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兩點鐘了,張大貴該到了。
我坐直身子,將視張越琮屏壁,朝店門的方向探望。
明亮的店子,不知不覺已多了些客人。
又來客人了,那是個中等身材皮膚被曬的黝黑的男人,他剪着寸頭,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配條迷彩工裝褲,腳上的發黃的運動鞋還沾了些泥兒。
他看起來也不過三十歲,卻一臉倦意,一對小眼睛掩飾不住的驚惶,進店時還小心地回頭往後瞄,像是後面還有什麼人跟着他一般。
直覺告訴我,這個男人就是張大貴。
我站起身來,用手機撥打了張大貴的手機號,一首《最炫民族風》副歌部分的鈴聲響了起來,與咖啡廳播放的漫浪歐美情歌特別不搭調。
男人一聽鈴聲,急忙從右褲兜裡掏出手機,接通。
“張先生,角落這邊。”我對着手機說,衝朝我這邊張望的男人揮揮手。
“爸爸!”一聽我的話,坐在對面的小男孩蹭地從椅子上爬下來,走出半環狀屏壁。
我掛了電話,看着張大貴走過來,微微一笑,當是打招呼。
“你就是關小月?!”明明通了電話,張大貴見了我還是張口確認,或者是因爲某種忐忑,見了面他不知如何起頭才隨口問的。
“是的。坐!”我本想請他坐對面的位置,卻想那是寶寶的位置,腳一挪,讓出自己剛纔坐的位置。
張大貴順勢坐了下來。
“爸爸!”寶寶一直睜大期待的眼睛盯着張大貴,走到桌邊,叫了張大貴一聲。
“嗯?”張大貴聽到叫聲了,卻不確定那是什麼的四處張望。“我好像聽到寶寶的聲音了。”
“爸爸-”他就站在面前,爲什麼爸爸卻還四處看?小男孩不理解,扯着嗓子大叫。
“寶寶?”張大貴似乎聽得更清楚了,坐着的身子一彈,像撞了鬼似的發抖起來。
“他,他在哪裡?”張大貴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問繞過桌子一邊坐到對面位置的我。
我伸手,將張大貴看不見的孩子拉到身邊,示意他安靜坐好。
“姐姐,爸爸不理我。”寶寶委屈,又要哭了。
“不是不理你,是看不到你。”我說,這話讓孩子和張大貴都嚇了一跳。
“關小姐,你可不要亂嚇人啊,我膽子沒看起來的那麼大。”張大貴聲音發抖,看我的眼神帶着幾分畏懼。
“張先生,你肯定發現什麼不對勁的事情了,家裡那個孩子真的是你的孩子嗎?”我問。
“啊-”這個問題像是被別人代說出口一般,張大貴突然輕鬆了一下下。
他像處重症病患者一般長長的沉吟一聲。
“那孩子真的很像寶寶,可是我知道他不對,我家那口子非說他是,那孩子也跟我們親得很。”張大貴說到這裡,想到什麼地看我。“寶寶呢,我好像聽到他的聲音了,他在這裡?”
我點點頭。
“在哪裡?”張大貴整個人都在哆嗦。
“……我們換個地方說吧,這裡人太多了。”如果我對眼前這個男人說他的孩子已經不是人了,誰知道會招來怎樣的反應。
說罷,我丟下一張百元大鈔,就拉着孩子往店外走。
我們走到店門口時,張大貴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坐在角落的位置在瑟瑟發抖。
我想,他應該知道我要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