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乎是一個暖冬……當然在漢時,並不存在所謂全球變暖的說法。人們敬天地,敬鬼神,敬祖宗,全不似後世人那般的肆無忌憚,毫無尊卑。對環境,也並非是爲所欲爲的胡來。
不過,今年的冬天,的確是不太冷。
三輔關中,只下了兩場雪,看上去好像很大,實際上並沒有出現太大的雪患。
而京兆雒陽,比關中的雪勢還要小,只是在入冬之後,下了一場小雪。
氣溫也算不上很寒冷,不需要披帶那雙層的大氅,就足以抵禦寒意。至於普通人,雖未必有那富戶家中的條件,但也還能熬得過去。
用雒陽人的話說:比去年好。
不過,那說話的底氣,已經不再像光和中平年間時的充足。
歷經了無數次磨難,昔日的東都雒陽城,早就沒有了當年的那份繁華與榮耀。事實上,雒陽雖是曹操的治下,可礙於袁紹等人的勢力,曹操對雒陽也不甚上心。
也許在曹操的心裡,這雒陽終歸是帶着太深重的漢室印記,大加修繕並無好處。
這就像是當初光武皇帝滅了王莽,建都於雒陽的性質一樣。
東漢的歷代皇帝,再不斷的強調雒陽地位的同時,也在有意無意之中,淡化長安的地位。其實,任何一個帝王,都不會願意自己的王朝中,有別的王朝烙印。
即使是西漢和東漢……雖然說光武皇帝自稱是高祖後裔。可這天下姓劉地人多了去,誰又能說的清楚?
劉秀,想必也是要淡化了高祖皇帝的豐功偉業吧。
後,曹操開始了對雒陽的修復工程。雖然只是一點一滴。於雒陽人看來,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陽光明媚!
看上去有點清冷,不過還是挺舒服。
至少處處能看得見陽光,讓人的心裡挺敞亮。被重新修繕的馬面城牆,是厚重地青灰色。上面斑駁點點。
昔日戰火的痕跡,似乎已經被抹去了,看上去煥然一新。
城頭上,遍插旌旗。
大旗獵獵招展,流露出了無與倫比的莊重氣息。
那飛龍旗、飛鳳旗,烈火師子旗……風捲大旗。神獸隱隱,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早已經荒廢了的北大營,西大營和東南大營,如今也重新啓用。
一面面旌旗高高豎立在營盤之中,不同的色彩,也代表着不同地諸侯,共有七種顏色,恰如七星環繞。人喊馬嘶,兵器森冷。在這肅殺的季節中,更添幾分冷意。
公孫度、袁紹、曹操、劉備、孫策、劉表……而西川劉璋,由於路途遙遠,所以未能出現在雒陽城內。不過他還是派出了自家的代表,由他的兄弟劉瑁,率領五千西川軍出川,來響應這次曹操的會盟。
曹操的影響力有這麼大?
倒也不是……此次曹操以漢帝之名,代天征伐。若各路諸侯不至,當面臨其他諸侯地討伐。所以即便是劉璋遠在西川,也不敢怠慢。畢竟在漢中。他還有一個天大的敵人。
此時。各路諸侯聚集於嘉德殿中。
袁紹派出了幼子袁尚爲代表。自河內起兵,領軍十五萬。七路諸侯當中。以袁紹的兵馬最衆。要說,袁紹爲什麼會起這麼大的勁兒。
原因很簡單,曹操寫了一封信,把盤蛇打聽出來的消息原封不動的送給了袁紹。其實內容,只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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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熙被殺時,董俷就在冀州!
還需要再說什麼嗎?
袁紹不是傻子。就算他是傻子,他手下沮授田豐,也不是傻子,怎麼會看不出來?
要知道,袁熙當時可是帶了千餘兵馬,又有大將跟隨。
韓瓊曾帶人審視戰場,一場戰鬥從開始到結束,僅用了不足一炷香的時間。雖然當時薰俷命人清理了戰場,但有些痕跡卻是無法抹消。
韓瓊回報袁紹的結果是:襲擊二公子的人,絕不是普通地盜匪,而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
袁紹當時就懷疑到了董俷的頭上!
只是他也清楚,已經回到了河東的董俷,如猛虎歸山。憑他袁紹的手段,怕是難以對付。這口氣,也只能忍下來。如今曹操會盟,正是袁紹爲次子報仇的機會。
倒不是說袁紹有多麼的看重袁熙!
