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澤璃歪了一下鼻子,臉上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聲音硬梆梆的,“你推薦的,你得負責把人帶過來。”
“誒、我——”
許樣的抱怨聲被湯萌的右手肘給打斷。
湯萌瞪了呲牙咧嘴的許樣一眼,繼而擡臉跟龍澤璃說道:“那是必須的。做事就該善始善終,放心吧,我會監督這小樣兒把人帶到威爾哥面前的。”
“嗯……”龍澤璃團團環在胸前的手臂,在座位裡換了個坐姿,聲音變得模糊,幾不可聞,“謝謝。”
晚上八點整,這個時間大家都在吃着晚餐,慰藉工作學習了一天的疲勞吧。
而南大街的廢棄建築物裡……
我馬上就要死了吧。
這是遊心彩現在腦海裡唯一殘存的意識了。
排風窗口緩緩轉動的排扇,間或露出窗外的漆黑一片的夜色,這宣告着晝日已經離去,暗夜已經來臨。
如果不是這幅厚重如酒瓶瓶底一樣的眼鏡,此刻,眼睛也會看不見吧。
如果不是出於下意識垂下了頭,此刻,鼻子也會被粘堵住而不能呼吸吧。
這些都是遊心彩的幸運。
只是……
在鼻間充斥着滿滿的刺激性氣味時候,遊心彩還是不勉強悲觀的想到——即使有這些幸運,只是時間一長,自己還是要死吧。
死亡。
似乎只是時間問題呢。
因爲羞怯,所以雙手遮掩着自己身上的關鍵部位,即使現在沒有人,但是手還是不敢輕易移開。
似乎是瞅準了她會這樣,所以那些潑向她的膠水成了最好的固定劑。
身體像被蠶絲裹住的蠶,現在的遊心彩縮在一根長條木板後面,就像只蠶繭。
那些膠水漸漸在她的身體上凝固,變硬。皮膚被膠在一起,甚至,她覆蓋在胸部上的雙手也慢慢地被粘在一起。
望着遠處緊閉的大門,遊心彩不知如何是好,與其這樣光着一幅被膠水塗遍的身體走出那扇大門,羞恥心似乎更傾向於……就這樣死了算了好了。
但是,不能死……多不甘心啊……還有許多的夢想沒有實現不是嗎?
沒有達到自己夢想的彼端,怎麼能現在就死去了呢?
還有,那個人。
爸爸……
那個從來沒有說出口,但是永遠存在於心底的人。
還從來沒有見過他。
在這一刻,多想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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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心彩下意識咬緊脣,舌尖不免又嚐到了膠水的化工劑製品味道。
建築物內,除了零星散落牆角四周的空箱子,和一些雜物之外,這個空曠寂靜得讓人生出彷彿生在另外一個世界的錯覺。
漸漸,當恐慌持續得太久,讓人疲乏不已之外……在這一刻,遊心彩竟然感覺份外的孤單。隨着時間的推移,孤單像圍牆一樣越築越高……
原本就是孑然一身的,現在,有誰會因爲她的消失而尋找麼?
這個問題像只炮雷,一下子擊中了她的心臟,卻連麻痹的僵硬都顯得那麼荒涼。
不、不能就這樣束手就擒。遊心彩意識到,如果只剩等死這一條路的話,她又無論如何不甘心。
不甘心……有時是個好情緒。力量來自於渴望。如果沒有這股情緒帶來的力量,遊心彩動彈不得。雖然她現在向大門的方向撲倒爬去,亦是寸步難行,但是,有希望……總比絕望要來得好。
室內的冷氣開到21度剛剛好,落地窗玻璃面上少年面容姣好如神祇,只是眼角眼梢均都掛着若有所思的神情。
保持着這種姿勢,龍澤璃站在落地窗前好一會兒了。凝望着窗外靜謐的夜空,以及下方閃亮的星火。
直到身後傳來湯萌如貓咪一樣的嗓音,“喂,餓了,出去吃夜宵好了?”
夜宵?
流着口水的許樣聽到這兩個字立刻從夢中醒來,“夜宵好!夜宵好!”
