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頓眼裡看到的是一個男人。
一個耳朵掉了一個,半邊臉都是血,卻仍然堅持地獨自走來的男人。
就憑這一點,糯頓對這個久聞大名卻從未蒙面的僱傭兵隊長產生了一絲好感,這種好感就是真正的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敬意。
什麼是男人?糯頓心裡有一杆秤:男人不是揮金如土、事業有成,也不是整天裝作很深沉,更不是街頭上那些紋着身、叼着菸嘴的古惑仔……那些都不是真正的男人,那些最多都是一些虛假的男人。
真正的男人是內心的強大,強大到外界的困境多麼巨大,施加在他身上的壓力多麼大,都無法將他擊垮,他可能不會說什麼豪言壯語,也不會說什麼人生鬥志,他甚至可以只是一個別人眼裡低等的農民,但面對困境他都沒有被擊垮。
這就是男人。
蘭正剛見到的第一個真正的男人是他父親,那個佝僂瘦弱的農民教會了蘭正剛有些事你能扛扛,不能扛也要咬緊牙關、繃緊腿——硬扛。
第二個真正男人是他的連長魏勳,魏勳教會了蘭正剛做男人就要敢於面對一切敵人,不管敵人是多麼的強大。
……
一句話,敢於在任何時候承擔責任的就叫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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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什麼呢?這兩個人就夠了。蘭正剛就是跟着這兩個男人走過來的,跟着他們學會了“扛起來”的責任。
蘭正剛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他把身上的武器都卸掉了,只留了那把烏黑的53式四棱軍刺在身上。
現在隻身一人走過來。
“幸會!”糯頓雙手抱拳,像是老朋友一樣和蘭正剛問候道。
“你就是糯康吧,我叫蘭正剛;有什麼事你說吧。”蘭正剛說道。
“不錯!”糯頓笑了:“敢在這個時候隻身前往這裡的人一定是個有勇氣的人。”
“好了,閒話少說,說說你們的條件吧!”蘭正剛喃喃的說道。
“我們的條件很簡單,就是你們把這批軍火完整的交出來,然後我們就放了你們。怎麼樣?我們的條件不算苛刻吧?僱傭兵先生。”桑昆從旁邊走了過來,他陰險的笑着。
蘭正剛的腦海裡浮現了一個熟悉的畫面,這張臉!這張臉好像在哪裡見過?他腦袋用力地想着,這耗費了他很大的精力。
“怎麼?想不起來了?僱傭兵先生,我可沒把你們忘了,還記得1996年的金三角叢林嗎?”桑昆喉嚨蠕動着,慢慢地說道。
“啊!”蘭正剛徹底的記起來了,沒錯,就是這個人,這個叫桑昆的人是他們第一次執行的抓捕任務。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忘記。
“你不是被美國政府羈押了嗎?”蘭正剛問道。
“哈哈。”桑昆陰險得意的笑着:“想起來了?忘記也難怪,你們抓的人和殺的人都太多了。你們這些靠着戰爭吃飯的人不會像我們靠着毒品吃飯的人一樣的。至於我爲什麼會出來,這個不需
要跟你解釋。反正美國政府內部有我認識的人,所以我就出來了。是不是很失望?僱傭兵先生。”
“我有什麼好失望的?我是僱傭兵,我當時是拿錢辦事,誰給我錢,我就去抓誰。當時我抓到你,並且用你換了錢,這就行了。”
桑昆笑了:“很好,僱傭兵先生。現在我們合作一下吧。你把你的人撤出去,我們把軍火拉走,這樣我們皆大歡喜。”
“不錯,不錯!”蘭正剛點頭稱讚,忽然,他眼裡閃過一絲冷光。原本虛弱的身體像是打了一針雞血一樣彈了起來。他忽然猛的一步向前,一把抓住桑昆的衣領,另一隻手同時拔出那把烏黑的四棱軍刺,烏黑的刀身抵在了桑昆的脖子上,鮮血順着他的脖頸處流了出來。
嘩啦啦!一片操槍的聲音響了起來。這時候,不下於五十把AK47對着蘭正剛的腦袋。蘭正剛一手抓住桑昆的脖子,一手抵着軍刀在原地不由得打轉。
“所有人退後!糯頓,讓你們的人都他媽的扔掉手裡的武器!”蘭正剛放肆的叫道。
在他手裡的桑昆雖然見過很多生生死死的大場面,但當鋼刀扎進自己脖子血一點點往外冒的時候,他還是經不住的發抖了。
糯頓倒是很鎮定,他連槍都沒拔出來。他雙手抱起來,頗有中國武俠風範的對着蘭正剛說道:“兄弟!放棄吧。你以爲你抓了他你就能逃得掉嗎?我告訴你,這裡周圍幾十公里都是叢林,除非你用直升飛機,否者就是你們跑到哪,我們也能追的上!”