應該說,這個面子必須要賺回來。兒子是在自家的地盤,被人用箭射的好像馬蜂窩。而且還迫使得袁紹吞併中山甄家的計劃落空,這個仇甚至超過了袁熙地死。
此次出兵,袁紹可是下了本錢。
也是想讓袁尚打出一些名堂,故而不僅僅是派出十五萬兵馬,更給袁尚配了沮授許攸兩名謀士,此外又有大將蔣義渠,朱靈周昂,文丑王門等十幾員戰將曹操此次也出兵十萬,以夏侯淵太史慈主將,于禁爲副將,另有侯成宋憲等戰將,實力也不可小覷。相比之下,其他幾路諸侯地人馬就顯得有些薄弱了……劉備親自掛帥,身邊除了一少年文士之外,還帶着一個小將。
這小將名叫高寵,字紹先,是揚州曲阿人。原本是劉繇大將張英的部曲,歷陽被破之後,這高寵懷抱劉繇地幼子,從亂軍中殺出了一條血路,投奔了九江嚴白虎。
高寵和嚴白虎有袍澤之誼,故而也清楚高寵的本事。
此人白馬銀槍,在劉繇軍中堪稱的上是一等一的好漢。只可惜張英嫉賢妒能。壓制住高寵地發展。到後來,還是在一次大戰中,高寵在亂軍中救下了劉繇,算是入了劉繇的眼兒。從那之後,高寵就是劉繇的親衛,雖得器重。卻未能重用。
嚴白虎把高寵推薦給了劉備。
正發愁身邊武將不足的劉備,得了高寵之後,興奮無比。
不顧關羽等人的反對,硬是把高寵留在了身邊。而事實上,高寵也不負他的厚望。
此次出兵。劉備只帶兵三萬,以關寧關平爲先鋒,劉全爲後軍,自己坐鎮中軍。
關寧關平,是關羽地義子,武藝不差。
而跟隨在劉備身邊的少年文士。是司馬朗的弟弟,演義中有冢虎之稱的司馬懿。
這司馬懿是在年初是投靠了劉備,甚得劉備的青睞。
所以就帶在了身邊,自稱文有司馬懿,武有高寵,足矣!
在這次會盟中,劉備居於第五位。論實力不算是很雄厚,但也不容他人小覷。
而劉表和孫策由於居於江南,手中多是以步兵爲主。各領兩萬人。
前來參加會盟。說起來,這二人之間地關係並不算和諧,因爲那江東的統治權,發生了不少衝突。孫策沒有來,只派了孫權爲代表,不過卻請了周瑜出馬,輔佐孫權。
劉表則是親自領兵,身旁除了一個廖立之外,也跟着一名少年文士。
那少年身長接近八尺,容貌甚爲。身穿月白色的鶴氅。肅立於劉表的身後。看年紀。大約在十**歲的模樣。手中輕搖一把摺扇。風度翩翩,形容格外的瀟灑。
七路諸侯。集結大軍四十萬,陳兵於京兆。
曹操作爲主人,親自出面迎接衆人。掃了一眼這大殿中地衆人之後,不由得一陣感嘆。
這大殿之中,端的是青春洋溢。
除了自己這些人之外,竟有半數青年。尤其是那孫策麾下,更是一個比一個年輕。
“諸公皆爲當世豪傑,如今匯聚一堂,所爲之事,就是那關中的董西平。”
曹操的場面話還是要說:“董俷佔據關中,已成我漢室之心腹大患。若不能儘早剷除,任由其發展下去的話,定會給漢室江山帶來諸多麻煩。今日之薰俷,就猶如昨日之強秦。我等當聯手起來,拋棄往昔恩怨,共剿國賊,已復我漢室江山。”
其實,在座的人都知道!
所謂的漢室江山,早已經不復存在,如今不過是一個空殼子罷了。
但誰又能說出來呢?
這大殿中,少說有三方人馬代表着漢室的血統。當然,那劉備的名頭並不好聽。
“丞相所言極是!”
衆人齊聲道。不過言語中有多少真誠,自然是另外一回事了。
曹操也非常清楚,想要這些人齊心協力,簡直是一件不可能地事情。今日大家坐在這裡,說穿了爲的就是一個利字。天下熙熙爲名而來,天下熙熙爲利而去,古人誠不欺我!
坐在最下首的公孫康,是公孫度的兒子,年二十九歲,如今官拜樂浪太守。
這公孫康年紀雖輕,但是頗有能力。年初時當公孫度和樊稠焦灼的時候,正是公孫康出了個主意,與馬韓結親,聯手夾擊樊稠,使得樊稠兵敗,自刎於樂浪。
至於結親的人,就是馬韓的郡主和公孫康。
公孫康說:“丞相所言極是,我父因身體有恙,未能前來。不過在我出發前,父親曾說過,一俟丞相用兵,他將於幽州配合,定牽制住那乞活軍,不能動彈半分。”
曹操也明白,這是公孫度如今能做到的極限。
他得幽州並不久,而幽州又是苦寒之地,此前近十年中,戰事接連不斷。加上他又與樊稠一場惡戰,雖去了後患,可是元氣大傷,正是需要休養的重要關頭。
此次出兵兩萬,已經是公孫度的極限。
而且能拖住乞活軍,於曹操來說,更是一件大好事……比起那帶着十五萬兵馬到處耀武揚威地袁尚,公孫度所表現地誠意,無疑讓曹操更高興。而袁尚聽公孫康說完,薄薄地嘴脣劃出線,嘴角微微上揚。
顯然。他並不看得起公孫康。
在七家諸侯當中,公孫康地背景恐怕是最爲低下。
哪怕是劉備,如今也掛着個郡馬地名頭,而且又是國姓。雖說早年有點瑕疵,也說的過去。孫策和曹操,是官宦世家出身。當然孫策的底子相比之下,弱了些。至於劉表劉璋,正經的漢室宗親,當朝漢帝的叔父輩兒,而袁家。更是世族。
若非這裡不是冀州,袁尚甚至不想和公孫康同處一殿。
而公孫康於袁尚地輕蔑,看上去卻非常的大度。說完之後,還朝着袁尚一笑。
袁尚說:“但不知此次奪取關中後,我等有何好處?”
