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聖女何出此言?”獨孤明疑惑地凝眸,“廖知春難道不是在殺死了卜飛之後又畏罪自殺的嗎?”
“我懂了!”澹臺思澄突然插言,“駱無花在廖知春身上留下了暫時不會發作的暗創,一旦她動用內力對卜飛下手,便會引發致命的傷勢,在外人看來,多半會以爲她是震斷了心脈自行了斷的,我說得對不對?”
“沒錯!”祝清瀾黯然點頭,“我們都知道聖母有這個能耐,可她的修爲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若真要對我們下黑手,我們還是防不勝防啊!”
“一箭雙鵰,既殺人滅口又置身事外,真是夠陰險,夠毒辣!”想起駱無花曾欲對月靈下手之事,浩原的脣邊浮起了一絲含怒的冷笑,“不過多行不義必自斃,她也逍遙不了多久了!祝姐姐,就請你將所知的一切告訴大家,別讓這樣的人再把持神教,褻瀆神靈!”
“其實,以前的我一直潛心修行,無意過問世俗之事,對她的所作所爲也並不瞭解!”祝清瀾苦笑着嘆了口氣,“直到三天前的一個晚上,我偶然聽到她與大師姐的對話,才知道前不久發生的破壞堤壩一案和最近小師妹被下蠱之事都和她們有關。”
“當時,我的心情很矛盾,若要揭露她們的陰謀,我實在放不下師徒之情、同門之義,若是撒手不管,又覺得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思來想去,只好決定先救了小師妹再說。所以,從那天起,我就開始偷偷跟蹤大師姐,直到今晚才找到機會下手。”
看了看死狀慘不忍睹的廖知春,她悽然續道:“據我推測,大師姐是認出了我,隨後就趕回月神宮報信去了。聖母料到大師姐和卜飛免不了要暴露,便暗中對她下了手,又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唆使她藉着自首的機會來除掉卜飛,就此一舉將他們兩人全部滅口,這樣一來,我們就算懷疑她,畢竟沒了真憑實據,也不好拿她怎樣。”
“看她如今的作爲,顯然是已經開始沉不住氣了,我看她遲早會露出破綻!”獨孤明微微一笑道,“多謝祝聖女直言相告。你身上還有傷,早點回去歇着吧,後面的事,我們會處理的。”
送祝清瀾出門後,浩原急忙走到父親身邊道:“目前我們雖然還不能追究駱無花的罪責,但靈兒是被人下蠱陷害,這已是不容置疑的事實,應該可以釋放她了吧?”
“你們說呢?”獨孤明環視了衆人一眼,最後把目光定格在澹臺思澄身上。
“既然事實已經清楚,那麼照族規辦理便是,族長又何必多此一問?”澹臺思澄冷冷地扯了扯嘴角,“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思澄就先告退了。”說罷,她也不管獨孤明同不同意,轉身便走了出去。
“哎……”獨孤明伸手欲攔,卻拉了個空。浩原擡肘輕碰了他一下,湊到他耳邊小聲道:“爹,這裡的事情我來善後,你快去追她吧。”
“這……”獨孤明老臉一紅,想要嘴硬,卻終究按捺不住七上八下的心緒,只得也小聲回了句,“那好吧,交給你了!”隨後又向衆人強作鎮定地一笑道,“我去和澹臺長老商量點事情,這裡的事,就讓原兒看着辦吧。失陪,失陪!”
勉強說完這幾句檯面話,他立刻不顧形象地奔向門口,一陣風似的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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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把父親送出大門,浩原便見皇甫鬆黑着臉朝政務堂門口走來,他的心驀然一懸,忙迎出去問道:“皇甫爺爺,你怎麼來了?樊通把蠱蟲給你沒有?解藥配製出來了嗎?”
“解藥……”撓了撓亂糟糟的白頭髮,皇甫鬆悶懨懨地一跺腳道,“這藥不是不能配,可是,要解這該死的黑閻蠱,需要幾十味的藥材,用量又不能有絲毫的偏差,要在今晚子時前配製成功,這個……恐怕有難度啊!”
“有難度?”浩原心裡“咯噔”了一下,急得揪住皇甫鬆的肩膀大吼道,“這怎麼行呢?到今夜子時,靈兒被封穴就滿十二個時辰了,你現在纔來跟我說有難度?那她怎麼辦?”
