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不石道:“這洞中的岩石比鐵塊還堅硬,即便只有三丈,想要破石出去也不容易。”
司馬如蘭道:“依靠人力破石當然不易做到,所以我爹爹在石壁之內埋了炸藥,只要把引信點燃,就能把那面石壁炸掉,也就可以出去啦!”
她頓了頓,又道:“只不過,我們現在卻還不能去做此事。”
華不石當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且不說斬龍艦的造船詳圖還在馬五德的手裡,司馬如蘭身上的穴道也依然未解,無法施展出輕功,就算是他們兩人能炸開巖壁逃出洞去,跑不出多遠肯定又會被樑五德和熊百齡捉住。
如今之計,也只有暫且藏身在這裡,以等待更好的逃生時機。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華不石忽然發覺司馬如蘭的嬌軀有些微微地顫抖,問道:“蘭兒小姐,你還好麼?可是身上有哪兒不適?”
兩個人擠在如此狹小的凹槽裡,當然不會十分舒服,然而司馬如蘭的顫抖,倒並不是因爲身體不適,而是因爲她離華不石太近了。
在不足兩尺寬的空間裡,青年男女如此緊靠在一起,剛纔馬五德等人在四周圍搜索時,由於擔心害怕會被發現,精神緊張之下尚且不及多想,而如今海盜們已經不再搜索,二人的處境暫時安全了,就難免會生出異樣的感覺。
尤其司馬如蘭只是不滿二十歲的少女,平生頭一次與男人如此親密地依偎在一起,簡直就是被對方直接擁抱在了懷裡,況且這位華少爺正是她一度心儀的對象,就更加令她意亂情迷。
聽到華不石的問話,司馬如蘭玉面早已漲得通紅,卻並沒有出聲迴應,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華不石本是十分聰明的人,即使沒有聽到司馬如蘭回答,也瞬時之間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而他的臉上也同時開始發燙。
司馬如蘭本是品貌俱佳的大美女,而這位大少爺也決不是柳下惠,身爲男人,這種衝動乃是天生就具有,無論誰都不可能避免的。
此時兩個人的面孔相距不及數寸,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呼吸的氣息,聞嗅到對方身上的氣味,甚至能感受到對方的心跳。巖洞之中火光幽暗,處於陰影之中的二人無法看清對方的臉,憑藉着微光卻隱約能瞧見彼此的眼眸。
華不石只看見面前的明眸漸漸合上,顯然是司馬如蘭閉上了眼睛,而她的身體依然輕輕地顫抖着,呼吸也有些急促。
如果現在吻她,她定然不會拒絕,這個念頭在華不石的腦中閃過。
而此時的司馬如蘭心頭小鹿亂撞,又是慌張,又有些期待,只想着他是要親吻我嗎?若他真的吻了,那我該當怎麼辦呢?
司馬如蘭意識紛亂,頭腦昏沉沉的,全身都似乎已失去了力量。然而過了良久,華不石的吻卻並沒有到來,只聽到這位大少爺在她耳邊輕聲道:“蘭兒小姐,你繡的香囊如此精巧,令華不石愛不釋手,卻不知可帶了繡花針在身邊麼?”
※※※
巖洞中央的祭臺上,火把插在香爐的頂端,昏暗的火光照亮石臺,也照在蛇神雕像上,使得背生雙翼的螣蛇石雕顯得十分怪異而神秘。
熊百齡坐在圍欄邊,身體靠在石頭圍欄上,似乎並不經意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樑五德。
從蛇穴裡逃出來便開始搜找司馬如蘭和華不石,折騰了兩個時辰全無收穫,這位“九龍子”中的五爺顯然也已有些疲憊,正盤坐在地上打坐調息。
兩名海盜嘍囉劉大和胡鬆,則象是兩癱爛泥一般倒臥在石板上。他們沒有修煉過上乘內功,這大半日裡連嚇帶累,早就頂不住了,俱是躺倒在地呼呼大睡。
熊百齡雙手撐地,站起身來,舉步向石臺邊走去。
樑五德眼瞼一動,雙目微睜,斜眼瞥了過來。他雖然看上去似乎已經入定,其實卻是警覺得很,出聲問道:“熊堂主要去哪裡?”
熊百齡答道:“我去那邊去撒一泡尿!”
樑五德聞言點了點頭,又重新合上了眼皮。
熊百齡下了石階走出幾十步,來到了巖壁旁邊,拉開褲子開始撒尿,目光卻掃向祭臺,卻見樑五德依然盤坐在那兒,兩名海盜嘍囉也兀自倒地大睡。
撒完了尿,繫好褲帶,熊百齡卻並未直接返回石臺,而是斜走了十餘丈,來到了那座石門之下,忽然開口說道:“你們二人可是藏在上面?”