一句話出口,沮授臉色大變。而許攸卻是面帶冷笑。至於其他人,表情不一。
曹操一蹙眉,“賢侄,你這話從何說起?我等皆是爲皇上做事,談甚好處?此次出兵,是代天征伐,我們只需做好了事情,皇上自然不會虧待我們。這等大逆不道的言語,莫要再說。諸公。且看在大將軍的面子上,顯甫年幼,莫多計較。”
你袁尚是什麼東西?
就算是你老子在,他也要乖乖的稱呼我一聲丞相。
曹操這一番話,連挖苦帶譏諷,順便還給了袁紹一個天大地臉面,而諸侯對曹操的這種態度,特別是劉表劉瑁兩個正經的漢室宗親,非常滿意。
劉表捻鬚而笑,“孟德不必叮嚀。當年我等與本初在雒陽時。也是故友。怎會計較?”
一句話,直接把袁尚打到了晚輩的位子上。
那意思分明是在告訴袁尚:賢侄。這裡都是你的長輩,學學那孫權,少說話。
把個袁尚臊的,是滿面通紅。
沮授站出來,連連道歉,“丞相此次代天征伐,我等必將聽從丞相地派遣。”
曹操一笑,“明日會盟之後,我等將征伐函谷關。此次會盟,那漢中張魯竟不聽聖命,實在是罪不容赦。幼玉,漢中本爲漢室領土,當由劉益州出兵征伐纔是。”
那意思是:漢中歸你們了!需要幫助的話,到時候我們會有動作。
幼玉,是劉瑁的字。聞聽之後,起身道謝,而後正襟危坐,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
曹操又道:“明日會盟,當選一盟主,諸公今晚可思忖一番,明日盟上提名。”
“正當如此!”
“好了,諸公遠道而來,想必也都累了。我以命人在雒陽安排了房舍,早早休息爲好。”
所有人起身,相互告辭,走出了嘉德殿。
劉表和劉瑁原本在雒陽就有房產,曹操命人整理之後,二人自回原處。而袁家由於當年袁之死已經沒落,袁尚只好居住在別院中,除心腹之人,其他全都回歸軍營。
文丑在青瑣門外上馬,正要離去。
許攸卻突然拉了他一下,向後看了一眼,就見劉備在司馬懿和高寵的陪伴下,走了出來。劉備看見許攸和文丑,也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一笑,朝二人點點頭。
文丑深吸一口氣,回禮點頭。
由於彼此已經不是一個體系,劉備如今更自立山頭。至少從表面上,許攸和文丑也不好太過於接近。但是從劉備的舉動來看,昔日的好友雖飛黃騰達,卻並未忘記自己。
許攸這心裡的石頭,總算是放了下來。
來日方長,如果和劉備過於接近,那沮授定會有所察覺。
二人隨沮授護送袁尚回家,而後直出雒陽城。既然無法住在城內,還是在軍營中爲好。
當晚,雒陽***通明……城外的軍營裡,不斷的迴響號角聲,刁斗聲,給人一種頗爲興旺地感覺。
劉表端坐在府邸大廳裡,看着這熟悉的景色,心中無比的懷念。當年,他就是從這裡出發,離開了雒陽……一晃近十年,原以爲再也回不來雒陽了,沒想到……幽幽的嘆了口氣,劉表閉上了眼睛。
事實上,他並不想參與這次會盟。不管是西漢王還是漢帝,都是他劉家的後裔。
不管是誰贏了,怕都會有損漢室尊嚴。不過,這漢室,還有尊嚴嗎?
自己這次參與進去,只怕是再也無法脫身。想爲漢室留一方淨土,可這天下,何處是淨土呢?劉表睜開眼睛,站起身來,準備去臥房中休息。老了,真的老了……這時,一員小將邁步走進了客廳。
生的一副好面容,儀表堂堂,身形偉岸。
他拱手道:“主公,外面有人求見,說是有遠方親人,給您捎來了一封家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