到董秋實的友誼?
聊了一會兒,話題很快轉到關於醫術的討論上。
陳木的醫術並不高明,只是跟着董秋實還有其他前來拜訪的醫生,學過一些雜七雜八的手段。
但就是這些手段,已經足夠讓方鴻健感到震驚了。
在方鴻健聽來,陳木所說的這些,比如白鹿點穴手,比如合筋正骨掌……都是失傳已久,珍惜罕見的絕頂高明的醫術。
正聊着,餐廳內另一邊突然傳來巨大的吵鬧聲。
方鴻健和陳木擡頭望去,只見一箇中年男人神色激動,滿臉通紅,正和餐廳服務員爭吵。
“是不是看我是外地人,就想坑我?”男人大聲叫道,“我不過點了一碗炒飯,你居然要收我20塊!”
“這位先生,我們的菜品價格都是明碼標價的,菜單上有寫。您點的這碗蛋炒飯確實需要20塊。”服務員無奈地指着菜單。
男人看了,卻還是斥責這家店黑心。
一碗蛋炒飯20塊,確實有些貴了。
但這家餐廳就位於渝城第一醫院的正門口,地理位置極佳,來醫院看病住院的人,都會到這裡吃飯,價格高一點,也可以理解。好比是火車站或者飛機場裡面的餐館。
中年男人越說越激動,語速太快,又帶着濃濃的鄉下口音,叫人聽不明白。
服務員只好叫來經理。
經理有些不耐煩,道:“這位先生,請不要影響我們其他客人用餐,如果您對價格有什麼疑問,這份炒飯就當你沒點過,你不用付錢,可以現在離開。”
餐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男人身上,他瞪大眼睛,臉色更紅了。
他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找出一點散錢來,都是一塊兩塊的零錢,其中還有幾張毛票。
他雙手攥着錢遞到餐廳經理面前,語氣變爲懇求:“我只有這麼多錢了,求求你行行好,我女兒在醫院裡,她很餓,等着我買飯回去。”
經理沒有接那堆散錢,他環顧餐廳,見衆人都望向這邊,只好嫌棄地擺擺手:“好吧,這頓飯你帶走,我不收你的錢。”
“謝謝!”
男人連連道謝,像是如釋重負一般。
可就在他要將那碗蛋炒飯拿起來的時候,整個人忽然呆住,像是被石化了一般,隨即從喉嚨中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緩緩地倒了下去。
“你幹什麼!還想碰瓷嗎?”經理大喝道。
但很快他就發現情況不對,男人這樣子並不像是裝出來的,他倒在地上抽搐着,臉上浮現出異樣的紅,鼻子裡竟然流出血來。
看到這情況,方鴻健連忙起身往那邊走去。
“借過,讓我來看一下,我是醫生。”
方鴻健表明身份,俯身查看男人的情況。
“急火攻心,加上連日的操勞……他應該已經很久沒有休息過了……”方鴻健做着診斷。
陳木也走過來。
距離近了,能看見男人身上髒兮兮的,衣服應該很久沒換過,沾滿了灰塵和不知名的污漬,散發出一股難聞的酸臭味。
皮膚粗糙暗紅,一看就是莊稼人;手指甲裡滿是泥土,黑乎乎的;臉上皺紋像是縱橫的溝壑,一道一道的盤着;大概很久沒有喝水了,嘴脣皸裂。
“需要做人工呼吸。”
方鴻健卻並沒有在意這些,診斷過後便迅速採取急救方案。
他將男人平放在地上,按壓他的胸口,隨後將嘴對了下去。
幾次人工呼吸過後,男人劇烈地咳嗽兩聲,呼吸緩和下來。方鴻健又伸出手指頭在他身上點了幾下。
點穴的手法。
陳木眉毛一揚:“原來你也會。”
“我的不過是尋常的點穴手法,幫忙活血疏絡罷了,遠遠比不上您的白鹿點穴手。”方鴻健道。
這時那個男人悠悠轉醒,從圍觀羣衆口中得知方鴻健是他的救命恩人,連忙道謝。
“不用,這不過是一個醫生的職責而已,你的女兒是在渝城第一醫院嗎?等下你帶我去看看情況吧。”方鴻健擺手道。
他隨即帶着男人離開餐廳,回到醫院。
擁擠的住院部。
最近住院的人很多,病房已經滿了,走廊上搭着一張張病牀。
當然,這樣的病牀也要比病房裡的便宜一些。
男人的女兒便待在其中一張上,位置很差,靠近廁所,空氣潮溼而難聞,人來人往,嘈雜不堪。
小女孩很乖,不哭不鬧,只是臉色蒼白,肚子由於太餓而發出聲響。
方鴻健搖了搖頭,對隨行的護士道:“把她轉入普通病房,費用由我來出。”
說罷,他又拿出自己的錢包,將裡面的錢全部拿出來,大約有一千多塊,全部遞給男人。
男人感激涕零,當場就要給方鴻健下跪。
方鴻健扶起了他,沒說什麼,交代了兩句後便轉身離開。
“抱歉,陳先生,醫院裡這樣的事情發生太多了,我也只能幫到幾個而已。”方鴻健對陳木苦笑道。
陳木知道,他指的是其他那些還呆在走廊上的病人們。
“你是個好人。”陳木道。
“我不過是個醫生而已。”方鴻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