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韓遂和聞訊趕來的北宮伯玉匯合了。
聞聽事情的經過之後,北宮伯玉連連頓足,氣急敗壞的說:“我就說過那小崽子會壞了我們的大事,他會壞了我們的大事啊……我要抓住他,把他生吞活剝了。”
“伯玉彆着急,如今往臨洮的路已經被我們封死,去河湟地區的路,也有燒當人在,那巨魔兒跑不出我們的手掌心。我們先冷靜下來,想想他接下來會怎麼做?”
北宮伯玉撓着頭,“文約,你也知道我不善籌謀,還是你來做主吧。”
韓遂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沒想到從來都是我韓文約算計人,今天卻被一個小崽子算計。這巨魔兒果然厲害,居然能想出這種辦法來打亂我的計劃。不過沒關係,這樣的對手纔有點意思……想他一個十幾歲的娃娃,又能有什麼本事?”
“沒錯,沒錯!”
北宮伯玉連連點頭,“文約還是趕快拿主意吧。”
一旁的黃先生,只是帶着古怪的笑容看着韓遂。想他韓遂也是西涼名士,卻被一個小娃娃搞得如此狼狽。幸虧我先來查看,否則將軍若是聽了他的話,豈不是……算了,先不着急,看他韓遂能拿出什麼辦法。若成功了,倒也能合作一下。
韓遂想了想,“那巨魔兒想必是已經看出了我們的目的,所以他一定不會再走河谷。洮水一線又被我們封鎖,想必他不會去送死。我知道了,他要走積石山。”
“積石山?”
“那巨魔兒定然是想繞過積石山,從鄂陵湖方向進入河湟地區。燒當目前主力都在河谷,故而在鄂陵湖和積石山之間不會有什麼防備。沒錯,他們想去積石山。”
“那我們還等什麼?追上去啊!”
“別急,只要我們知道了他們的目的,就能追上他們。程銀,立刻派人通知燒當老王,就說殺死他兒子的兇手想要從他的眼皮子下溜走,讓他留意點,我隨後就到。”
“喏!”
程銀立刻下去安排,而韓遂則安慰北宮伯玉道:“伯玉,現在咱們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去向,向那巨魔兒也跑不了。你我在後面追擊,燒當老王自會在前方配合。”
北宮伯玉這才放下了心,爲剛纔的失態而有些羞愧。
就這樣,韓遂帶着人一路追了下去,在正午時分卻突然得到了消息,說是有一夥人冒充燒當羌闖進了破羌的一個營地,將數百羌人殺的一乾二淨,然後遁走。
北宮伯玉聞聽,立刻和韓遂趕往那個營地。
只見營地已經變成了廢墟,到處都是殘缺不全的屍體,甚至連小孩子都沒有留下。
火已經熄了,只是那血水和雪水混合在一起,讓人看着觸目驚心。
“那巨魔兒欺人太甚!”
北宮伯玉氣得哇呀呀大叫,揮舞着手臂說:“這傢伙簡直就是雞犬不留啊。”
韓遂皺着眉頭,突然對身邊的人說:“立刻拍出斥候,看看那些人是朝那個方向走的?”
自有斥候飛騎而出,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回來稟報,說董俷等人是朝着西海方向逃走。
北宮伯玉一怔,“西海,那不是我破羌老營嗎?
話說出口,他立刻用疑惑的目光向韓遂看去:“文約,你不是說,那巨魔兒去了積石山?”
韓遂也有點懵了!
進河湟無望,回臨洮無路,按道理說,董俷等人一定是往積石山方向走,怎麼會去西海?那是破羌老營,尚有數千人馬守護。董俷他們這樣,豈不是自投羅網?
韓遂這樣想,也沒有錯。
畢竟在他們的眼中,董俷是個只有十三歲大的孩子,即便是機靈,卻難有複雜心思。可他們並不知道,董俷的身體確實只有十三歲,可他的思想,已經成熟了。
上輩子三十年的生活履歷,雖然沒有做出轟轟烈烈的事情,思想已經成熟。
再加上在這一世的十幾年生活,董俷的智力可能比韓遂還要成熟,想的也很多。
韓遂想了想,立刻帶着人往西海追。
但沒等到天黑,又接到了消息說,在往金城的方向,發現了董俷等人的蹤跡。
這一下,韓遂是徹底糊塗了。如果他知道對手是一個智力和他一樣成熟的人,也許能猜到董俷下一步的行動。可面對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他還真的是沒考慮太多。
天黑後,又有探馬來報,董俷襲擊了一個部落的營地。
韓遂帶着人急急忙忙的趕到那裡,又是一片狼藉留給了他。還是雞犬不留,讓追擊下來的金城郡兵都感到心驚肉跳。巨魔兒,長史大人說的不錯,真是個巨魔兒。
被董俷這麼帶着跑了一整天,韓遂也有點舉棋不定了。
這幫傢伙究竟是想要幹什麼?難不成他們是想要報仇,攪亂西北的局勢不成嗎?