加農放下了手中剛剛大家已經討論過,並且大BOSS龍澤璃也已經簽過字的公司文件。
他揉了揉聚攏在一起的濃黑的雙眉,掃了一眼窗前依然沒有動靜的龍澤璃,轉而聲音沙啞的說,“還是叫外賣吧,大家出門都不是很方便。”
“左街有家新開的餐廳。”龍澤璃轉過身來,看向沙發裡或坐或臥的夥伴。
左街。
可是距離學校不遠於五百碼的那條街。
加農低垂的眉眼挑起,別有深意地瞟了一眼那個靜靜矗立在落地窗前的高大身影。
龍澤璃的話讓許樣立馬丟開了眨眼惺忪,精神百們起來,雙手一拍,食指指向龍澤璃:“喲西——!老大請客?”
“我請客。”龍澤璃雙手插放在褲側的口袋,悠悠地踱步到了沙發前,當俯身去拿出門的外衫時,嘴裡又慢不經心地提道,“但你的工作最好先做完。忘了威爾哥的教誨了嗎?”
蕩萌抖開疊在一起的雙腿,面無表情的的臉皮底下掩藏着一抹竊笑,接口道:“辛勤工作的人,纔是最有資格獲得舒適享受的人。”
“bingo。”龍澤璃打了個響指,率先朝門邊走去。
“誒?工作不是做完了嗎?雖然是新公司,可是自建成以來,運營也好久了,我們的保密工作也做得絕對一流。這些、這些文件上的事情,你們剛剛不是都處理好了嗎?”許樣像個即將要被拋棄的孩子一樣立刻慌張又困惑起來。
加農健碩有力的手按住了企圖跟上來的許樣的肩膀。
加農的聲音沉着低啞,給了許樣提示:“遊心彩。”
“啊——!哦!”許樣一拍腦門,立刻反應過來。隨及又吱吱唔唔,“可是……可是……”
“最好是能帶她一起來。”湯萌丟了一個眼神給許樣。
“我我我……我……”許樣被擋在門內,望着前方龍澤璃已經去等電梯的背影,最終只得無奈叫囂:“玉米水晶包,給我點玉米水晶包,今天,我要一個人幹掉兩籠!”
許樣重新回到屋子,在堆滿文件和水杯的茶几上找到一把汽車鑰匙。
將鑰匙拿到手,瞭然的笑便出現在微翹的脣角:“這個傢伙,一早就預謀好了嘛。臉皮那麼薄,看你什麼時候才能嚐到愛情的禁果……”盯着手上的鑰匙,許樣的桃花眼彎成了狐狸眼,修長食指輕挑地觸摸着下巴,帶着壞笑,嘖嘖出聲,“呀呀,要不要我推波助瀾一把呢……”
在路過聖風學校的
校門口。
迎面而來的轎車遠光燈刺目得非常惹人厭。龍澤璃聚緊了眉頭,搭在方向盤的修長手指動了動,同時腳下油門加了些許,想要以更快的速度朝迎面而來的車近距離衝刺過去!
當然,他的剎車設備相當好,對自己的開車技術也相當自信,這樣做,不過是想教訓教訓迎面而的車輛,並以此發泄自己對於他打了遠光燈而產生的不滿情緒。
呲啦。
一聲不算劇烈的摩擦聲短促地在靜夜中響過。
沒料到對方的車技亦相當高超,面對意外竟然很從容地就避開了去,並且車尾排氣管還在與龍澤璃的車駕擦身而過時排出一筒子烏氣,就像一張大咧咧寫滿得意和嘲笑的臉。
“可惡!”
少年美麗如花的脣瓣中吐出髒字。但是那壓低的額角和眉眼中卻不加掩飾的綴染着一抹欣賞。
“還不賴。”加農低啞的聲音從副駕駛座位傳來,道出了大家的心聲。
龍澤璃不置可否地聳了一下肩,旋轉方向盤便打算離去,這個時候,剛剛那輛車也已經加了油門箭一般離去。
不經意間的回頭,讓湯萌發出了疑惑的聲音,爲避免自己看錯,她鬆開了環在胸前的雙臂,轉身爬了起來,同時喵一般的聲音響起:“是King!那是他的私駕之一。”
呲……
下意識腳下已經踩了剎車!
龍澤璃停下了車子,雙眉如劍緊聚,回頭看着湯萌,“你確定?是璟?”
