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的戰事已經全面拉開。
不過,由於郡城被奪回來,加之臨洮平安無事,使得近十萬羌騎被壓制在洮水以西。
戰事非常慘烈,羌人也很清楚,如果不能攻破隴西郡城,一俟大雪來臨,十幾萬羌騎都將面臨嚴重的饑荒。到時候,不僅僅是馬匹沒得吃,連人都要忍受飢寒。
在這裡,卻不得不說一下牛輔。
薰俷一直覺得,牛輔的能力很一般。可是大戰一開始,他就發現了牛輔的不凡。
這是個很謹慎的人!
寧可坐失戰機消失,也不會冒半分險。
據城而守,任憑羌騎把牛輔的祖宗十八代罵過來,他還是一樣心平氣和。反正是你要打,我就守。你退隨便你,想要我出城野戰,那是休想。隴西郡城是興建於光武皇帝時期,當時是有伏波將軍馬援親自督建,爲的就是防禦羌人跨過隴西。
此後,皇甫規和張奐在這裡經營多年,更把這隴西郡城建造的是極爲堅厚。
城內備有充足的糧草和防禦武器。只要是指揮得當,十萬大軍拼光了都未必能破城。
當初董俷能攻破隴西,說實話是運氣。
如果沒有龐德突然的倒戈,一千多人想攻破隴西,簡直是癡心妄想。
牛輔雖然是才能不顯,但並非是無用之人。任憑羌騎猛攻,隴西郡城卻安穩如泰山一般。
韓遂和北宮伯玉都沒有出現在郡城下。
北宮伯玉因爲要調集各部羌人,所以沒有參戰。而韓遂,北宮伯玉可不相信他,就是盯着他,不讓他到第一線。甚至連金城韓遂的本部人馬也都打散。除了閻行和四大都尉,韓遂身邊可說是一個兵都沒有。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無處施展。
也難怪。畢竟這傢伙是受脅迫而參戰。
北宮伯玉不相信他,帶上韓遂,一方面是爲了用他的名氣,另一方面則是要報復。
不過韓遂倒也很平靜。
你不讓我上去,我就呆在湟中。
帶着家人去騎騎馬,要麼就是坐在帳篷裡讀書。
但即便是這樣,北宮伯玉對韓遂的看管,依然是非常森嚴。
幸好這兩個人沒去,否則董俷會不顧一切的衝到戰場上。連老夫人私下裡都說:“這韓文約和北宮伯玉倒也是明事理的人。知道我家阿醜要成親,就如此配合。”
這話當然是有開玩笑的意味。
不過好日子一天天的逼近。牧場裡的人們,也變得越發興奮起來,等待着十一月初二的到來。
薰綠閒暇之時,會和滕麗兒指導任紅昌如何領導虎女營。
滕麗兒擅長馬戰。而薰綠則是因爲隨着董俷旁聽了多年的兵法,也算是熟知兵事。
而董媛,自從和董俷說過之後,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不是呆在房間裡看書,就是跑去拉着王姬聊天。聽王姬彈琴,陪老夫人說話。一副乖乖女的模樣。當然。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着實讓老夫人和董夫人都嚇了一跳。
直到確認董媛沒什麼毛病之後,這兩個人才算是放下了心事。
也難怪。經歷過戰陣中那種血肉橫飛巨大刺激之後,難免都會出現一些變化。
至於任紅昌……
薰俷沒有見過。
其實也不是沒有見過,只是每次見到任紅昌的時候,她臉上都帶着一副青銅面具。
整張臉只露出了個下巴。看體形,倒是婀娜誘人,只是不曉得長什麼樣子。
私下裡詢問董媛,這才知道其中原委。
這任紅昌原本是幷州人,自幼就出落的格外水靈,如花似玉。
正應了那句自古紅顏多薄命的諺語,小丫頭因爲漂亮,遭了很多的禍事,甚至連父母也因此而送了命。她流落在幷州,後來遇到馬嵩,被馬嵩帶了回來。
本來依着馬嵩意思,是要把這小丫頭送給董俷當侍婢。
可誰想到又被董媛看到,硬是從馬嵩那裡搶過來。有感於小丫頭的身世坎坷,董媛就給任紅昌出了一個主意。帶上那副妖魔鬼怪一般的面具,以避免去招惹是非。
薰俷聽罷,不由得唏噓。
還是覺得這名字耳熟,可還是想不起來這人是誰。
要說他不好奇任紅昌的長相,那是胡說八道。聽董媛說,任紅昌長得是非常好看。
不過,董俷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有董綠在身邊,他對女人的興趣也就大減。至於王姬,若非她長得像薰玉,董俷甚至不會出手去救她。
這一日,董俷來到了那些黃巾俘虜營,看着他們搭建營,一派熱火朝天景象。
身邊,跟隨着陳到和黃劭。
三人騎馬上了一個山崗,董俷手搭涼棚,向遠處觀望。
此時已經進入隆冬,秋草枯黃,天一派蕭條景象,令人不由得生出一絲傷感。
“叔至,我有一件
要的事情,想要請你做。”
陳到一怔,“主公有事,儘管吩咐就是。”
說起來,陳到如今也已經沒事了。董俷一肩擔下了殺死皇甫嵩責任,對陳到而言,絕對是一種解脫。同時,對董俷更生出了無比的感激之情,甚至有士爲知己者死的衝動。
—
想他一介平民,無權無勢。
而董俷好歹也是官宦子弟,比之陳到猶如天壤之別。
如此傾心對待,陳到又怎能不感激。故而聞聽董俷詢問,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薰俷卻沉默了,呆呆的看着天空中清冷的太陽。
“主公?”
