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不石忙於配製“生猛丸”,訓練寶亮之事,就落在了海紅珠和小辛旺的身上。
辛旺年紀雖不到十三歲,幹起活來卻也極爲勤快,幫着海紅珠從後廚火房端提藥水,搬動大狗,忙裡忙外全不惜力。唯有訓練寶亮拖動圓木之事,辛旺人小力弱,又未習練過輕功,是以幫不上海紅珠的忙。不過即便如此,比起昨日來,海紅珠也輕鬆了不少。
而曹暮雲回到客棧以後,便立時又出門而去,他是要到城裡去拜訪“瑞祥記”船行的人,去商定寶亮與對方鬥犬約戰的事宜。
一個時辰之後,曹暮雲就回來了,告訴華不石,約戰之事已經辦妥了。
對於“瑞祥記”船行來說,他們所豢養的鬥犬“疾風”比寶亮的排名高出幾十位,雙方實力相差甚遠,這等約鬥根本不用多想,便知是穩操勝券的事情,而曹暮雲又與對方約定了一千兩銀子的勝負賭金,“瑞祥記”船行的老闆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黃昏以前,寶亮又經受了兩輪訓練,華不石便吩咐停了下來,讓它在藥桶裡浸泡半個時辰,再由海紅珠給它做全身按摩,讓它恢復體力。
約鬥就在明日,今天的訓練自然要有所保留,不能讓這頭大狗象昨天一樣練到撤底脫力倒下。
經過兩天的親密接觸,寶亮對給它做按摩的美女也已有了幾分熟悉。當海紅珠按壓狗身的時候,它四腳癱開仰躺在油氈布上,兇悍之相全無,搖頭擺尾地一幅舒坦享受模樣。海紅珠瞧在眼裡,不禁有些懷疑,這頭惡狗明日要去鬥比它強上一倍的對手,到底能有多少勝算。
華不石伸手在寶亮的頸邊把測它的脈象,又摸了摸它腰胯間的筋骨肌肉,卻是連連點頭,對這頭大狗頗爲滿意。
天黑了下來,寶亮吃飽喝足,回到了木籠子裡睡覺去了,而華不石的“生猛丸”也配製成功,幾大捆樹葉加上許多其它藥材,也只配出了三粒板栗大小的青綠色丸藥。
小茜兒回來報告,所有的請柬都已經送發了出去。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已經準備妥當,只等着明日的酒會開始了。
※※※
在“悅來大酒店”這樣的地方,舉行酒宴是常有的事,不管是孫掌櫃還是小茜兒,操辦起來都是輕車熟路。
一大早,酒店內外便張燈結綵,門口擺了十幾個大花籃,上面所貼的紅紙上都寫着“開張大吉”、“財源廣進”等吉祥話,而鞭炮也“噼噼啪啪”地響個不停。
在酒店前廳裡,已經擺好了三十張大桌,桌面椅背都擦得亮亮堂堂,在正中靠牆的桌案之上,橫擺着一隻四五尺長的大匾,匾上題寫着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吠天樓。
字是華不石親手所寫,而“吠天樓”便是他和曹暮雲商定,給訓狗坊所起的名字。
神話傳說中最厲害的鬥犬,非二郎神所養的吠天犬莫屬,訓狗坊取名“吠天樓”,自是爲了要圖一個不錯的彩頭。
請柬上寫明的開宴時間是午時,巳時過半,華不石和曹暮雲就已來到門外迎客,而所請的各大商行的客人也陸續到了。
昨日華不石讓小茜兒發出的一百二十三封請柬,幾乎把城中所有船行商號都請遍了,但今日所來的客人卻並不算多,直到午時正點,也纔來了三十多家,來的人尚不及發請柬邀請商行的三分之一。
這等情況,卻也早在華不石的意料之中。一家新的訓狗坊開張,並非甚麼了不得的大事件,島上的大多數商號都僱傭有專門的馴獸師,所以定是不會有多少興趣。
要不是如今海上風暴正大,所有的船行商號的生意都被迫停了下來,這些人全都無所事事的話,恐怕前來赴宴的人數還會更少。
能有三十多家商號的主事人前來,對於華不石和曹暮雲來說已經足夠了。他們今日設宴的目的,是要藉由寶亮和疾風的鬥犬賭賽,把“吠天樓”的名聲傳揚出去,這麼多人已經足以把事情傳遍全城,即便是那些沒有來的商家船行們,事後自然也能聽到風聲。
事實上如果所發請柬的一百二十多家商號全都前來,在悅來酒店所備下的三十桌酒席就會不夠招待了。