熊百齡的這句話說得極輕,大概是不想讓遠處石臺上的樑五德等人聽見,但傳到了華不石和司馬如蘭的耳中,卻猶如晴天霹靂一般!
原來熊百齡竟然早就發現了他們的行藏,只是一直沒有揭破!
過了半晌,華不石才答道:“不錯,熊先生是如何發現的?”他的聲音亦是壓得甚低。
熊百齡道:“老夫比他們都高一些,你們藏得雖好,我仍是能瞧見一絲衣角。”
如果只有一個人藏在凹槽裡,是絕不會讓門下的人瞧見的。華不石和司馬如蘭兩人藏身在此處,儘管彼此緊倚在一起,盡力往裡面靠,可這熊百齡身高八尺,視線也能瞧看得比常人更高,才發現了石樑後司馬如蘭的一片裙角。
華不石道:“你想要怎樣?”
熊百齡道:“你們可是知道出這秘窟的路徑?”
華不石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熊百齡道:“如果知道,我們可以交換一個條件,若不知道,我等反正也逃不出去,那也就無甚可談的。”
華不石皺起眉頭,一時之間卻沒有答話。
這熊百齡發現了他們二人的藏身之處,卻沒有告知樑五德前來擒拿,而是一個人走過來談條件,確是有些不同尋常。但是,這也有可能是熊百齡和樑五德一起設下的圈套,其目的便是爲了誆出從秘窟中脫身的方法。
華不石望向身側的司馬如蘭,只見她眼眸裡也帶有疑惑之意,顯然同樣猜不透熊百齡此舉的用意。司馬如蘭雖是聰穎,畢竟未經過世事磨鍊,若論心計詭謀,與華不石相比還遠遠不及,看來此時只能由他來拿主意應對才行。
華不石想了想,說道:“你先說說要交換怎樣的條件,我才告訴你有沒有出秘窟的路徑。”
熊百齡道:“條件很簡單,老夫幫蘭兒侄女解開被封穴道,我們合力擊殺樑五德,不過你們須得助我進石臺下面的巖洞去救南兒,再一同從你們所知的途徑脫出此地。”
華不石道:“熊大公子被困在了下面巖洞中麼?經過了這幾個時辰,焉知他是否還活着,很有可能已被那條巨蛇吃了。”
熊百齡道:“無論怎樣,老夫也要下巖洞去看一看,但凡還有一線的希望,也要救他出來。”
熊天南是熊百齡的獨子,熊百齡雖然生性堅忍兇悍,但畢竟還是一個父親,而父親想要救兒子的心情,華不石能夠體會得到,到此時他對熊百齡所言,倒也相信了六七分。
祭臺下的巖洞是巨蛇的巢穴,那條巨蛇的可怕實難用語言來形容,要進去救人談何容易?如果熊百齡此番來談條件,是與樑五德合謀誆騙的話,他所提的交易應該更容易讓華不石和司馬如蘭接受纔對,斷不會用這等兇險之極的事情來徒增麻煩。
實際上如今他們二人已全無抵抗之力,行藏一被泄露就完全處於了劣勢,並沒有太多可選擇的餘地。
華不石沉吟了片刻,才道:“我可以告訴熊先生,這秘窟確是有另外脫出的辦法,你的條件我們也願意接受。不過脫出之法我現在卻不能說,你須得先幫蘭兒小姐解穴,再合力擊殺了樑五德以後,我們纔會助你去救令公子,最後一同脫出此地。”
他頓了一頓,又道:“另外醜話還須說在前面,如若熊大公子困在蛇穴中已經身亡,熊先生也不可以再翻臉對我們不利,你可能夠答應?”
熊百齡並不遲疑,立時說道:“好,老夫答應!蘭兒侄女,你從石門上下來,老夫立時就爲你解穴!”
如今盤龍珏就在樑五德的手中,若不先殺此人奪下玉珏,也就開啓不了祭臺上的洞口。樑五德武功高強,單打獨鬥熊百齡實無取勝的把握,而就算要以死相拼,也最多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結局,到時再也無力進蛇穴去救人了。
這也正是剛纔熊百齡先前沒有向樑五德出手的原因。他很清楚,要救兒子唯一的可能,就是解開司馬如蘭被封的穴道,讓她恢復武功,二人便可以聯手要殺死樑五德,而有了司馬如蘭和華不石相助,下巖洞去救人也會有更大的機會。
熊天南被困在蛇穴裡已有兩個時辰以上,生存的希望本是十分渺茫,但是熊百齡卻堅信兒子仍然還活着,正在下面等着他去援救,這或許正是一種父子連心的本能感應。
當然,時間拖得越久就會越危險,熊百齡此時已迫不及待地要給司馬如蘭解穴,也好儘快下巖洞去救愛子。可也在這時,他卻忽然感覺到背上一疼,竟有一支利刃刺進了他的背脊,刃尖正抵在了他的後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