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宮,積雪厚重。
沉甸甸的雪,把挺拔的松柏壓彎了腰。本是生機盎然的季節,園林中不少地方的積雪已經開始融化。雪水化作潺潺的溪流,涌入了園林的池塘中,蒸騰起曼妙輕霧。
只是那松柏,卻透着暮氣。
有大半年沒有見劉辨了,看上去氣色不是太好,有些萎靡,甚至帶着一點茫然。
當看到董俷的一剎那,西漢王不由得心裡一抖。
在這長門宮中,已經快一個月了。一開始,辨非常的氣憤,把宮中的物件摔成粉碎。
不過守護長門宮的衛士,態度卻格外的好。
你摔一件,我拿一件新的。你罵人,我聽着,反正在長門宮內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可就是不能走出宮門一步,也不能和宮外的任何人接觸。劉辨知道,他被軟禁了!
後來才聽說了是怎麼回事。
那一晚之後,長安十八個世族被剷除的一乾二淨。據說是排着隊被砍頭,那場面比之光和六年,南宮之變後的陽還要慘烈幾分。被殺的士子,接近萬人。
當然,也並不是都是士子。
還有來自曹操、袁紹、甚至劉表劉璋等各路諸侯的細作。
劉辨甚至都無法想像,在這長安城中,竟然會有這麼多敵人的耳目,未免有些可怕。
可是那賈詡的殺性,實在太大了!
難道董卿的部下,和董卿一樣。都是殺人魔王嗎?至少當年董卓雖說滿門抄斬,可是也沒有像賈詡這樣,家丁僕人一個都不放過,光砍頭,就砍了整整三天。
想必在那三天裡,長安人都嚇壞了吧……
但劉辨覺得很委屈。那些人所做地事情,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甚至都不知道。
爲什麼要這麼對他?
是賈詡的意思,還是董卿的意思呢?
薰卿說過。他永遠不會負孤,如果是他的意思,難道說董卿是想要自立爲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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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躁,煩悶。害怕,恐懼……
種種心思縈繞在心頭,對於劉辨來說,無疑是一種從沒有經歷過的事情。
一個月的時間。足以讓人改變很多。對劉辨也是如此,他變了,變得有些麻木。
薰俷是剛回到長安!
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回家,聽說了這件事情之後。立刻帶着越兮趕到長門宮。
他發現,再也無法看透劉辨了。那麻木不仁的樣子,就好像一具行屍走肉一般。
不知不覺中。薰俷想起了十年前那個躲在王越身後。偷偷看他的少年。
“王上。我們回家吧!”
薰俷不免心懷愧疚,輕聲道:“都是臣的錯。讓王上受了委屈,我們回長安吧。”
“孤……不回去!”
劉辨大着膽子,倔強地說:“當初一聲不吭,把孤帶到這裡。如今又一聲不吭,讓孤回長安。薰卿,你的人膽子太大了!就算是那些人做的不對,孤的顏面何在?”
薰俷很無語,苦笑着看着劉辨。
聽他發泄一樣地說完,嘆了口氣,伸出手來,還是那一句:“王上,我們回長安。”
“孤……”
劉辨還想再說什麼,可是當目光和董俷的目光相觸,卻說不下去了。
也許,這件事真的和董卿無關?
薰俷說:“長安新定,關中方平歇。王上,你也該有個王妃……在回來的路上,臣還在想這件事。等事情安定下來一些之後,臣會命人爲王上選妃,王上以爲如何?”
“董卿……其實那件事,孤真地一點都不知道。”
“臣知道,臣心裡很明白。這件事,臣一定會給王上一個交代,還請王上放心。”
“可是,董卿……孤也知道,這件事和你沒有一點關係。只是有件事情孤想要和你說一下。你如今事務繁忙,孤一個人在王宮裡,又沒個說話的人,好生無聊。孤想要找些事情做……恩,孤也知道,政務兵事非孤所長,也不願意給你添麻煩。所以,孤想要自己找些事情,就是不知道薰卿你……能不能答應孤呢?”
這話說的,可憐巴巴。
但仔細一想,似乎也是這麼一回事。
一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成天地呆在深宮之中,的確是會很無聊。
劉辨的這個要求,也不算過分。而且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董俷也很難開口拒絕。
“王上這是什麼話?王上想做什麼,只管做就是了!”
“恩,放心吧……孤絕不會做那些勞民傷財地事情,孤只是想給自己找個消遣。”
劉辨露出了笑意。
“我們回去吧!”
“遵旨!”
薰俷恭敬地請劉辨走出了長門宮,登上王輦。
在進入王輦地時候,劉辨突然回頭笑道:“董卿,你也上來吧,和孤一起回長安。”
“臣萬不敢逾禮!”
看着劉辨的笑容,董俷心裡一酸。
這孩子,也恁命苦了些。此情此景,讓董俷不自覺地想到了當年在北邙的一幕。
翻身上馬,王輦緩緩的駛出了長門宮,向長安城方向駛去。
長門宮,又恢復了往昔的冷寂……
親自將劉辨送入了未央宮,又指派人好生照顧。
薰俷出了宮門,閉上眼睛,長出了一口氣。看起來,這長安城內,事情真是多啊!