明亮的大眼睛睜着,湯萌點頭:“是啊。雖然天色有些暗,但是汽車尾燈裡,我還是看清楚了。”
“他通常都是這個時間點離開學校嗎?”
加農目光的從前方學校的方向移開,最終落到了駕駛座上的龍澤璃身上。少年側臉俊美無瑕,暗光裡,岸線分明秀麗。
湯萌沒有直接回答加農的問題,只是看了一眼龍澤璃之後說道:“看起來,他像是很着急,趕時間,連阿璃的車駕都沒有認出來。要不,我們跟去看看吧?”
“阿璃?”湯萌追問。
有些許的猶豫,但最終,當修長的手指盈滿力量時,幽暗中蒼白的螢光在空氣中劃出美麗的弧線。
龍澤璃旋轉了方向盤,向來時的路追去。
加農掏出了手機,快速按動了幾個鍵之後,散發着微弱光芒的手機屏幕上迅速出現了幾個字——“地點更改,南大街方向。”收件人姓名欄裡則被輸入了許樣的號碼。
車子像響尾蛇一樣迅捷地滑進了昏暗的黑夜裡,急行如風。
湯萌如貓一樣的慵懶的嗓音夾着一絲驚疑,“這個時間,他怎麼會開車來這種地方?南大街……這兒有什麼嗎?”
“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龍澤璃目光注視着前方,旋轉着方向盤,若玫瑰般美麗的脣瓣勾勒出一個輕盈肆意的弧度。
車裡三個人像獵鷹,都企圖狩獵出什麼天大的秘密。
直到加農那首單調但不失震憾力量的手機鈴聲響起,打破了車內沉寂的氛圍。
加農按下了接通鍵,以及擴音鍵,那頭傳來許樣的聲音:“喂,加農。好像有些不對勁呀,這個時間點……遊心彩那樣的女孩看起來,不像夜生活很豐富的樣子啊……”
衆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被手機那頭許樣的聲音吸引。
加農擡眼瞥了一下龍澤璃,隨及問道:“怎麼了?”
“你絕對猜不到,她竟然不在宿舍耶……”許樣那頭頓了一會,車胎拐彎時響起細微的摩擦聲,“對了,你們怎麼會去南大街?我現在正趕過去……還有,我來的時候,有看到凌璟仁……”
龍澤璃探身靠近了一些加農,語氣冷靜鎮定,又不可避免很是認真:“怎麼回事?許樣。遊心彩不在宿舍嗎?宿舍管理員怎麼說的?”
“璟去了南大街,我們正跟着他。”加農不失時機的補充道,直覺這兩者或者有些關係。
“管理員大媽說晚上沒有看見她回來,至於什麼時候出去的,她說要看攝像記錄。我收到你們的信息就沒留下來看。怎麼了?發了什麼事嗎?”
許樣擺正了耳機,目光注視着正前方,手下旋轉了一下方向盤。
呲……
輪胎摩擦發出一聲短促的響聲。
接着豪華的車架乘着風,像張開了翅膀一樣朝南大街的方向追去。
加農握住安全帶,瞥了一眼脣齶緊繃着的龍澤璃,將手機放近嘴邊:“樣,你先跟過來。過來再說。”
直覺有事發生。
幾乎每一個人都如此感覺。
聽到許樣描述,看到凌璟仁車子的龍澤璃、加農、湯萌,以及同他們通過電話的許樣,每一個人都能嗅到不一樣的氣息。
當少年們一齊趕到了南大街街尾時。
朦朧銀月光輝冷僻清幽,而那幢廢棄的建築物,在寂靜的暗夜中輪廓森然透着令人心底不安的氣息。
“凌……”
“噓——”龍澤璃打斷了湯萌意欲出聲叫住前面人影的行爲,“先跟過去看看。”
少年的身影挺健靈活,許是太過專注,先進去的凌璟仁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後有人跟着。
碎石礫擱着腳底板,發出輕微細弱的聲音,龍澤璃小心翼翼跟着,側身滑進半天的門縫。一路堆放着雜物,空着的鋼鐵瓶,很多半截廢棄的木板……建築屋內更加黑暗,唯一的光線就是氣窗口處透露出進來的一縷淡淡月光。
“站住!”
