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雙方劍拔弩張之時,急聽得從大道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
這“三十里酒鋪”位於官道的一處轉角之處,從遠處無法看見這酒鋪前的情形。卻只見一匹黃驃馬從那山腳的官道轉角處飛馳而出,如同一陣黃色旋風一般朝着酒鋪的方向馳來!
那馬上的騎士一身黃色衣衫,衣袂飄飄。由於來得太快,衆人一時之間未能看清騎士到底是何人,而此馬絕非凡馬,眨眼間衝到了近前,只聽得馬上的騎士大聲叱道:
“快快閃開!本姑娘有急事借過!”
競是一女子清脆的嗓音。
這官道並不十分寬敞,站在道路上的那此江湖人紛紛閃避,讓出了道路。也幸好這些人練過武功身手靈活,否則非被這疾馳的駿馬衝撞到不可。
只見那一人一騎瞬時之間便衝過了人羣,從五虎鏢局的車隊旁邊掠過,直向那巨木奔來。站在那路中巨木上的五名蒙面人冷眼看着飛馳而來的黃驃馬,卻是一動不動。
那騎士顯然也看到了擺放在道路中的橫木,一拍黃驃馬後臀,只聽得那馬咴的一聲,竟然騰空而起,便要從那巨木之上縱躍而過。
爲首的黑衣人冷哼了一聲,翻手便握住了腰間的刀柄,寒光一閃刀已出鞘。此時那駿馬也騰躍至了空中,但見人影翻飛之中,“叮”的一聲脆響,黑衣人首領已與那馬上的女子交手了一招!
兩人出手太快,在道路兩旁的從人都未看清他們如何交手。只見得那黃驃馬已從那巨木這上躍過,卻一聲慘嘶,前蹄一軟竟是摔在道路之上。由於前衝的力道過猛,直跌出五六丈遠,揚起了一陣塵土!
而馬上的女子怒叱一聲,騰空而起躍離了馬背,手中的一柄青鋒長劍寒光閃動,藉着從空中下墜之勢向那黑衣蒙面人首領連刺三劍!
“這位姐姐好俊的功夫!”與爹爹和大哥一同站在路邊的海紅珠讚道。這一招看似簡單,但空中換氣出招對輕功要求極高,而且連出三劍攻敵,絕非普通的江湖武人能使得出來的。
“不錯,這女子的武功已勘上乘,”海長青也點頭說道,“而且劍法招術凌厲之極,想必是名門大派的傳人。”
那黑衣人首領目光閃動,見對方來勢兇猛,三劍已刺到了眼前,卻是身影一晃,便已疾速後退,直躍出了一丈開外,脫出了女子的劍圈!
劍勢刺空,只聽得哧的一聲,內力所至,竟將黑衣人首領原先所立之處的巨木上擊出了半尺深的劍痕!在木屑紛飛之中,那女子雙足已落在了巨木之上,而原先並排站在巨木之上的五名黑衣人立時散開來,各自亮出兵器,成五星之勢將女子圍在了中間。
不論是縱馬馳來還是出招攻敵,那女子的動作均是十分迅捷,直到此時在巨木上站定,道路旁邊的衆人才算看清楚她的模樣。
只見那女子身材苗條,髮髻高挑,柳眉鳳眼,甚是美貌動人,手握三尺青鋒,穿着一身鵝黃色的連衣長裙,站在那巨木之上如玉樹臨風一般。此時她面色如冰,對那黑衣人首領怒目而視,道:
“你們是什麼人,爲何攔住去路,還無端打傷我的坐騎?”
衆人看那黃驃馬倒臥在道路上,右前蹄的上方有一道長長的傷口,定是剛纔騰躍過巨木時被黑衣人首領的鋼刀所傷。若不是那女子立時拔劍擋架,只怕會將整條馬腿都砍了下來。
那黑衣人首領卻是不緊不慢地說道:“奉彼上鄂境黑道總瓢把子之令,此舞陽城外官道禁止江湖中人通行,休說是傷了一隻畜牲,誰敢亂闖,就是性命也得留下!”
那女子怒道:“豈有此理!這道路便是給人走的,他又不是玉皇大帝,怎能禁止別人通行!”
她扭頭看了看身後的官道,臉上露出焦急之色,道:“姑娘今日有要事在身,不想與你們計較,快快閃開讓我過去!”