現在,雖然直接用蠱毒控制過月靈的廖知春已經死了,但極有可能是幕後主使者的駱無花還在,誰又能保證她不懂得用蠱呢?說不定,廖知春用蠱的本事就是從她那裡學來的,在這種情況下,誰也不敢貿然給月靈解穴,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解藥而已。聽到皇甫鬆居然說配製出解藥有難度,浩原焉有不急之理?
“哎哎哎,小子,冷靜點,聽我把話說完嘛!”皇甫鬆在浩原鐵鉗般的雙手下吃力地掙扎着,吹鬍子瞪眼的怪叫道,“你再不放手,我可不管你的小美人了啊!”
“哦,皇甫爺爺,對不起,對不起!”浩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趕緊鬆手道,“皇甫爺爺,聽您的口氣,是不是……還有其他辦法?”
“算是有吧,可是……”皇甫鬆一邊揉着肩膀,一邊面露難色地皺眉道,“這事……可不太好辦啊,我這不是來跟你商量……”
“有辦法就好,那您快說啊!”浩原立即打斷了他的話,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有一種東西是黑閻蠱的剋星,有了它,只要再佐以三四味尋常的清毒草藥,就可以代替配方複雜的解藥,而且即時便可生效……”
“有這樣的好事?”浩原又是高興,又是不解地道,“那您怎麼不早說?早知如此,祝姐姐也不必冒那麼大的險去盜蠱蟲了!”
“問題是……”扯了扯頜下的白鬍子,皇甫鬆跺腳道,“那東西是火靈芝!我不是跟你說過,我擔心你來不及在病發不治前達到應先生所說的那個境界,所以一直在研究可以預防萬一的藥方嗎?雖然方子至今還沒有完全定下,但裡面必須用到火靈芝,這是毫無疑問的。我窮十餘年之力,走遍大江南北,也只找到這一支火靈芝,要是給那丫頭用掉了,你怎麼辦?”
“原來……是爲了這個?”微微一怔,浩原決然道,“皇甫爺爺,不用商量了,把火靈芝拿去用吧!”
“可是……”
“皇甫爺爺,沒有火靈芝,我未必會死,可是若沒有了靈兒,你要我怎麼活下去?”
皇甫鬆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許久,他才長嘆一聲道:“唉,我本不想把這個法子告訴你,可後來想想,要是我明明有辦法卻不說,萬一那丫頭有個三長兩短,你非恨我一世不可……好吧,我尊重你的決定,這就回去取火靈芝。”
“哎,皇甫爺爺!”浩原叫住他道,“我跟他們交代幾句就和您一起去吧。俗話說久病成醫,我這些年也跟着您學了些藥理,配藥時我給您打打下手,這樣可以更快!”
“行行行,依你,都依你!我就知道,一遇到這丫頭的事,你就跟中了邪似的,連自己的小命都不顧了……”
在皇甫鬆半是憐惜半是抱怨的嘟噥聲中,浩原返身回到政務堂內對衆長老說明了一下情況,隨即便與皇甫鬆相攜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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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這麼久?解藥到底好了沒有啊?”
月靈的牢房門外,樊通如熱鍋上的螞蟻般來來回回兜着圈子,其間時不時地探頭到窗口察看天色。
“樊大哥,你坐下歇歇吧!”牢房裡飄出了月靈幽幽的低語,“我知道,皇甫爺爺一定會盡力的,如果不成……那也是我的命!”她澀然苦笑了一下,“誰讓我殺了那麼多人呢?真的死了,也不算冤!”
“你說什麼呢?”樊通一個箭步衝到牢門前,抓着欄杆大吼道,“該給死者償命的是那些給你下蠱的人,你是受害者,不是兇手,不許你這樣輕賤自己的生命!”
“好了樊大哥,我不說了,你別生氣。”月靈趕緊出言安撫他,自己的一顆心卻也是七上八下的,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獄卒告訴她有人來看她的時候,她本以爲來的肯定是浩原,沒想到竟是樊通,說實話,當時她真的是很失望,可現在,看到他如此關心自己,她又不禁爲自己剛纔的想法感到內疚。可是,她還是剋制不住想見浩原的慾望,因爲她擔心萬一時辰到了,解藥還沒有配製出來,自己就有可能再也見不到浩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