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
“我前些天不是在那地兒藏了些□□嗎?是將軍說這太顯眼, 要是有別的辦法就儘量別用,現在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我看就……”
“你這個沒腦子的白癡!你想去炸望月堡還是政務堂?那裡守衛森嚴, 你找死呢!你想死也先把我帶出這鬼地方再去死!”
“姓蓋的, 你這什麼態度啊?當初你可是和我們喝過血酒發過毒誓, 說要誓死效忠將軍的, 現在倒想當縮頭烏龜了, 我看你纔想找死呢……”
兩人說着說着開始爭吵起來,後面的話除了互相謾罵之外已經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內容,但先前道出的驚人內幕已經把雲岫駭得幾乎背過氣去。撫了撫胸口, 她努力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原來這次下毒的事是那個什麼‘將軍’指使的,雖然現在還不知道他是誰, 可想來肯定是禾野的餘黨。哎呀, 他們還想去害水姐姐, 不行,我得趕快回去通知她!”
想到這裡, 雲岫立即小心翼翼地起身打算悄悄溜走,不料一回頭時,忽見一條小蛇在草叢裡蜿蜒着,差點就要爬到她的腳背上。她生平最怕蛇蟲鼠蟻之類的東西,見狀不禁嚇得忘了自己眼下的處境, 本能地尖聲大叫起來。
這一叫不要緊, 山洞裡的兩個男人頓時被驚動。“有人!”如臨大敵的呼喝聲中, 那個刀疤臉男子提刀飛掠而出, “嗖”地躥到了雲岫面前。雲岫叫出那一聲後已知不妙, 此刻更是嚇得魂飛魄散,連逃跑都已不會, 只是僵立在原地瑟瑟發抖。
“怎麼是個丫頭片子?”刀疤臉男子不由得一怔,舉起的刀稍微緩了緩,眼中隨即露出色迷迷的笑意,“嘿嘿,好像長得還不錯!”
“蒙翰達,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小子還惦記着偷腥呢!快乾掉她,要是走漏了風聲,我們兩個都得完蛋!”另一個男人這時纔剛剛走出山洞,看他一路摸索,步履艱難的樣子,原來是個瞎子。
被他一提醒,那被喚作蒙翰達的刀疤臉男子這纔想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於是強抑下色心,再度殺氣騰騰地舉起了刀。雲岫知道自己逃不掉,反抗也是徒勞,只得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她閉目待死之時,忽聽“倉啷”一響,隨之而起的是蒙翰達詫異的呼聲。雲岫疑惑地睜開眼來,只見樊通正橫身擋在自己面前,提刀警惕地盯着蒙翰達。
“樊大哥?”她又驚又喜地喊出聲來,隨即心絃一鬆,渾身癱軟地栽倒下去。
樊通忙伸臂把她攬進了懷裡,同時小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是什麼人?”
雲岫心中一懍,立即急切地撐起身子道:“樊大哥,快抓住他們,他們和郎克蘇是一夥兒的,我剛纔聽到他們合計着要用□□去害水姐姐呢!”
“什麼?”樊通的臉色頓時變了,與他同時勃然色變的還有對方二人。
“蒙翰達,還愣着幹什麼?絕不能讓這兩人活着離開!”那瞎眼漢子大聲急喊,話音未落,蒙翰達已再度虎吼着撲來。
“你快走,我來應付他們!”樊通一把推開雲岫,迅速迎上了蒙翰達暴風驟雨般的攻勢。密如爆豆的“叮噹”聲中,兩人須臾間對攻了十餘招,幾乎是旗鼓相當,鬥得難分難解。
雲岫知道自己插不上手,所以乖乖躲在一旁,但她也不肯就此離開,邊觀戰邊暗暗盤算着該怎樣幫樊通一把。忽然,她想到了那個瞎眼漢子。
“那個瞎子應該不難對付,如果我把他制服了,就算刀疤臉不在乎同伴的死活,情緒也勢必受到影響,那樊大哥就容易打贏他了。”
主意一定,她便在地上尋了塊大石頭捧在手中,悄悄蹭到那瞎眼漢子背後,咬牙舉起石頭朝他頭上砸去。
就在她以爲自己即將得手的時候,那瞎子眉心一緊,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電光石火之際,他陡然右掌一翻向後擊出,結結實實地打在雲岫的小腹之上。
慘叫聲中,雲岫仰天倒飛了出去,“撲通”一聲摔倒在地,幸虧她手中的石頭也被同時震飛,否則便要當場腦漿迸裂,死於非命了。痛苦的痙攣中,她只覺全身疼痛欲裂,一股刺鼻的腥甜不受控制地衝上喉頭噴涌而出。
“臭丫頭,想暗算我?也不打聽打聽老子是幹什麼出身的!”瞎子佈滿惡毒笑容的面龐在她模糊的視線中慢慢擴大,猙獰如來自地獄的魔鬼。
另一邊,樊通在與蒙翰達交手數合後漸入佳境,越戰越順手的他尋着一個空隙,出其不意地挑落了對方的兵刃,就在他打算趁勝追擊,一舉拿下對方的時候,身後卻忽然傳來了雲岫的慘呼聲。
他心頭一震,下意識地回頭去看,狡猾的蒙翰達豈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良機,立刻照着他的背後就是一腳,全無防備的他只覺背心一麻,頓時撒手扔刀,跌倒在地動彈不得。
“哈哈哈!臭丫頭,多虧你幫了我的大忙啊,要不然我還沒那麼容易擺平這小子呢!”蒙翰達狠踹了樊通一腳,回頭看着雲岫放聲大笑。
“還跟他們廢什麼話?快乾掉他們!”瞎子不耐煩地冷哼了一聲。
“好!”蒙翰達俯身撿起先前被打落在地的大砍刀,在雲岫的尖叫聲中揮刀向樊通頸項間斬去,就在刀刃即將染血之時,他不知怎的猶豫了一下,握刀的手突然頓住。
沒有如意想中那樣聽到刀起頭落的“喀嚓”聲和被殺者臨死前的慘叫,瞎子不禁疑惑地向前挪動了幾步:“你在幹嗎?人殺了沒有?”
