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靜寂之後,西首的衆人頓時開始連聲鼓譟叫好,而北首的一衆人等則個個面露沮喪,默然無聲。
勝負已分,薛原二話不說,收刀入鞘。而封金江只得撿起地上的那柄大菜刀,退回了北首川境門派的酒桌。
封金江大敗而回,北首的各席中又有二人上前挑戰,卻均不是薛原的對手,而東首少林普陀華山一黨之中,也有一人出戰,亦是不出二十招就敗了下來。
聽濤閣中,三方勢力爲奪取“沉虹刀”各出高手,打得頗爲激烈,只有南宮奇和華不石他們這一方無人出頭,只當在看熱鬧。他們這六派本就是前來“萬易大會”諸家門派之中實力最弱者,也自知爭搶不過另外的三方,與其招惹麻煩,還不如明哲保身爲好。
而華不石本就知道薛原武功深淺,對此情形也早有所料。
這位號稱“大內第一高手”薛大統領,一身“七步紅蓮刀法”已至化境,此廳之中有可能擊敗他的人,恐怕就只有“七大門派”之中的數名高手,旁人根本不會是他的對手。
只不過東、北兩首的“七大門派”的幾位首腦,卻並無出手之意,尤其是那位圓光大師,自從澄觀敗陣之後就垂目而坐,彷彿全沒有把場中的比武看在眼中。
眼見已無人再上前挑戰,陸秋鴻上前幾步,走到了桌前,道:“薛先生刀法高明,着實令人佩服,若再無人上來挑戰,今夜的‘刀王’之譽,和這柄‘沉虹寶刀’,便要歸屬薛先生所有了。”
他眼光一瞄東首的宴席,道:“久聞‘普陀山’的‘大修羅刀法’名冠江湖,今日無緣一見,甚憾,甚憾!”
東首桌前的“普陀派”靈音禪師目光一動,正要答話,一旁的圓光大師卻出聲道:“靈音師弟,我等出家之人萬事皆空,這等銖錙小利,你又何須計較?”
靈音禪師點了點頭,道:“多謝圓光師兄指點,靈音明白。”
他眼睛一閉,低聲唸佛,果然不再理會陸秋鴻的弦外之音。
陸秋鴻見狀微微一笑,伸手端起了桌上的第一杯酒,送到了薛原面前,道:“恭喜薛先生刀法冠絕全場,請滿飲此杯。”
薛原接過了金爵,將酒一飲而盡,然後走到了桌前,一把操起了那一柄“沉虹刀”。只聽一聲龍吟,衆人眼前一花,“沉虹刀”已然出鞘,握在了他的手中,四下頓時泛起了一片七彩光暈!
薛原瞧看了一眼手中的寶刃,才還刀入鞘,道:“酒是好酒,刀是好刀,多謝陸島主了!”
陸秋鴻道:“薛先生不必客氣。”
在西首衆人的叫好鼓譟聲中,薛原哈哈大笑,走回到了宴席之中。
等薛原離開,陸秋鴻道:“今日‘沉虹刀’已遇明主,卻還不知‘墨陽劍’將歸屬何處,哪位英雄願意上來一試?”
薛原拿走了“沉虹刀”,衆人之中眼紅者大有人在,只是薛原刀法太強,他們自知技不如人也無法可想。如今到了第二輪“劍王”之爭,他們頓時一個個又都提起了興致,就連與華不石同席而坐的那位“藏劍門”的古姓書生,神色之間也躍躍欲試。
華不石見狀,問道:“古兄可是也想要去爭奪‘墨陽劍’麼?”
古姓書生道:“不錯,古某對神兵寶劍思慕己久,此次來‘萬易大會’便是想尋找機緣購得一柄,如今有這等機會,自是要試一試!”
一旁的南宮奇道:“現在這聽濤閣中高手如雲,又有‘七大門派’的人在,‘墨陽劍’雖好,要想爭得實在不易,古兄還是小心一些爲好。”
古姓書生道:“若是‘七大門派’的高手出戰,在下自是難有勝算,不過適才我瞧他們似乎想要保存實力,未必就會出手,對付其他人,古某倒也不懼,請南宮兄放心。”
看來這位古兄頗有信心,已決定要去奮力一搏了。
正當幾人說話之間,“劍王”之爭卻已經開始了,在廳閣中央,兩個人正打得熱鬧。
其中一個是三十來歲的苗條的女子,容顏姣好,身着黑底紅花的錦緞繡裙,頭上包着頭巾,玉頸上還掛着不少金銀吊飾,看裝束不似漢人,手持着一長一短兩柄鋼劍。而另外一人是道裝打扮的老者,正是與華不石南宮奇等一同乘“白鸝號”前來此島的“上清門”的正德道長。
“那女子是滇境‘點蒼派’的高手,名叫白蘭花,是烏蠻羅倮族人。”說話的正是楚依依,她輕輕一笑,又道:“正德道長今日恐怕是遇到對手了。”
“上清門”的“九曲劍法”本是道門的上乘劍法,在正德道長手中使出,劍勢蜿蜒如蛇,曲折多變,頗有幾分威勢。只不過那位白蘭花的雙劍卻虛虛實實,不出手則已,每刺出一劍就好象是打中了蛇的七寸,頓時就將正德道長劍上的威勢破解得乾乾淨淨。
她所用的劍法,似乎正是“九曲劍法”的剋星,毫不費力就把正德道長的劍勢壓住,穩穩佔得了上風。
華不石注視着場中的二人相鬥,嘴裡喃喃道:“原來這便是‘點蒼派’的‘點水十三式’,當真令人驚歎!”