韓遂在不知不覺中,否定了他早先的想法。
他沒有再追下去,而是留駐原地。原因很簡單,那巨魔兒不累,他的手下可是已經精疲力竭,在追下去,保不住會是什麼結果呢。當晚,韓遂經過深思熟慮,確認了董俷等人還是想走洮水一線,從小陰山返回臨洮。
可這個想法剛確定下來,就有探馬來報,說董俷帶着人往西北方向走了。
而且在一夜的功夫,連續襲擊了三個部落,造成了近千人的死傷,把十幾個羌部都觸怒了。
西北?
這又是一個和韓遂剛確定的想法完全不同的路數。
北宮伯玉看着韓遂,突然跺腳大聲叫喊起來,“那巨魔兒,那巨魔兒究竟想要如何?”
“伯玉,你先彆着急,讓我想想……”
韓遂陰着臉,沉聲道:“那巨魔兒一路下來,似乎對西北極爲熟悉。就算有你破羌的人帶路,也不可能是如此結果啊?西北方向地形複雜,再過去可就要進了張掖郡……慢着,他去張掖郡幹什麼?那裡是張掖屬國,和他董家沒有半點關係啊。”
北宮伯玉苦笑道:“我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可是我就覺得,他們難道不累嗎?從前夜到現在,整整是兩天兩夜。這些傢伙幾乎就沒休息,帶着我們繞圈子啊。”
“繞圈子?”
韓遂一拍手,“那巨魔兒就是帶着我們繞圈子……不過,他想去哪兒?”
一個問題,讓韓遂和北宮伯玉都面面相覷。追,還是不追?兩人都拿不定主意了。
董俷如果在這麼繼續下去的話,非把他們拖垮不可。
就在韓遂猶豫不定的時候,又有探馬報告,董俷等人在晨間奇襲西海,殺了一百多個老營羌兵後揚長而去。北宮伯玉一聽這個可就急了,西海老營,那可是破羌的根兒啊。二話不說,帶着人就走。韓遂有心阻攔,卻不知道該用什麼藉口勸說。
本能的覺察到,董俷應該不是要打西海。
這傢伙,是妖怪嗎?
怎麼會有如此詭詐的手段?韓遂終於醒悟過來,他犯了一個錯誤,一個很大的錯誤。
他把對手想的太簡單了,他輕敵了!
若是這巨魔兒回到臨洮,那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
韓遂不敢去想,呆呆的沉思,甚至不知道那黃先生向他告辭。等他清醒了,黃先生也已經走遠了。把個韓遂悔的連連跺腳,心裡面更是把董俷的祖宗八代罵了一個遍。
現在董俷行蹤飄忽,萬一他逃走了,自己可就是功虧一簣。
韓遂思路向來是縝密,在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就開始考慮退路的問題。他帶着程銀匆匆回到了金城,書寫了一分奏章,派人快馬送往洛陽,同時加緊對董俷等人的搜索。
這一夜,無事。
就在韓遂和北宮伯玉都認爲董俷已經是強弩之末的時候,突然又接到了一份奏報。
這份奏報,卻是燒當老王派人送人前來斥責。
說是破羌言而無信,擅自攻擊燒當領地,並殺死了三百多人,要北宮伯玉交出兇手。
北宮伯玉徹底懵了,破羌何時攻打了燒當?
倒是韓遂反應過來了,他一腳踹翻了長案,暴跳如雷道:“那巨魔兒果然是要去積石山,給我點起兵馬,追,一定要追上那傢伙。他是往積石山方向逃走了!”
這邊韓遂等人點起兵馬,剛殺出了金城。沒走三十里路,就有破羌人來報:燒當老王起兵八千,攻入了破羌的領地,並且摧毀了三個營地,死傷接近兩千人。
北宮伯玉怒了,“立刻召集兵馬,召集兵馬……燒當老王辱我太甚,我與他勢不兩立。”
“伯玉,冷靜一點!”
北宮伯玉怒道:“文約,我再冷靜的話,破羌就被那燒當老賊殺得雞犬不留了。你幫不幫我?若是幫我,就隨我一起回西海點兵,否則,你就呆在你的金城郡吧。”
說完,北宮伯玉帶着人打馬揚鞭而去。
韓遂坐在馬背上,發了好一陣子的呆,目光呆滯。
還是程銀髮現不太對勁兒,連忙上前推搡,“主公,主公……”
韓遂一口氣順過來,在馬上大叫一聲,“巨魔兒,你欺我韓遂太甚!”
一句話沒說完,嗓子一甜,一口血霧噴出,韓遂是當場栽倒在馬下,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