“少廢話!快,讓你們的人把槍都扔了,然後退出包圍圈!快點!”蘭正剛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但他還是想着做最後一搏。“北府”的兄弟大都在這,除了那些倒下的。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些兄弟們去死,更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北府”的牌子在自己的手裡砸了。
現在是他當男人擔當責任的時候了。
帶着兄弟們都去死很容易,但帶着兄弟們活下去卻不容易。更何苦蘭正剛要帶着這些兄弟們去把“北府”僱傭兵團這個牌子給砸出來,砸的響噹噹的,更是難上加難。
雖然難,蘭正剛還是要去做。這就是男人!壓力大到你的骨頭都被壓斷,但就是不能丟下去的男人。
鋒利的軍刺頂在桑昆的喉嚨上,烏黑的刀身慢慢地扎入他的脖頸,鮮紅的血液順着烏黑的刀身流了出來。
桑昆不敢大口呼氣,他儘量擯住呼吸,他害怕自己在這個時候只要稍微一動,就會被那把鋒利的軍刺割斷喉嚨。
“糯頓,是個男人就快點下命令。不然就給我一槍!不過我完蛋前也一定能把手裡的這個人幹掉!即使你們的神槍手打中了我的腦袋,我手裡的軍刺也能狠狠地扎進這個人的喉嚨。在這裡這麼簡陋的醫療環境下,割斷喉嚨的人會在不久之後死去!”
蘭正剛說的時候好像要興奮的笑了。糯頓知道蘭正剛說的很對,現在蘭正剛已經退到了一顆大樹前,用那顆大
樹擋住了他的後背。他接着把頭埋在桑昆的後面,只露出一點痕跡。
糯頓殺過很多人,他知道人最爲致命的地方就是眉心,只有也唯有擊中那地方,人才能立刻死去。不然,即使擊中心臟,人也有幾秒鐘活着的時間。
對於高手來說,幾秒鐘完全可以割斷一個手裡人質的喉嚨。這一點,糯頓深信不疑,他堅信蘭正剛就是這樣的高手。這個曾經的中國陸軍精英,早在他們的軍隊中就學會了如何更好殺人的手段。
這一點,他絕對沒有任何懷疑。
糯頓倒吸了一口涼氣,對於他來說,桑昆的命根本不算什麼?這個人雖說以前跟自己都在坤沙的手下謀事,可他們之間幾乎沒有什麼交情,以前的關係算是不鹹不淡,可子啊坤沙投降後,兩個人並沒有因爲都不甘心坤沙投降而走到一起。相反,他們倆倒是不相往來,基本沒有什麼聯繫。
倒不是兩個人不念及舊情,而是糯頓看不上桑昆。那幾年落魄的時候,他甚至可以去找桑昆,但他沒有。
他知道桑昆會怎麼對他,桑昆一定會羞辱他一番,然後的再假裝仁義的救助他。糯頓不願意去求他,更不願意去跟桑昆這樣的人卑躬屈膝,所以他寧可自己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殺出一條血路,也不願意去把腦袋掛在下體上,勾着腰去求別人。
“都別動!讓所有人把槍都放下!毒牙蘭,如果你放了桑昆,我就保證你和你兄弟們的人身安全!如果你殺了他,你和你的兄弟們都會被殺死!”糯頓用流利的漢語對着蘭正剛吼道。他這樣說的原因倒不是因爲他擔心桑昆,相反,他倒是出於擔心蘭正剛的目的。
不知道爲什麼,他現在開始擔心這個自己的敵人起來。
他知道眼前這個小子已經失去了理性,他現在不能和這個發瘋一般的人計較,不然他真的會死去。
糯頓開始爲蘭正剛擔心起來,他擔心蘭正剛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中國古話中的惺惺相惜。沒錯,糯頓從直覺上認定自己和蘭正剛是同一個性格的人,他們倆無論從做事還是爲人上,都是同一個性格的人。
只有這樣的人才能配得上和他糯頓交朋友。
“聽我說,兄弟!放下槍是你唯一的出路。”糯頓幾乎帶着哀求說道。
“哈哈!”蘭正剛笑了,糯頓有一點看錯了,他自己並沒有失去理智,他現在意識很清醒,他想活下去,可他不能現在就把桑昆放出去,不然他之前的努力都會白費。
“外面圍攻我兄弟的那些人撤下來沒有?”蘭正剛問道。
“都撤出來了!”糯頓答道。
“我拿什麼相信你?”蘭正剛問道。
“你別無選擇。”糯頓自信的答道。
蘭正剛笑了,他把桑昆頂到自己的面前道:“再給我二十分鐘,等我的那些兄弟們走遠之後,我就履行約定。”
“放心!我一定保證你的人安全。”糯頓堅定地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