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郎中,青衣少女侍琴道:小姐,這人與我們無親無故,而且幾同活死人,我們爲何要救,況我們身爲煙花之女,雖賣藝不賣身,但亦是身處水深火熱之中,自救尚且不及……步雲仙道:你忘今早寧王府之辱了?不想報仇了?青衣少女忽的住口,擡眼去看牙牀之上的吳谷,稍許,恨恨道:我恨不得將宋王府的人盡數殺死……步雲仙道:放在心中就行了,此人定非常人,失去大半血液,尚且不死,定是內功深厚的江湖中人,江湖中人雖殺人如麻,視人命如草芥,但卻多知加劇圖報之輩,若能救醒他,大仇也許有望了。言畢悠悠嘆息,又道:你去喚人按方抓藥,再去另請名醫前來診斷……言未畢,就聞神算子胡吹海侃之言,不覺有些心動,命道:侍琴,去將那人請來看看。侍琴聽命,下樓,出坊叫住神算子道:我家小姐有請!神算子道:前方帶路。即隨其後一路入內,坊內一衆女人見了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這些女子不比步雲仙與侍琴二人,說話葷素夾雜,不堪入耳。老鴇子扭捏過來,裝腔作勢道:喲?這是那座仙山下來的道長啊!你這一大把年紀,學什麼小夥子逛妓院,到底行不行啊!
言畢咯咯嬌笑,只是她一大把年紀,面貌全靠脂粉支着,笑起來委實恐怖了些,況又學少女嬌笑,實有東施效顰之嫌,看的神算子惡寒不已,侍琴道:媽媽,你就放過他吧!小姐命我喚他進去,試試能否爲那位紅髮公子治傷。老鴇子罵道:呦,翅膀硬了,就敢在我面前公然養起漢子來了,眼中還有我這媽媽嗎?我含辛茹苦,一把血一把淚的將她拉扯大……
步雲仙久等人不至,自樓上探首而望,聞聽此言道:媽媽,女兒不過看他身受重傷,起了憐憫心思,欲救他一救,媽媽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女兒做些善事,爲媽媽積福,待他傷好,立即送他出去。
老鴇笑道:乖女兒,看你說的,你的爲人,媽媽能不知道嗎?媽媽活了一大把年紀,心裡可明白着呢!
見狀,青衣少女侍琴領着神算子進了百花樓,拾級而上,行至頂樓,即三樓,進入房內,步雲仙紗巾不摘,起身福了一福道:小女子見過仙長,仙長是世外高人,不知可否救他一救?神算子上前去,看了看傷口,探了一下脈搏後看了一眼吳谷那明顯被整理過的衣袍道:他身上本就有療傷奇藥,只是現在不知所蹤,若要救醒他,又須多費許多時日了。
步雲仙道:仙長所言療傷奇藥是否是那些玉瓶?
神算子道:正是!你見過?
步雲仙點心頭,侍琴自疏妝臺上取過三個晶瑩玉瓶,神算子接過,擇出“活血生肌散”。在傷口之上重新上藥,上藥畢,自懷中取出一符,貼在吳谷額上,念動咒語,黃紙符青色毫光閃了幾閃,便自粉碎,化風而去。吳谷輕哼一聲卻並未醒來,神算子收手,歸還玉瓶道:傷口明日即可痊癒,只是他失血過多,身子虛弱,要養息些許時日纔會醒來,這就要靠你們照顧了。此外這玉瓶之內藥物並那長劍皆是價值連城之物,密藏不可示人,否則必招殺身之禍,待他醒來,你所想之事,必有解決之時,告辭!言畢提幡出房,下樓出坊揚長而去!
步雲仙被言中心事,心知果真碰到世處高人,暗存於心,不作它說,命侍琴取來羹湯,親自餵食,細心照料不提。
夜晚長安城最熱鬧的地方,當屬這青樓妓院,樂坊一條街,而街中最熱鬧的所在合是百花坊,百花坊女子個個能歌善舞,會吹拉彈唱。那些個豪門公子,文人騷客聽曲看舞是假,縱酒歡淫方是真,坊中女子以歌舞誘人,以文詩掩飾,極盡狐猸之能事,是好喜榮華,貪錢財而如此?亦或男人喜歡這種地方,這種勾當,而造就如今景狀?千百年來誰也說不清楚,也無人有心去說,一種社會現狀不是想改就可輕易改變的,可輕易改變這種現狀的人非富即貴,只有他們才具有超凡的世俗影響力,但相比他人,他們更喜歡這種場所,龜公眼睛是雪亮的,他站在樓前,老遠就瞧見宋王爺便服出遊神態悠閒,身後不遠不近跟着,兩名護衛,觀其神志,鷹眸虎面,太陽穴高凸,顯是江湖一流高手。
有大蘭王朝護國王爺之稱的宋王爺,可是大蘭王朝一人之下萬方人之上的人物,龜公那敢怠慢,急通報與老鴇得知,老鴇扭捏着急迎出門來,老遠就招呼道:哎呦,我說宋老爺,你昨天將我家寶貝雲仙接去,今早大雨過後才送來,到現在還沒隔三個時辰呢!怎麼又敢勞你大駕親來呢?只要老爺說一聲,我立即會將雲仙親自送去!