“爲什麼要我殺?你怎麼不動手?”蒙翰達一把揪住了瞎子的衣襟,“我就看出來了,你小子到現在還在打置身事外的主意,是不是?”
“你這頭蠻牛發什麼瘋!”瞎子惱羞成怒地吼,“我眼睛看不見,你叫我怎麼殺?”
蒙翰達聞言立即抄起樊通的刀塞到他手裡,冷笑道:“現在刀在你手裡,人就在你腳下。一男一女,我們一人一個,要殺一起殺!”
“媽的,你這算什麼意思?簡直是豈有此理!”瞎子的火氣更大,嗓子都快吼啞了。
就在他們兩人爭得面紅耳赤的時候,雲岫掙扎着支撐起身子,用盡全身力氣手腳並用地朝樊通身邊挪動過去。“樊大哥!”她哽咽地呼喚着,“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不,公孫小姐!是我……太沒用,救不了你!”渾身僵硬的樊通吃力地擡眼望向她,話音未落,微微開啓的口脣便被一片溫軟馨香柔柔封住,撲鼻而來的芬芳雖然夾雜了些許與之極不協調的血腥之氣,但仍濃烈地讓他暈眩了一瞬。
剎那間,一種隱約的熟悉感從他紛亂的記憶中被驀然喚醒。“這……這味道……你……”含糊的低喃中,他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你……記起來了?”雲岫血污斑駁的脣邊漾起了一絲虛弱的悽笑,“其實……我今天約你來,就是想告訴你,那天餵你喝藥的人,是我!而且……從那時起,我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喜歡上你了!”語聲一頓,她黯然合上了雙眸,“我真後悔,沒有勇氣早點把一切告訴你,要不然也不會弄成現在這樣!爲什麼,我永遠只會帶給我愛的人痛苦和不幸……”
“你……你……”樊通劇烈地喘息着,頭腦霎時間一片混亂,“公孫小姐……”
“別再叫我公孫小姐了!”艱難地搖了搖頭,雲岫向樊通投去了期盼而企求的一瞥,“樊大哥……能叫我一聲……雲岫嗎?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本是沒有臉再要求你什麼,可是……求求你,就當是……看在我們相識相交一場,滿足我這輩子……最後一個心願吧……”
愕然無語地看着她,激盪的熱血在樊通僵硬的身軀內沸騰起來。這輩子,從來沒有人用那樣充滿渴求的眼神看過他——月靈給過他家人般的溫暖與體貼,但從不曾讓他覺得自己被如此強烈地渴望和需要着。
淚,慢慢滲出他的眼角,前所未有的狂亂心跳中,他努力仰起頭,緩慢而清晰地道出了那兩個字:“雲岫……”
“樊大哥?”雲岫羽睫一揚,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他。
“雲岫,你沒有對不起我!謝謝你……這樣在乎我,黃泉路上……有我陪着你,不用怕!”坦然迎上她怯怯的目光,樊通竭盡所能給了她絕境中的最後撫慰。
“樊大哥……”哽咽地伏在他身上,雲岫眼中的戚色漸漸散去。身旁,爭論已畢的蒙翰達與瞎眼漢子各執一刀向他們走來,顯然是準備下手了,但他們誰都沒有看那兩個殘忍的劊子手一眼,只是默默凝視着對方,眼底漫溢着的是無悔的幸福與滿足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