午時一到,華不石便吩咐孫掌櫃,將酒菜端上桌來,於是客人們便開始吃喝。爲了這次酒會,孫掌櫃將原先因爲淡季客少打發回家的幾名跑堂小二又臨時招了回來,而小茜兒則儼然變成了這些夥計們的領班。
對於酒會,華不石和曹暮雲事前已設想得十分周到。因爲請來的諸多商行中人並不識得他們,爲了讓賓客不必拘束,酒會的各席都讓客人隨意入座,而開席時常有的敬酒祝賀等儀式也全都省去。
宴席開始之後,他們二人才分頭到各張酒桌上與各家商行的主事人敬酒客套,相互結識。
以交際應酬而言,曹暮雲的造詣絕不在他的劍法之下。在大倉島上,他京城“暮雲公子”的名號自是不便公開,於是化名爲曹瑜。沒過多久,這位曹瑜公子就已成了宴席之上最受歡迎的人,甚至還有不少客人跟在了他的身後,而其中自是以女眷居多。
前來赴宴的商人中有不少攜有妻女前來,曹暮雲的一身武功雖已因中毒而失去,但翩翩佳公子的瀟灑風度和對雌性的吸引力,卻一點兒也沒有受損。
相對來說,華不石受歡迎的程度就遠遠不如曹暮雲。女人們對這位大少爺自是沒有太多興趣,即便許多男人望向他的眼光,也多有不善,只因爲他手臂上挽着一個大美人,正是海紅珠。
一朵鮮花怎麼會插在了牛糞上,真是可惜!從那些男人的目光之中,已流露出了他們心中所想。
不過華不石卻絲毫也不在意,與席上的諸人談笑風聲。他原本口才甚好,對於生意之道也十分精通,與一衆商人交談,自也能夠應對自如。
跟在華不石身邊的海紅珠,卻感覺頗爲新奇。這等宴會的場面,先前在舞陽城中與華不石定婚之時,她倒也經歷過,不過那一次她獨自一人要面對諸多賓客,光作恭施禮就忙到腰痠背痛,實在並非一次美好的記憶,而當初那些賓客畏懼“惡狗門”和華天雄的威勢,也不敢與她多說一句話。
這一次卻不相同,華不石挽着她的手,使得海紅珠的心中生出一些奇妙的感覺。與賓客們的應酬言語全都由華不石去說,偶爾有人出言調侃,華不石也輕鬆機敏地全都應對了過去,氣氛甚是輕鬆優雅。
原來這纔是當有錢人家的貴夫人的感覺,而那位大少爺雖然模樣普通,此時倒也能夠給她一些安全之感。想到此處,海紅珠就更加靠緊了華不石,把他的手臂挽得更緊了。
酒過三巡,曹暮雲和華不石已經分別拜會完了所有酒桌前的賓客。曹暮雲向華不石點了點頭,這位大少爺便轉過臉低聲對海紅珠道:“娘子到那邊的桌前去坐,我過一會兒再來陪你。”
海紅珠有些依依不捨地放開了華不石的手臂,依言走到了酒桌前坐下,卻見華不石走到了廳堂中央的那塊大木匾的旁邊,伸手拍了兩下手掌。
那小茜兒早得了吩咐,立時點燃了一串掛鞭,只聽得“噼啪”之聲爆響,酒桌前的衆人原本的談笑也都停了下來。
等鞭炮放完,華不石才輕咳了一聲,朗聲說道:“今日乃是我‘吠天樓’在大倉城中開張之日,多謝各位親朋好友前來捧場,在下這廂有禮了!”
他說着抱拳拱手,向四方各做了一揖,席上的一些客人也各自拱手回禮。
華不石又道:“小可華不石,祖傳有一門手藝,精通相犬訓犬,前幾日纔剛到貴寶地,見城中多有貴人喜愛鬥狗,便與好友曹瑜曹公子商量,合夥開此‘吠天樓’,專爲諸家貴客馴養鬥犬。而本人還通曉獸醫之術,但凡有犬隻受傷生病者,也儘可以來找小可醫治。”
聽了此話,席上的衆人中有少許交頭結耳地議論,而大多數都神色淡然。這些賓客接到請柬,一多半都是抱着吃白食和看熱鬧的心情前來,並非真對甚麼“吠天樓”有多少興趣。
華不石自是把衆人的反應瞧在眼裡,接着說道:“據在下所知,大倉城中的‘紫霄臺鬥犬大會’自舉辦以來,一直都是西洋國的鬥犬佔得上風,去年的大會,排名前三的竟全都是西洋大犬,甚是可嘆。要知我中土大明的犬種並不比那些洋狗差,參與紫霄大會的中土商號也多過西洋公司的船行,實是沒有道理總是讓他們佔得頭籌!”
他頓了一頓,又道:“華不石絕非誇口,諸位貴客若肯將所豢養的鬥犬交予我‘吠天樓’訓養,只須月許時日,就定能夠讓貴狗戰力大增,鬥敗那些西洋大犬也並非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