宋王爺不怒不笑面無表情的道:實話與你說,今日特爲步雲仙贖身,不得不親自前來,這兒說話不方便我們樓上談。宋王爺掃了一眼一樓樓內三教九流的人物,停住話頭。
老鴇聽聞贖身,若是他人提起,必冷嘲熱諷,不爲別的,單論這步雲仙美貌,那是豔絕京城,論起名頭,也有京城第一花魁之稱,更不必說琴棋書畫皆通的才藝本事了,但提起的人是宋王爺,那自然另當別論,老鴇念頭轉個數轉,動作卻不遲頓的招呼宋王爺上樓,行至一間僻靜上房,二護衛門處立着,一左一右宛似二尊門神,凶神惡煞的,阻住了一幫看熱鬧的姐們去路,便是一般幾湖豪客,亦是僻居三舍。
屋內三人坐定,老鴇立即訴苦道:王爺不瞞你說,我將雲仙一把拉扯大,不似親生勝似親生,滿指望她養老終身……
宋王爺冷冷道:廢話少說,箇中原由,我比誰都瞭解,你也少拿虛情假意糊弄我,一口價,多少錢?當心風大閃了舌頭!
此屋門窗關的嚴嚴實實,那有半絲風氣,這點老鴇自知,心下道:看來老王爺是鐵心要贖人,本想獅子大開口,聽這話頭,一意不合,動手搶人,將性命弄丟了,且不是虧本,遂道:但憑王爺金口,宋王爺展顏,伸手入袖,取一口描金紅木小盒,放在桌上,老鴇取過打開,入目一瞅,頓時喜笑顏開,龍眼般大的夜明珠照的滿室通明通,觀夜明珠成色,形狀,皆屬上上之品,絕對價值連城。
老鴇急急收起,說了許多恭維的話,便與宋王爺同上三樓,行至步雲仙房前方止步,笑道:王爺,雲仙聽聞有人爲她贖身,定然高興的緊,我想這事還是您親自去說,人你隨時都可以帶走,我就不打擾你了。言畢福了一禮,下樓而去,宋王爺命道:你二人門前守着,誰也不許進去!
二護衛尊命,宋王爺方舉步入內,直接推門而入,入門一瞧,是鴛鴦戲水屏風,轉過屏風見室內擺放着些許古玩玉器,及琴棋書畫所用之物,北有一簾直至內室,即是臣室,可見內中人影晃動,想是步雲仙主僕二人都在,宋王爺不敲門不出聲,直接捲起珍珠,玉飾簾而入。
定眼一瞧,不禁怒火沖天,這步雲仙牀上竟躺着一個人,一個男人。而那步雲仙正自爲其擦洗身體,該享受這等待遇的應該是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宋雲宋王爺。宋王爺心中咆哮着,跨步而上,揮手推開侍琴將她摔了個大跌,趕上前去,擡手一巴掌打倒步雲仙,這才自牙齒中擠出兩個字:賤貨!
老王爺年輕時,也曾騎過馬拉過弓,老了還有三分力氣,一巴掌那是一個弱質女流可受得了,立時吹彈可破的俏臉之上浮起一個血紅掌印。老王爺猶不解氣,粗喘兒口氣,罵道:賤貨,昨晚爲你開苞,要死要活人,今天就弄個野男人上chuang,敢不把本王放在眼中,以後有你的罪受,妄我花費十萬白銀爲你贖身,不過即然你這麼想要男人,回府後再慢慢整治你。
步雲仙聞言心中涼了半截,思起以後的日子,難以想象,宋雲喘息已定,擡眼撞見牀上的吳谷,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本王的禁孌你也敢動”。立喝道:“來人!”門處二護衛應聲推門而入,閃身繞過屋內擺設,到了宋雲身後道:王爺有何吩咐。
宋雲一指牀上吳穀道:做了!
二護衛道:遵命,言畢,欺身而上,揮掌拍去,一人打頭,一人打胸,掌未至,掌風先至,卻見那掌風方纔觸及吳谷,一道濛濛清光立時迸發而出,二護衛雙掌拍在青光之上,彷彿打在了山上一般,立時有一股大力反震而回,修仙之人的護體罡氣,那是一般凡人可擋,頓時被震成一連血霧,瀰漫開來,粉身碎骨,場面委實可怖,宋玉驚的倒退數步,驚道:修真者!步雲仙見狀,心中升起幾分生機,細看吳谷,見他手指動了動,又聽他道:扶我起來!聲音弱不可聞,不是步雲仙離的近,根本聽不到。步雲仙掙扎起身,將吳谷小心扶起道:你怎麼樣?
吳穀道:死不了,過些天就好……
宋王爺,眼見二護衛慘死心道:不好!反手拖起侍琴,右手扣住喉嚨道:放我走,否則我殺了她!吳穀道:你要走,沒人攔着你,放下人,你便可以走了,宋王爺哪裡肯信,他府中也曾供養修真煉道之人,對其本事又愛又懼,牀上之人雖虛弱不堪,要殺他,反掌都不用,心下遲疑,手上動作自然慢了許多。
吳穀道:你即懷疑沒這種好事,就留下一隻耳朵再走好了,宋雲聞言,幾疑聽錯,竟有人敢割他耳朵,遂脫口問道:什麼?你……話未完,室內一口衣箱一聲響動迸出一抹光華,繞着宋玉左耳一轉,飛回到吳谷手中,現出一劍,作赤紅色,三尺六寸五分長,正是青紋劍。
宋雲一聲慘叫,捂住左耳,鮮血自指縫間淌下,地板上赦然一隻耳朵,不是他的,能是誰的。
宋雲惜命,耳朵雖痛,猶是擇門而逃,不多時去的遠了。
吳谷手握青紋劍,道:將我那劍鞘拿來。侍琴急開箱,將劍鞘捧出遞與吳谷,恭敬立於一旁,步雲仙咬咬牙,突然跪在牀前道:求……求公子爲小女子報仇雪恨。侍琴一見亦是緊跟着跪下,一言不發。
吳穀道:你們救我一命,我欠你們一個恩情,這自是要還的,你們起來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