卻見那五名黑衣人紋絲不動,仍圍阻在她四周,不由得嗔怒再起,一振手中的長劍,只聽得“嗡”地一聲,顯是劍身上已運足了內力,便要向前直闖。
五虎鏢局的一衆鏢師原本在道路中間與那些黑衣人對峙,剛纔那女子騎馬馳過時便已閃到了兩旁,此時見那女子要衝上動手,副總鏢頭苗有武向手下使了個眼色,卻是一同後退回到鏢車前。
苗有武久在江湖,深明算計之道,見事情有變便決定暫時坐觀形勢,讓那女子出頭去試探對方的虛實。若是黃衣女子能佔得上風,他們便可一擁而上跟着衝將過去,而若是黃衣女子不敵那羣黑衣人,自然再去做別的打算。
但只見劍光紛飛,人影舞動,黃衣女子已仗劍而起,直刺黑衣人首領的面門。黑衣人首領冷哼了一聲,竟不顧攻來的劍勢,手中的鋼刀直上直下向那黃衣女子的頭頂劈下!
在金鐵交鳴聲中,刀劍相交火星直冒,卻是在那首領兩旁的黑衣人各伸出兵器架住了黃衣女子的長劍,而那女子迫不得已只得後退一步閃避首領的鋼刀。那黑衣人首領一招得勢,身形疾衝而上,刀光霍霍,一連向黃衣女子劈出數刀!
原來這五名黑衣人配合默契,那首領不擋不架直攻而上的打法看似不顧性命,其實在身側的兩名黑衣人卻會聯手替他格擋對方攻來的長劍,而他只攻不守便能佔到便宜。
黃衣女子的身形極爲靈活,一見從正面強攻不成立時橫躍而出,輕巧地避開了首領砍來的鋼刀,長劍直刺一側的另一名黑衣人!
卻聽得“叮”的一聲,青鋼劍又被那黑衣人身側的同伴伸刀架住,而受攻的黑衣人卻挺刀直砍向黃衣女子,用的是與那首領同樣的戰術!
在密集的兵器交擊聲中,轉眼之間黃衣女子已向那五名黑衣人攻出了十餘劍,但每一劍刺出那被攻的黑衣人卻都是不招不架舉刀直砍,由身邊的同伴出手替他攔擋攻擊,使得黃衣女子不得不閃避或退開而另尋進攻機會。
刀劍攻防之道雙方的位置和距離十分重要。當黃衣女子欺近攻擊之時,由於雙方距離逼近,被攻者的鋼刀同樣能砍到對手,而身旁的同伴由於距離較遠,往往難以在同一時間攻擊黃衣女子,但五人只須彼此保持的適當的距離,要幫助同伴招架卻可以輕易做到。
但見五名黑衣人配合無間,進退有致,用的竟是某種極爲厲害的合擊之術!饒是黃衣女子身法迅捷,劍招凌厲,在五人的包圍之是左衝右突,一時之間卻無法衝出合圍,反而被逼得連連招架閃避,有些手忙腳亂。
站在路邊的衆人正驚愕於這五名黑衣蒙面人的手段,卻聽得原先發表議論的那名揹着長劍的麻臉漢子忽道:
“咦,這不是那刀陣麼?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來頭,真是讓人看不明白。”
海紅珠見這漢子搖頭晃腦,顯是看出了什麼,便問道:“這位大哥見識不凡,想來是認得這幾個黑衣人的武功,卻不知可否指教一二?”
那麻臉漢子本是好面子之人,見海紅珠這樣的漂亮姑娘稱讚其見識不凡,不由得露出了幾分得意之色,道:“這幾名黑衣強人雖是身手不錯,但那黃衣女子卻顯然是名門大派的弟子,武功要比他們強上不少。若不是他們五人擺出刀陣應敵,黃衣女子闖將過去他們肯定是攔擋不住的。”
“要說這刀陣,你瞧那五人以五星之位站立,攻防有度,移動運轉之間暗合了五行生生變化之道,想必就是那威震川陝一帶的血刀門的獨門絕技五行刀陣了。”
“這麼說來,這五個黑衣強人必是那血刀門的弟子了。”海紅珠道。
那麻臉漢子卻搖頭道,“這卻也不盡然,那血刀門在川陝一帶極有勢力,本就是靠黑道起家的幫會,門主‘血刀老祖’還掛着川陝黑道聯盟的副盟主之位,按說這血刀門的弟子若要投入黑道,必會加入川陝黑道聯盟纔是,怎麼給那鄂中的黑道所用。而且我聽說那血刀門的門派觀念極強,其門規中就有弟子不得隨意加入其他幫會組織的規定,又豈容門下的弟子去加入相鄰的黑道勢力?”
