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如蘭來到華不石面前,對這位大少爺盈盈一拜,說道:“這一次多虧了華先生和令高徒及時救援,蘭兒才保住了清白之身,華先生的大恩蘭兒不會忘記,定當報答!”
華不石連忙起身還禮,道:“蘭兒小姐言重了,要說報恩,小姐對吠天樓的恩情,華不石尚且來不及相報呢!”
海紅珠也道:“就是就是,蘭兒妹妹用不着客氣!反正迷香和毒藥這些壞蛋才用的伎倆,華不石最是擅長,以後妹妹如果又中了迷香毒藥甚麼的,只管找他來解就行啦!”
這位華夫人一向都大大咧咧,沒有心計,此話說出也全無遮攔,華不石在一旁聽到卻甚感尷尬。
司馬如蘭臉上一紅,說道:“好吧,今後小妹若再中了迷香毒藥,定會請華先生來解。”
海紅珠瞧見華不石苦笑不語,倒也有點意識到自己言語不當,連忙圓場道:“我也不過是隨便說說,這一次本是意外,蘭兒妹妹以後都好好的,定是不會再中甚麼迷香毒藥!”
姚元孝一拍椅把,說道:“那熊天南使用這等下三濫的手段來暗害大小姐,當真膽大包天,太也可恨!也不知熊副堂主是否知道此事,還有那名叫七爺的傢伙從何而來,我們定是要追查到底才行!”
他在“大潤發”中了七爺的三支金鏢,跌下了樓梯,不僅受了傷,而且大失顏面,如今說起來自是咬牙切齒,憤恨不已。
柴林卻面色凝重,道:“那七爺能傷到姚長老,武功定是不弱,想必是熊家莊網羅來高手。如果熊百齡參與了此事,那便是明目張膽地反叛‘萬金堂’,只怕大倉城中這一場大亂,便已近在眼前了。”
姚元孝轉過臉,對門邊的一名幫衆道:“你去問一問,熊奎和抓到的那幾個熊家莊的人有沒有開口!”
那幫衆應聲而去。
在“大潤發”酒樓,七爺和熊天南見勢不妙各自脫身逃走,被朱洪打傷的熊奎,以及那幾名隨從“書僮”卻一個也沒有跑掉,全都被城主府的護衛們活捉帶了回來。
如今他們正被押到府後的監房進行拷問,以逼供出所知的情報。
那名前去問訊的幫衆很快就已返回,稟告道:“啓稟姚長老,那幾名熊家莊的隨衆還未說出甚麼消息,熊奎受傷太重,不便動刑,也還沒有開口。”
姚元孝臉色一沉,霍然站起身來,喝道:“這幫惡奴,骨頭竟然這般硬麼!我就不信他們都能熬得住大刑,待我親自去瞧一瞧!”
柴林擋阻道:“請姚長老稍安勿燥。我看那幾名隨從只不過是下人而已,未必能知曉多少有用的消息,那個熊奎即便知道些事情,也不會那麼容易開口,一時之間定是問不出甚麼結果來。”
姚元孝心知柴林所言是實,卻依然怒火未消,對那名幫衆道:“你去到後面,叫他們用力動刑,一定要問出消息來!”
司馬如蘭卻道:“且慢!抓來的那些人既然只是下人,又不知道甚麼確切的消息,嚴刑拷問並沒有作用,依蘭兒之見,還是不要動刑,暫且饒了他們吧,好不好?”
姚元孝吩咐用力動刑,本就是爲了泄憤,此時城主大小姐開口求情,只得抱拳道:“大小姐宅心仁厚,姚某遵命就是了。”
他說着揮了揮手,讓那名幫衆下去。
華不石開口道:“在下還有一事須得向蘭兒小姐稟明,那個被抓進了城主府的熊家莊的管家熊奎,便是數月之前到吠天樓行刺的那名黑衣殺手。”
姚元孝剛剛重新在椅上坐下,一聽此言怒火又起,道:“這熊奎真是吃了熊心豹膽,幾個月以前就已做出了這等惡事!華少爺可是不會錯認麼?”
華不石道:“在下對辨識體貌有些經驗,定是不會錯認的。”
柴林道:“數月之前正是城主大小姐與華少爺的流言到處傳揚之時,熊奎到吠天樓行刺華少爺,想必也是受了指使,看來熊百齡圖謀此城,是預謀已久的了。”
司馬如蘭道:“柴叔叔此話從何說起呢?”
