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董俷還沒有遇到過能在力氣上和他半斤八兩的人物呢。
可剛纔的一個回合,讓他意識到了什麼是天外有天。這傢伙的年紀和他相當,力氣也相當。這對董俷而言,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典韋的力氣比他大,但他的年紀也比董俷大了六歲。用句通俗的話說,典韋已經到了成長期末期,馬上就要進入成熟期。
而董俷呢,如今還是在成長期的初期呢。
他很有信心,二十歲的時候,至少能和典韋鬥個半斤八兩,或者還有可能會稍勝一籌。
但現在,出現了一個能和他較力的同年人,怎麼不欣喜若狂?
已經感覺到象龍撐不住幾個回合,乾脆下馬步戰。他甩蹬下馬,輪錘就撲了過去。
而對方少年也毫不示弱,哇呀呀的怪叫着,掄起鐵蒺藜骨朵,和董俷打在一處。
叮叮噹噹,一聲聲巨響迴盪山間。
說實話,這種程度的戰鬥並不足以引起典韋的興趣。力氣大,並不代表就能天下無敵。能把力氣和技巧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把招數發揮極限。把力量發揮極限,纔是典韋追求。
薰俷和那少年的交手。全都是硬碰硬,沒有任何花巧。
眨眼間,董俷轟出了十八錘,而少年也砸出了十六擊。巨響聲震得馬匹唏溜溜的暴叫。
象龍和那頭牛還好一些,典韋的戰馬可就已經受不了了。
連連後退,任憑典韋如何安撫。那西涼戰馬就是安靜不下來。氣得典韋乾脆下馬,一手一匹馬,生生的把兩匹馬按在上。雙目炯炯有神,凝視着戰場的變化。
薰俷氣喘吁吁,手臂已經沒有了感覺。
而那少年的情況更慘,雙手虎口迸裂,滿手都是鮮血。可這兩人仍然是誰也不肯示弱。
薰俷說:“妖怪,可敢再戰?”
那少年回答:“醜鬼,打就打,我怕你不成?”
“那就再來!”
薰俷長身而起。雙手拎錘,卻感覺往日這對運用自如大錘。竟然變得格外沉重。
心知這是力量消耗的太過兇猛,已經達到了極限。
深吸一口氣,董俷大吼一聲,一口真氣在**運行,全身的骨骼嘎巴巴一陣亂響。
那骨節錯動的疼痛,讓他額頭冷汗淋漓。
可是卻生出了一股巨力。隨着董俷再次一聲爆喝,大錘呼的提起來,身撲了過去。
少年一見,大驚失色。
這傢伙是個妖怪嗎?我都沒力氣再打了,他居然看上去好像沒事人一樣?
可這時候,他是絕不會示弱的。十四歲打遍五溪蠻無敵手,一年來少年的心氣高傲的不得了。輸給同族人,他能接受。可是輸給一個醜兮兮的漢人,他無法接受。
勉強握緊了鐵蒺藜骨朵,少年一招橫掃千軍。
薰俷單手錘向外一磕。跨步猛然衝了過去。鐺的一聲,錘棍相交。薰俷一個趔趄,身形向外一晃。不過速度卻沒有降低,撲到少年身前,右手錘呼一聲落下。
鐵蒺藜骨朵被磕開,蕩了出去。
少年啊的大叫一聲,同時身體一貓,鐵蒺藜骨朵也不要了,合身就向薰俷撞去。
大錘落空,空門大開。
薰俷猝不及防之下被那少年撞倒,雙錘也脫手飛出。
心中勃然大怒,四肢好像八爪魚一樣纏住了少年的身體,拳打腳踢。而那少年也不示弱,不停的回擊。
一場拼鬥,讓少年的隨從看的是心驚肉跳。
可是在典韋的臉上,卻露出了笑意。他看得出來,董俷已經留了勁兒,而那少年雖然是在苦苦支撐,但也顯出了佩服之色。只是,他們現在模樣,簡直就像是街頭的小孩打架,毫無半點風度。典韋搖搖頭,邁步準備上前。與此同時,那少年的隨從也蜂擁而上。典韋的臉色一變,一對大戟刷的取出,作勢就要撲過去。
“都給我住手!”
少年厲聲喝道,順手抹去嘴邊的血跡。
薰俷也是半跪在上,半眯的眼睛盯着少年,突然間放聲大笑。
那少年開始的時候愣了一下,旋即也笑了。兩人這一笑,卻讓緊張的氣氛得到緩解。
隨從們站在原處,典韋也不再動作。
“醜鬼漢人,你是好樣的!”
薰俷掙扎着站起來,“妖怪蠻人,你也不錯!”
說着,他朝對方伸出了手,“妖怪,我們今天不打了吧。我還有事情要辦,改天再較量。”
少年一怔,眼中露出了一絲暖意。
他猶豫了一下,伸手握住了董俷手。董俷手臂用力,一下子把他從上拉了起來。
“醜鬼漢人,我輸了!”
