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離開,容景便聽到了風聲,這個時候母后到銅雀樓去,他怕自己擔憂成真,甩下一堆奏摺匆忙過去找秦桑雪。
秦桑雪此刻已經恢復了冷淡,這些事情比起前世的死,頂多又是一個沉痛打擊,好歹還有孩子在。
雙手緊緊捏着拳頭,咬着牙,不讓眼淚掉下來,懦弱做什麼,在這個吃人的深宮,她所遇到的這些,只要軟弱,就可能成爲別人攻擊自己的把柄。
無論如何都不能哭,要冷靜,她深深的呼吸,慢慢的平靜下來,一點一點開始盤算將來的路該怎麼走。
容景步伐匆忙趕到這裡的時候只看見蘇昕守在門外,臉上倒是看不出什麼異樣。
一看見容景,她神色突然就緊繃,垂下頭去跪下行禮。
容景頓住腳步,雙眼看着緊閉的大門,沉聲道:“太后過來找秦妃做什麼?”
蘇昕搖搖頭:“奴婢不知,太后跟秦妃談事情的時候奴婢一直等在門外,皇上恕罪。”
容景側臉,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便走了進去,轉身時,雙手抵在門框上,看着衆人,“你們都給朕等在外面,沒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內。”
“是。”
唯獨蘇昕心思複雜,什麼也沒說,默默退到一旁,眼神時不時朝裡頭探去。
秦桑雪知道容景已經進來了,但她還沒想好該用什麼身份來面對這個年輕的帝王。
容景在身後站了很久,她甚至以爲人已經離去了,才終於出了聲,“愛妃這是見到朕都不記得行禮了,是身體不適還是真的恃寵而驕呢?”
說話夾槍帶棒,容景向來溫和,這種時候必定是心中矛盾至極,秦桑雪轉過身來看了他一眼,也不惱怒,只是用十分平靜的目光看着他。
容景心中的煩亂也慢慢平復,走到她跟前來,“怎麼不說話呢?”
“臣妾有沒有恃寵而驕,皇上不是最清楚不過嗎?不過日後也沒有這個資格了,皇上……”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終於下定了什麼決心。
許久才慢慢開口,“太后來過了,她已經說了……關於你們的事情,不過臣妾想知道,皇上打算如何處置臣妾呢?”
容景震驚,詫異的看着她,“母后她……什麼都告訴你了?”
秦桑雪勾起一抹淡笑,“是啊,所以皇上可以不必爲難自己了,事情如今真相大白,你是要對秦家如何,也好告訴臣妾,只是你要的東西,臣妾真的不知情。”
“你還嘴硬?”莫非是真的不知情。
容景到現在也開始懷疑,那麼容壑又是怎麼得到的東西,心中就像是被塞下一團棉花,膨脹着讓他不舒服。
“你可知道容壑跟朕說了什麼?”他眼神陰鷙,盯着秦桑雪讓人頭皮發麻。
“他說已經從你們秦家手中拿到了東西,你讓朕如何相信你呢?”
秦桑雪一臉驚愕倒退數步,連連搖頭,“不可能的,我爹說過,他根本就不知秦家的東西在哪裡,容壑又怎麼會得到呢?何況他從來就沒有問過臣妾這個事情,別說從前臣妾不知你們身份,就是現在,哪怕皇上用秦家的性命來威脅,臣妾依舊是不知情。”
“這麼說來是他在說謊嗎?”容景淡定的問。
秦桑雪依舊搖頭,“若是臣妾知道,何必隱瞞,皇上,臣妾已經不奢望什麼了,只求你放過秦家,畢竟我爹,一直以來對您忠心耿耿,希望您可以給他一條活路,讓他安享晚年。”
容景心中有了打算,聽着秦桑雪這麼一番話,又有些動搖,容壑如果真的不知秦家的秘密,只是用來糊弄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那他一直以來在秦家身上所花費的心血,就成了一場笑話。
“你不是一直都想留在他身邊嗎?怎麼現在得知了這個真相,是打算恨他不成?”
秦桑雪幾乎要用盡全部的力氣才能平靜的跟他繼續將對話進行下去,偏偏容景看似溫和,卻沒有放過她的念頭。
“皇上覺得,如今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你們之間,我根本分不清楚是誰,只不過是鬥爭中隨時可以被丟棄的一顆棋子,我的退路,還能容我自己選擇嗎?”
容景意味不明的看她一眼,冷笑一聲:“看來你還是十分明白你如今的處境,所以沒有後悔當初進宮?”
說不後悔是假,如果知道自己的仇怎麼也報不了,她不會這麼懷着一腔的熱血進宮,空有一身本領,只要略施小計,就無人敢娶她。
只是哪有早知道?
她憑空多了那麼多年的記憶,最終還是挑不出他們的手掌心,只因爲她是秦家之人,秦家長女。
“皇上,現在說後悔來得也太遲了,太后已經說了,讓臣妾離開皇宮,皇上同意嗎?”
秦桑雪說完,轉過身去,直直看着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兩人縱然沒有肌膚之親,摟摟抱抱卻是不少。
容景許多時候都是溫和的,甚至她不得不承認,有那麼一些時候,會沉迷在他的溫柔笑容之中。
但事實卻將她天真的想法擊得粉碎,什麼都不剩,容景如今就站在面前,溫柔的笑臉,冰冷的眼神。
容景臉上喜怒難辨,一身龍袍象徵着尊貴,溫和的俊臉上,此刻是一副冷淡的表情。
他盯着秦桑雪看了片刻,心中萬般複雜,“你想聽母后的話,離開這裡嗎?”容景說完,不等她回答又徑自笑道:“若是沒有秦家,你在得知真相的時候就選擇逃出去了,根本就不會讓朕找到,對嗎?”
她無言以對,容景說的話一點都沒錯,如果不是秦家那麼多條人命牽絆,她何嘗不想一走了之。
“皇上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回答朕的問題。”
“是。”
她毫不猶豫,清清冷冷的面容依舊帶着他熟悉的疏離,容景哈哈大笑,伸出手去撫摸着她的臉。
秦桑雪不動聲色的後退,被容景伸手按住肩膀,半是威脅道:“你就這麼迫不急待想要去找容壑嗎?”
她詫異的擡起頭來,“爲什麼要找他?”
如今對容壑恨之入骨,將她利用完之後卻不管不顧,丟棄在深宮之中,之恨不得將他殺了。
又哪裡會有半點不捨?
“難道皇上覺得,臣妾的心中,還能裝下一個冷血無情的殘忍之人?走到今天的這一步,難道不全是他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