突然,凌璟仁的聲音冷凝地從前方響起。
龍澤璃的心口莫名一震,擡起的右腳竟定格在了半空。
他盯着前方,發現凌璟仁並沒有回頭,但隔着百米不到的凌璟仁自己也站在了原地。
凌凌璟仁的背影僵硬筆直的矗在那團幽弱的微光中,直覺告訴龍澤璃,凌璟仁看見了什麼,並且他的那句“站住”,就是對身後跟着的自己說的。
龍澤璃的直覺是對的。
清冷的月光照耀在凌璟仁透明堅硬的眼鏡片上,折射出一道冷峻又鋒利的光芒。
然而鏡片後的他的雙眼,眸底處的疼惜一閃即逝,逐漸聚攏着越來越冰冷的嗜殺氣息。
“阿璃,在那裡,不要過來……”
當凌璟仁再次開口時,音量已經降低到了溫柔的格調,並且語氣不再那麼堅硬,但透露着更多令人擔憂的寂靜和沉默。
說着,凌璟仁朝前面
走去,他一邊走,同時一邊脫下了自己的制服外套。
隨着他的動作,龍澤璃這才注意到,慘白的月光照射的地上,竟側趴着一個光光的,沒有穿衣服的人。
而……
是她……
同一剎那,那樣的念頭闖進腦海時,他震驚地瞪大了雙眼。
“站住!滾出去——!”
伸直的手臂充滿憤怒的力量,他大聲吼了一句,身後纔跟進來的加農和湯萌都被擋在了門外。
接着,他像頭髮怒的野獸,以誰也不可以阻擋的趨勢衝到了前面,伸手揪住了正意欲蹲下身去的凌璟仁的後衣領,一把將他甩了出去,同時嘴裡大吼:“給我滾開!”
未曾防備,凌璟仁一個踉蹌被龍澤璃的力道甩到了一邊,手上的衣服從指尖滑開,落到了地上的遊心彩身上。
“遊——”
“住手!”凌璟仁未急站穩間,急忙側身拉住了龍澤璃意欲碰觸遊心彩身體的行爲。他氣喘吁吁,反手一拳掄向了少年美麗的側臉上,嘴裡訓斥道:“笨蛋!你是想要害死她嗎?”
凌璟仁的一拳讓憤怒急躁的龍澤璃愣怔了半晌,而也這是半晌,凌璟仁繼續說道:“你這個白癡,難道你就沒有聞到空氣中的氣味嗎?她被澆灌了大量的工業膠水。皮膚被粘住,你隨便一碰,說不定就能扯掉她身上哪個地方的一塊皮膚!”
“這、這是怎麼回事?”
龍澤璃仍舊怔忡,不可置信。
“我已經通知了醫生過來。”昏暗中凌璟仁緊蹙眉心,再次蹲下身去。
“誰?”冷凝的聲息像是結了冰,令人不可忽視。
龍澤璃捏緊拳頭,視線落在地上無所知覺的遊心彩身上,目光含痛。
忽地,他轉身,猛然間一拳砸到了一旁的高架木桶上,發出振聾發聵的一聲裂響,美麗的臉上顯現出猙獰可怖的神色,如同要吃人一般:“是誰?究竟是誰做的?”