海紅珠本對這江湖幫會不甚瞭解,但聽得麻臉漢子說的頭頭是道,便也點了點頭,道:“看來這幾個黑衣人的來歷委實難猜。”
麻臉漢子道:“誰說不是呢!要說這血刀門雖然著名,但這五行刀陣在這湘西武林中,卻只怕沒有幾個人知道,若不是本人當年在川陝一帶江湖中行走時,見過血刀門門下的弟子用過一次,也難以辨認出來。”
海紅珠與那麻臉漢子在道路旁低聲議論之時,那巨木之前黃衣女子與五名黑衣人的拼鬥卻並未停歇。黃衣女子數招攻敵不下,嬌叱一聲,出手的招式大變,只見她的身形上下左右騰挪不已,腳步越來越快,遠遠看去竟似是一團黃雲在那五人刀陣之中穿行一般。只聽得“叮叮噹噹”兵刃交擊之聲不絕於耳,只在轉瞬之間就與那羣黑衣人交手數十招之多!
若說剛一交手時路邊的衆江湖人都還只覺得此女劍招只是頗爲凌厲而已,此時那黃衣女子的劍法卻是極盡快捷變幻之能事,一柄青鋼劍如煙似霧般地舞動,灑出片片的寒光,幾乎令人無法看清劍尖正刺向何處!有一些江湖人不禁暗自思量,若是那黃衣女子用此等招數向自己攻來,他們恐怕連三五招都難以支撐。
“華山玉女十九劍果然是名不虛傳!”那麻臉漢子搖頭晃須地評道,“能將這等劍法用到如此火候,若我猜得不錯,那黃衣女子必是華山派的嫡傳弟子。”
那五名黑衣人的刀陣本是根據敵手出招相應而動,人人互爲攻防,對於困敵確是有特效。但此時那黃衣女子出招太快,使得這些黑衣人根本來不及見招拆招,不得不移步退避,原本配合默契的刀陣頓時開始散亂。只聽得那爲首的黑衣人一聲厲嘯,四名手下立時放開了對黃衣女子的圍困,而是併爲一排站立,各人手中鋼刀狂舞,刀影形成了一道光幕擋在面前,這顯然是那五行刀陣的另一種變化。
一陣刺耳的交擊聲中火星四濺,黃衣女子揮出的劍影投入到刀幕之中,也不知雙方的兵刃交擊了多少下,雙方卻都不肯退後半步!
原本已退回到鏢車之前的副總鏢頭苗有武卻是個頭腦精明的老江湖,此時見黃衣女子與五名黑衣人鬥得難解難分,正是車隊衝過路口的好時機。他眼光一轉,猛地一揮手,早已在等待機會的鏢行鏢師們紛紛搶上前去。
聽得一聲齊喝,六名鏢師已合力擡起了橫在道路中央的巨木,轟地一聲扔在了路邊。其餘的鏢師和趟子手推起鏢車便向前闖去,苗有武橫刀搶上,也跟在鏢車旁直衝了過去。
其實在黃衣女子與五名黑衣人激鬥之時,不僅是苗有武,被阻在路邊的不少江湖人也都動了混水摸魚的心思,先前被堵在此處是因爲那些黑衣人太過厲害迫不得已,有誰不想尋機衝過路口?只是沒有苗有武行動得快而已。此時見五虎鏢局的鏢車已動,立時擠作一團,喧嚷着向前衝去!
海長青見到大家都往前走,也拉着兒子和女兒混在衆人之中一窩蜂地前行。他深知自己一家三口的武功不強,有此等機會若不衝過去,等那些黑道高手騰出手來,恐怕便真的要被困在此處再也過不去了。
黃衣女子已然是打出了真火,手中的青鋼劍一劍快似一劍,如疾風驟雨般向那五名黑衣人攻去,那些黑衣人被長劍逼得手忙腳亂,雖然眼睜睜地看着五虎鏢局的鏢車和那一衆江湖人等就從身邊衝了過去,卻完全無法分身去阻攔,生怕一時不及擋拆便會被黃衣女子攻破了刀陣。因此,轉瞬之間,幾輛鏢車和一干人等已衝過了巨木,眼看便要從那“三十里酒鋪”的門前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