柴林道:“熊百齡老謀深算,要藉助他兒子熊天南與大小姐的婚事,進而掌控大倉城,對與大小姐傳出了誹聞的華少爺,他當然想要除去。而如今他居然假造出司馬城主同意結親的謊言,試圖瞞天過海,亦是爲了達到這一目的。熊天南此次劫持大小姐,我看多半也是熊百齡在背後指使操縱,否則熊天南那個花花公子哪裡能得到‘雄雞散’這等奇毒藥物,行事的計劃也不能計劃得如此周詳。”
大倉城是司馬逐風一手創建,在大倉城的居民乃至“萬金堂”的幫衆心目之中,司馬城主的威望都極高,爲所有人擁戴,想要推倒司馬逐風而奪取大倉城幾乎沒有可能。而司馬逐風沒有子嗣,只有司馬如蘭這麼一個女兒,且早有將來把此城交予她的打算,所以想要得到大倉城,與司馬如蘭成婚就是最簡單的方法。
司馬逐風挑選女婿的條件甚嚴,本是不會看上熊天南這等文不成武不就的浪蕩公子,熊百齡也只有運用計謀才能達成此事,而如今看來,這個計謀還當真幾乎是得逞了。
司馬如蘭望着柴林,眼中卻露出了疑惑之色,問道:“柴叔叔怎可斷言,爹爹答應結親之事是謊話呢?當日的那一封書函我和姚長老都仔細瞧過,確實是爹爹的筆跡,按說不應有假纔是。”
柴林道:“賢侄女應當知道,僞造筆跡之事本就不難,只要拿到城主原先的手書,便能找人加以模仿,造出全無破綻的贗信也不足爲奇,所謂的筆跡實是不足爲憑。”
司馬如蘭道:“就算筆跡不足爲憑,也只是難辨真僞而已,柴叔叔何以如此肯定那封書函就是贗信呢?”
柴林遲疑了片刻,又轉過頭瞧了華不石一眼,才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斷定司馬城主同意熊百齡的提親是假,自是有其原由。唉,柴叔叔一直隱瞞着此事,只因爲不忍見到蘭兒侄女傷心難過,可是這件事終究是瞞不下去,如今只好對賢侄女說了。”
他頓了頓,低聲道:“其實司馬城主,已經於四個月之前,在粵境龍川城附近的南泉莊,不幸被刺身亡了。”
司馬如蘭頓時瞪大的眼睛,道:“你說什麼!”
柴林道:“數月之前,我從華少爺的口中首次得知了此事,後來又找到當日司馬大哥遇刺時在南泉莊中的粵境白道門派諸人查問,包括‘靜慈林庵’的黃蓮大師和‘鼎湖派’的鐘不老,他們均是證實了此事。蘭兒侄女莫要傷心,柴叔叔這就將詳情說出你聽……”
當下柴林使將司馬逐風化名爲馬大先生,在粵境白道四大門派保護之下從經由魯原大峽谷前往南澳鎮,卻在南泉莊遇敵時被刺之事,原原本本地講述一遍。柴林的消息來自於黃蓮大師和鐘不老,所以他只知道當時的情形,是有一名神秘刺客潛入到古家祠堂中,在衆人未曾察覺之下殺死了司馬逐風,而後來龍宮部衆“九龍子”之一的樑五德承認兇手乃是黑龍宮指使,卻並不知道出手殺人的神秘刺客就是曹暮雲。
司馬如蘭一言不發地聽着柴林講述父親被殺之事的經過,直到柴林說完,她依然癡癡地坐在椅上,不言不語。
直過了好一會兒,她纔開口說道:“你們在此稍坐,蘭兒先到後院去了。”
司馬如蘭說着站起身來,以長袖捂着臉孔朝向後堂跑去。她雖然用手拂面而走,但在轉身離開之時,兩行淚水卻已從指間涌出,灑落在了地上。
眼看着大小姐的身影消失了屏風之後,廳內的衆人都相視惻然。
華不石和海紅珠早已知道了司馬逐風已死之事,而內堂長老姚元孝,卻也是第一次聽說,心中悲憤之極,大聲責怪道:“柴長老,你早就知曉此事,來到島上這些天怎地一直都不對我們說呢!”
柴林道:“說來慚愧,我一直都不曾說出,自也是害怕侄女傷心難過,不過更重要的原因,卻是我此次前來大倉島,發覺城中已經危機四伏,如若這個消息傳揚了出去定會引起混亂,只想等到調集齊了人手,足以應對危機之時再行公開。”
他嘆了一口氣,道:“唉,卻沒想到熊百齡會先下手爲強,竟捏造司馬城主同意親事的謊話,又用這等惡毒之計幾乎害了蘭兒侄女,這確是柴林的過失!”
姚元孝道:“你在這等時候把這噩耗說出來,豈不是讓大小姐更加傷心難過,又怎生是好!”
柴林和姚元孝均出身少林派,和司馬逐風都是同門師兄弟,彼此之間的交情本是深厚。而與多年在中土大陸上經商柴林相比,姚元孝一直都留在大倉城裡,可以說是看着司馬如蘭長大,對大小姐的關心比柴林猶勝三分。
姚元孝的憤然責備,柴林無言以答。直過了半晌,他纔對華不石和海紅珠道:“華少爺,海姑娘,你們都是和蘭兒侄女相熟的朋友,比起我們這些叔伯長輩能說上話些,如今她咋聞逝耗,定是傷心欲絕,請兩位到後院去勸勸她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