龍澤璃狂躁地大吼,而凌璟仁掏出了手機,聲音冷靜自恃:“周,通知醫院準備牀位,只要女性醫護人員過來。南大街。”
說完,凌璟仁收起了電話。
“心彩……小心彩……你還能聽到嗎……”
凌璟仁的聲音如同春雨般溫柔,又如風鈴般悅耳。
相比較龍澤璃的大發雷霆,風怒雲憤的,凌璟仁此時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地上那個不醒人事的遊心彩身上。
伸出的手,未敢隨意亂碰。他只能整個人跪伏在地上,雙臂着地支撐着自己身體的重量,儘量貼近,又努力保持距離。懸空着的他輕輕叫着,冀望能喚醒遊心彩,奢望……她還能回答他一聲。
但是,空氣中寂靜得彷彿萬物寂無。連衆人的呼吸,都已經屏閉。
直到,屋外傳來救護車的“嗚嗚”聲,纔打破這如同死亡一般陰霾的悽清,和隱忍憤怒。
滴滴嗒嗒……
滴滴嗒嗒……
凌晨時分,窗外下了一整夜的大雨漸漸停下,屋檐和樹梢上的雨水滴滴嗒嗒的落下,跟屋內的針擺聲交相輝映。
等候室內的燈光被調暗,昏黃的顏色淒冷,卻又矛盾的透露着希冀的溫暖光芒。
昨夜真的是將醫院攪得人仰馬翻,醫生和護士忙碌了整整一夜,纔將遊心彩徹底清理乾淨,但是這樣仍無法避免在她的皮膚上留下多處燒灼破損的傷痕。
走廊上的綠色安全出口燈幽弱的燈光像珠翠一樣發出光芒。
薄薄的被毯被掩蓋到凌璟仁結實又疲勞的肩膀上,等候室外龍澤璃拉上的門,擡臉望了一眼頭頂上的安全出口指示燈,接着向病房的方向走去。
病房內寂靜無聲,輸液的橡膠管在窗外稀弱的光亮中像一條銀色的鏈條,連接在輸液瓶和病人的手背之間。
龍澤璃來到病牀前,垂落眼眸,目光裡滿是疼痛,又含着不可消匿的憤恨。
他在牀畔坐下,伸出手去,手指修長,指甲乾淨,落在她的額頭,指尖一邊描摹着她的眉眼,一路滑到她蒼白惹人疼惜的臉頰。
枕畔散落的髮絲,像是絕望中的無力掙扎,而他抿緊了脣,心裡的聲音注滿了從來沒有過的溫柔:“很疼嗎?一定很害怕吧……我沒有早一點找到你,讓你遇到這樣的事情……遊心彩,對不起……”
遊心彩,對不起。
像是有個聲音從睡夢深處傳來,沉睡中的人有了鬆動的跡象,那張蒼白的小臉上,雙眉不易察覺地動了動。
當顫動的羽睫如扇簾一樣捲起,印入眼簾的是牀畔背光中凝望自己的身影。
“呃……”
她發出醒來後疲倦又嘶啞模糊的吚語聲,驚醒瞭望着她癡癡發呆的龍澤璃。
見她醒來,歉疚的神情像黎明前的黑暗,隨着太陽的出現,而迅速從從龍澤璃的臉上消失。
他的指尖移落到了雪白的枕頭上,狀似漫不經心的拾起她的一縷髮絲,輕挑地在指腹間摩挲,目光也不瞧她,自顧自說道:“醒了啊?總算幸運,撿回了一條命。”
其實,雖然清理她身上的膠水不是很難,難的是由於部分地方已經凝固,而她曾經多方移動,難免讓皮膚摩擦受損,所以部分位置的處理工作,讓醫生和護士頗感頭疼,再加上凌璟仁和龍澤璃兩座大山帶來的壓力,醫生和護士將這項繁瑣的工作做完,一夜已經過去。
聽見他像嘲弄一般的語氣,她有些委曲,也有些惱。但轉而想想,他說的也不錯。幸而,撿回了一條命。於是,心底裡又不可抑制的騰昇起感恩,而無疑她就是這樣的人。
遊心彩抿抿乾涸的脣,語氣真誠,“是你找到了我啊,謝謝你,龍澤璃。”
拉開的窗簾縫隙裡,可以瞧見窗外逐漸褪去黑暗,而被浸染成月白的天幕。
龍澤璃眉心顫動了一下,沉默了半晌,他放開手中她的髮絲,從一邊的牀頭櫃上拿來了一杯水交給她,“先把水喝掉,你的聲音真是比年久搶修的生鏽齒輪還要難聽。”
遊心彩怔忡了一秒,瞅了那邊牀邊看起來就很彆扭的傢伙一眼,也只得應聲道:“哦……”
枕頭被塞到了背後,但是起來的動作,還是牽扯到了她身上的多處傷口。
“嚶。”
短促的聲音溢出脣齒,泄露了她扯到傷口的疼痛。
他眉心一皺,同時伸手按到了她的肩膀上,嘴裡奚落道:“唉,真是個土包子,搖起來就可以,誰還去把枕頭塞成城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