少年說:“沙沙一直以爲,漢人都是隻會耍陰謀詭計的懦夫。沙沙錯了,你很厲害,是一個真正勇士。還有那位一直觀戰的大哥,也很厲害,和你一樣是勇士。”
典韋連忙跑過來,攙扶住了董俷。可是他呆住了,因爲他看見,董俷的手心竟有隱隱的血絲。那不是虎口被震裂而產生的血,而是他剛纔咳出來的血。不禁駭然,“主公,你沒事吧。”
“沒事,不過是一點點的內傷罷了!”
薰俷深吸一口氣。並沒有感覺自己有什麼不正常,“典大哥。你別擔心。我身體壯好像牛一樣,沒事的。”
“真沒事?”
“沒事,真的沒事!”
薰俷對咳出的血絲並不在意,推開了典韋,朝那個叫沙沙的少年一拱手:“妖怪,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咱們下回再比試。還請你給一條路,不知可否?”
“醜鬼,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一場火拼,兩人稱呼雖然如故,但更多的是一種惺惺相惜的調侃。
薰俷說:“我剛纔說過了,你們五溪蠻人綁走了長沙太守張機大人,我來救他。”
沙沙黃眉一蹙,“醜鬼,那張機是你什麼人?”
“什麼人都不是,我之前根本不認識他。”
“不認識他?你就來救他?你知不知道。這山裡有多少我的族人?你又怎麼去救?”
薰俷正色道:“妖怪,我不瞞你。張機大人是一個好人。而且醫術高明,治好了很多人的性命。我本來是找他看病的,沒想到……他的弟子原本請求我出手相救,但是後來覺得太危險,也就不說這事了。他診治了我的部屬,作爲報答。我就應該救回他的老師。漢人有一句話:受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所以,不管有多危險,不管有多困難,哪怕是送上了我的性命,我也一定要救回張機。”
這番話說是大義凜然,董俷卻暗自叫慚愧。
看得出來,沙沙是一個很單純的傢伙,而且在這裡頗有位。董俷想要他幫助,可又不知如何開口。對付單純人。就要用大義,用熱血來感動他。而事實上。他成功了!
沙沙連連點頭,“醜鬼,我沒有看錯你,你是一個真正的勇士。”
說着,他招手示意一名隨從上前,“知道不知道,是誰家的人需要郎中?最近都有什麼人出山了?”
那隨從想了想,“少主人,老龍嶺柯大王的女人病了,好像很嚴重,附近的郎中都看過了,說是看不好。柯大王很生氣,就有郎中說長沙有一個人,醫術很高明……恩,最近也沒有什麼人出山,如果漢人說的是真,那就只有柯大王了。”
“哦?”
“八天前,柯大王的兒子帶着族中的勇士出山,人數不少。”
“那他們回來了嗎?”
隨從搖搖頭說:“沒聽說回來。不過這件事如果真的是柯大王他們做的,也快回來了!”
沙沙轉身說:“漢人,我可以幫你的忙。他剛纔說的,你也聽到了。這樣吧,我派人去老龍嶺找柯大王說情。如果真的是他做的,我還有一個請求,讓那個郎中給柯大王的女人診治一下。我保證,不管能不能診治好,我都會把郎中交給你。”
薰俷看了典韋一眼,想了想說:“既然如此,我信你!”
“漢人,你可敢去我家?”
“去你家?”
“這樣比較方便,省我到時候在找人通知你。你住我家,我們可以在比試比試。”
沙沙說着,突然一笑:“不過你們漢人都說我們那裡很可怕,你有膽子嗎?”
咦,這貨還會用激將法?
薰俷笑了,“有何不敢?我就隨你去!”
典韋有心想要阻攔,可又一想,這種情況下,這也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薰俷牽着象龍,典韋跟在他身邊。沙沙也拉起了那頭牛,三人相互看看,不約而同笑了。
“妖怪,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我叫沙沙,是五溪蠻蠻王的兒子,也是未來的五溪蠻之主。我爹給我起了一個漢人的名字,叫做沙摩柯。醜鬼,你呢?叫什麼名字?還有你,那位醜大哥叫啥?”
薰俷說:“我叫董俷,是河東太守、司隸校尉董卓之子。我以後繼承不了我父親的職務,但是我會自己爭取……他是我大哥,叫做典韋。你也叫他大哥,但是不要再加一個‘醜’字。”
典韋笑了笑,“我叫典韋!”
沙摩柯回了一個禮,目光凝聚在董俷的身上,似乎在想什麼事情。
“董俷,你說的不錯,果然是個勇士。我們不應該靠着父母,應該靠自己打一片天……恩,你們救回郎中之後,打算怎麼辦?我也想和你一起,靠自己去爭取。”
薰俷沒想到,他無心的一句話,卻改變了一個人的思想。
“你要和我一起?去中原嗎?”
沙摩柯用力的點頭說:“沒錯,五溪蠻已經沒有人是我的對手了。我爹經常說,漢人中有很多厲害的人,就好像你一樣厲害的勇士。我想和他們會會面,領教一下漢人勇士的本領。而且你剛纔說的很好,依靠父母而成爲蠻王的人,不是好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