他回到了大都督府,卻發現所有人都已經在大廳中等候。
賈詡也在廳中,董俷看了他一眼之後,重重的哼了一聲,也沒有再去理睬賈詡。
“諸
.薰俷先是客套了一番,又把這段時間以來地經歷,和衆人詳述了一遍,“此次公臺與我師兄前來,也算是不幸中的收穫。接下來,尚有諸多事務,還要煩勞各位辛苦。”
衆人拱手起身,道:“此乃微臣之本份。”
法正站出一步。沉聲道:“主公,卑職今晨得許昌傳來的消息,近來曹操動作不小。”
“哦?”
薰俷眉頭一蹙,沉聲道:“都有什麼行動?”
“其一。曹操以夏侯淵爲安南將軍,太史慈爲副將,屯兵洛陽,佔居了京兆。”
雖然說那京兆一直是曹操的地盤。但之前由於畏懼袁紹的實力,所以並沒有在京兆屯兵。這一次,曹操一反常態的在京兆屯兵,卻是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強勢。
要知道。他可是新敗,剛損失了十萬人馬,爲何如此強勢?
法正接着說:“同時。曹操讓東平國與東郡與袁紹。是袁紹的領地與河內連接。”
“哦?”
不禁是董俷。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由得一怔。
曹操這是玩兒地什麼把戲?這裡面,似乎有文章。有玄機啊……屯兵京兆,有讓出東平國和東郡?
徐庶想了想,輕聲道:“事實上,經邊讓之亂以後,兗州士族和曹操的矛盾還是非常嚴重。曹操這次讓出東平國與東郡兩地,一方面是爲他屯兵洛陽的代價,另一方面,未嘗沒有避讓兗州士族衝突的想法。恩,很有可能,很有可能啊!”
薰俷看了看顧雍陳宮,見兩人沉默,不置可否。
“孝直,你接着說。”
“喏!”
“去歲末,魯肅在汝南大破穰山張燕。之後,張燕等人投靠了劉備,在小沛召集黃巾殘部。但是曹操在拿下汝南之後,卻停止了攻擊,任命呂布爲汝南太守。”
呂布……劉備……
在演義中,這二位也算是宿命地冤家吧。本以爲不會再有什麼糾葛,可沒想到……
薰俷先是一笑,然後疑惑的問道:“阿瞞兄這又是玩的什麼把戲?”
“還有,孫策攻破廬江!”
“啊?”
法正苦笑道:“廬江根本不可能抵擋住孫策的攻擊。陸康在廬江死戰,後帶領族人退入了江夏……孫策佔領廬江之後,再次向許昌請求揚州牧一職,曹操也同意了!”
“慢着,曹操同意了?”
“不錯……非但命孫策爲揚州牧,還封孫策爲烏程侯,鎮東將軍;周瑜爲交州刺史。”
陳宮突然道:“慢,曹操真地封那孫策爲揚州牧?”
“正是!”
徐庶等人,也醒悟過來,瞪大了眼睛,看着陳宮。
倒是董俷還有點迷糊,只是在這麼多人面前又不好表露,只能裝出沉思的模樣。
陳宮道:“主公如今,佔據關中……從北到南,有公孫度、袁紹、曹操、劉備、孫策和劉表。嘖嘖嘖,這一幕確是有些眼熟了。當年關東六國,不正是如此嗎?”
薰俷這下子反應過來了!
“你是說……”
“不錯,曹操這一手,想必是要玩兒一手合縱之策。恩,定然是這樣,沒有別的解釋。”
石韜開口道:“不錯,合縱!曹操繞了這麼一個***,只怕就是爲了要營造一個合縱的氛圍。當年秦據關中,有函谷關阻隔,擋住了關東六國。但我們現在地情況卻更加微妙。第一,我們的戰線太長,比之當年強秦,怕是要長出許多。”
“如此一來,必然會造成我兵力薄弱之勢態。”
陳宮想了想,“其實要破合縱不難,唯有連橫而已。只是這第一個突破口當選好。”
“以公臺之意……”
陳宮道:“我聽說主公曾與當年已故揚州刺史秦大人交好?”
“啊,正是!”
“孫策總領江東,但畢竟根基薄弱。主公何不以西漢王之命,奉荊州蒯良爲吳侯,令其總領江東呢?”
“啊?”
薰俷一下子沒有理解陳宮的意思。
倒是徐庶忍不住鼓掌叫好:“陳先生此計甚妙。那蒯良是荊州大族,與劉表極爲親近。而孫策之強勢,也讓劉表不安。若蒯良爲吳侯,則劉景升定然會全力支持。”
“唔,那又怎樣?”
“主公,劉表與沛國王劉宣爲漢室宗親,定然會請求劉宣幫助。只要劉宣動手,孫策也一定會尋求外援。不管是找誰,都少不了會有一場大戰。將來就算是合縱成功,這幾家之間地矛盾,怕也難輕易化解。到時候,就要看主公地手段。”
我有個屁手段!
薰俷心裡暗罵一聲,長出一口氣之後道:“既然諸公已有籌謀,就照此行事吧。”
說完,他站起身來,目光突然變得有些冷戾。
“來人!”
“喏!”
薰鐵帶着幾名技擊士走進了大廳之中。
薰俷喝道:“將賈詡給我拿下,打入北監。未得我地允許,任何人不準與之接觸。”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大廳裡面地人,不由得全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