華不石曾花費數年時光,蒐集天下間上千種武功的數萬場戰例,據此品鑑千功,眼界可謂是極廣。但是這許多武功這位大少爺僅是從資料中認識統算,並未親眼看見旁人施展,此次“萬易島”之行,不但見到了“青城神打”這等奇門刀法,如今更有“點蒼派”的絕學“點水十三式”,均是在“千功圖”中排名不低的上乘武功,着實令他有大開眼界之慨。
“點水十三式”的精粹,便是一個“點”字,而這門劍法之中的刺擊一術,每一招都是尋找對方武功中的破綻而入,令人難以防範。
只見白蘭花的蓮步飄忽,極是靈活,兩柄鋼劍在她手中有如雙翼,輾轉飛舞,而每一劍刺出,又好似蜻蜓點水一般,姿態十分優美。
正德道長卻沒有甚麼心情去欣賞白蘭花的姿態,這夷族女子每一劍刺來,都刺到他劍法最弱之處,他必須手忙腳亂地封擋才能勉強抵禦。又拆了十餘招,終於一個招架不及,被對方左手的鋼劍從肩上刺過,把道袍劃開了一條大口子。
正德道長心中慌張,劍法更是散亂,只聽得“哧啦”一聲,卻是白蘭花右手劍鋒從他臉頰上削了過去,把他臉上的半邊鬍鬚颳了下來,在空中紛紛揚揚地飄散而下。
白蘭花一招得手,已收劍後撤,躍出了圈外,笑吟吟道:“這位道爺的鬍子太長,小女子出手不慎,多有得罪啦!”
“點蒼派”本是與“唐門”,“峨眉”一黨,北首的衆人見白蘭花獲勝,立時大呼叫好,還有人高聲喊道:“白姑娘用不着賠禮,幫那位道爺刮掉鬍子,他馬上就年輕了二十歲,可變得俊俏多啦!”
正德道長身爲“上清門”中長老,在江湖上地位不低,一向眼高於頂,個性十分倨傲,哪裡經受得了這等羞辱,當下又慚又怒,只覺得胸口一陣煩悶,一口鮮血已從口裡直噴了出來,手中長劍墜地,人也仰面而倒。
“上清門”的四名弟子迅速搶上,將本門長老扶住,擡回了西首宴席,而這位正德道長急怒攻心,此時已然暈死了過去。西首衆人之中有內功深厚者急忙爲他推宮活血,諸般救治,這位“上清門”的長老才總算是緩過了一口氣來。
先前衆人的比武較技,雖有勝負,但各人的手下均留了分寸,是以並沒有人當真受傷,這位正德道長是第一個受傷倒地之人,只不過這傷是他自己氣急敗壞所致,倒也怪不得白蘭花。
即使如此,聽濤閣內幾方聯盟的敵對之勢,卻也更加增強了幾分。
正德道長一敗,西首的一衆門派之中,又先後派出了兩人向白蘭花挑戰,交手之間已不留情面,比先前兇狠得多。然而白蘭花的“點水十三式”確是不凡,儘管對方殺招迭出,仍是無法奈何得了她,各拼鬥了數十招之後均自被她擊敗。
而此時,“藏劍門”古姓書生已按捺不住,抓起了身邊的長劍,便要離席上前挑戰。
卻聽得一旁的華不石忽道:“那夷族女子劍法不弱,尤擅尋找別人招式上的破綻,而且她左手劍上定有絕招,古兄須得小心一些!”
古姓書生聽了此言,眼睛卻倏然一亮,道:“多謝華少爺提醒,古某自有分寸。”
他說完提劍而起,大步走向了閣廳中央。
先前的多場拼鬥,皆是東、西、北三方勢力之爭,被擠在西南角的六家門派聯盟還從未有人出頭過。此時這古姓書生從席間走出,其他三方的一衆人等均多看了他幾眼,白蘭花的一雙秀目也凝注在他的臉上。
古姓書生走到了近前,抱拳一禮道:“在下‘藏劍門’古平,領教白姑娘的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