“叔至,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嗎?”
薰俷扭頭,靜靜的看着陳到,輕聲說:“此事事關重大,更關係到我薰家闔府上下性命。”
陳到聞聽。倒吸一口涼氣。
不自覺的向黃劭看了一眼,卻發現這個和他配合多時,甚至頗有靈犀的男人。也是一臉迷茫。
“主公何出此言。”
“俷視叔至如兄長,更甚至叔至大才……只是不知道,在你眼中我薰府如何?”
陳到想了想,“興旺!”
“是,眼前看上去的確是興旺,可凡事都有兩面性。興旺過去,就是衰落!”董俷好像自言自語,言辭之間帶着一些很獨特的未來詞彙。他也不管陳到是否能聽明白,接着說:“世上沒有一個家族能世世代代的興旺下去。俷沒有什麼大理想。只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莫要看到薰家衰落就行……叔至。老黃,我需要你們幫助。”
陳到和黃劭下馬,恭敬的說:“願爲主公效死命!”
“莫要生啊死啊的,我不要你們死。相反我需要你們活着,活着才能幫我!”
薰俷說完,甩蹬下馬,從象龍背上的兜囊中,取出三卷書冊和一卷牛皮圖。
“叔至,我這裡有兵書三卷。圖一卷。你要考慮清楚。一旦接受這兩樣東西。你就和我薰家休慼相關。若你將來揹我,那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也不管你是將相帝王,我都會殺你。”
語氣很冷淡,表情也很平靜。
可是就在這冷淡和平靜當中,陳到感受了董俷那強烈的殺意。
心中不知爲何,生出了一種恐懼感。
這是個說到就會做到的人……
陳到猶豫了片刻,從董俷手中接過了書冊和圖。
“陳到在此立下誓言,主公在一日,陳到定不負主公。”
這話說很巧妙,但是也很真誠。
我服的是你董俷,而不是董家。你活着,我就絕不會揹你,可是如果你死了話……
薰俷聽出了陳到話中的意思,臉上綻放出了笑容。
廢話,我只要你臣服於我,我若死了,你負不負我,與我又有什麼干係?
一死百了,我若死了,只怕董家也不會繼續存在了吧!
“叔至,如今涼州大亂,我與未雨綢繆,效仿孟嘗君狡兔三窟之法,以應未來之變化。兵書是當年伏波將軍馬援所遺留,上面有當年伏波軍的訓練紀要。圖上繪的是涼州和西域圖,我把我麾下的巨魔士和秦胡兵全部給你,共五千人……裴元紹、董召、董棄和韓德爲部將,老黃做你的軍師,儘快給我佔領住張掖。”
“張掖?”
“不錯,就是張掖……佔領張掖之後,我會設法將這裡的犯人陸續送往你那裡,行當年定遠侯之子班勇的舊事,於張掖屯軍。記住,控制住山丹馬場,並且向西擴進。不過也不要太過興師動衆,總之我要你們把握好尺度,給我釘死在張掖。”
陳到和黃劭二人,不禁暗自吃驚。
薰俷這是把他手裡的全部家當都交給了二人。
一方面感動,另一方面卻有一種沉甸甸感受。二人不明白,董俷爲何要佔據張掖?
“天下事大都是興衰交替,有分有合。我董家越是強盛,就越是會遭人嫉妒。父親如今看似風光無限,殊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算計。今日他殺人,他日就有人殺我們……總之,小心無大錯。我把我董府闔府上下幾十口人性命,就託付給你二人了。”
陳到和黃劭聽完了董俷這番話,同時跪在了董俷面前。
“我等必不忘今日主公所說的話語,但有一人,尚存一息,絕不令張掖落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