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年嘴上沒說什麼,但是內心深處對白露有一絲疑惑。
對眼前的這個城裡大小姐不瞭解,慶年不知道她這半年能不能夠吃得了下地的苦。
麥浪村的冬天溫差是很大的,深夜的時候可能到零下一兩攝氏度,蓋着厚厚的棉被都還會感覺冷颼颼的,到了早上壓根就不想要起牀;而到了白天在大太陽下,氣溫會回升到十六七度,在田地裡勞作會讓人感覺到陽光的炙熱。
小王似乎看出了慶年心裡的擔憂,笑着跟慶年介紹說道:“別看白露年紀跟咱們差不多大,是省農科院最年輕的博士,亞麻剛好是她研究的課題,所以這半年就在咱們麥浪村裡常駐下來了。慶年,你可要好好關照白露博士啊!”
說完拍了拍慶年的肩膀。
慶年點了點頭,笑着跟白露自我介紹了一番。
直到幾個村裡健碩的小夥將車後備箱裡的種子搬完,慶年這纔開口跟小王幹事和白露說回家裡吃晌午飯。
小王幹事死活不去,最後還是被慶年給連拖帶拽的拽回了家裡。
碎花在家裡早已經做好了一頓豐盛的午餐。
酸木瓜燉洱海魚,這小鯽魚是劉大寶一大早就去洱海釣上來的;大理黃燜雞,雞是家裡養的走地雞,昨天晚上劉大寶得知專家要來就抹黑在雞圈裡把雞逮好的,這些雞等天一亮就根本逮不到了;還有一些家常菜。
碎花燒得了一手好菜,剛剛推開廚房門,菜香味就直往鼻孔裡面鑽。
白露跟小王幹事進門後有些拘謹,尤其是小王幹事。
在他的計劃裡面是沒有來慶年家裡吃晌午飯這一項的,不過來都來了,只好入鄉隨俗了。倒是白露,並沒有小王幹事那麼忸怩,畢竟她這小半年都要在麥浪村裡,還不如用最快的時間來適應。
在碎花跟劉大寶的熱情下,小王幹事跟白露也沒剛進門時候那麼忸怩了。
白露甚至去廚房裡面幫碎花打下手,很快幾個人就圍着餐桌。
劉大寶將家裡珍藏的老酒拿了出來,這酒藏得可嚴實了,以前就怕老鬼來家裡給喝了。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劉大寶特意拿了出來打算好好慶祝一下。
還沒擰開酒瓶,小王就笑着制止道:“大寶叔,我們不喝酒。”
“麥浪村的大日子,咱們必須喝一點慶祝慶祝!”劉大寶說完就要擰開瓶蓋。
小王站了起來,忙不迭的將劉大寶手裡的酒給接了過來,認真的說道:“今天是開車送白露博士來麥浪村的。等以後咱們麥浪村豐收了,你去縣裡,我一定請您喝!”
“擇日不如撞日,你開車來也沒事,今晚上就住在咱們家。你看也住得下的!”劉大寶還是想要從小王的手中將酒給接過來。
“我還有工作要做的,或者等以後咱們麥浪村脫貧奔小康了,我來跟大家一起喝個痛快!”小王說道。
“啊呀呀,今天來家裡吃飯都不喝,就不要說以後的話……”
不等劉大寶說完,小王就接過話說道:“咱們以後有的是喝酒的機會。”
聽了小王幹事的話後,劉大寶這才依依不捨的重新坐下。
對於麥浪村來說,從今天起,麥浪村的好日子要來了。這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所以不怎麼喝酒的劉大寶這纔要喝點。
劉大寶家裡吃飯的時候,村中央的老榕樹下熱鬧非凡。
原本這個點,村民們都會在家裡吃晌午飯,吃過午飯後纔會聚集在老榕樹下納涼打撲克,不過今天太過於特殊,村裡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圍在老榕樹下。
二麻子跟狗蛋兩個人被村民們團團圍住。
二麻子口若懸河地跟村民們講。
二麻子說:“大家剛纔去村口看了沒?”
有的說去了,有的搖了搖頭。
二麻子停頓一會後,接着說道:“我聽到縣裡來的人跟慶年介紹說給咱們派送過來指導咱們種植亞麻的專家是個女人。”
“是女人也就算了,年紀居然跟我差不多大。你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人能夠懂什麼?”狗蛋也趁機說道。
二麻子聽了狗蛋的話後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她這個年紀的女人,大抵纔剛剛生了娃娃,娃娃奶都還沒斷。要說種莊稼,她能夠懂什麼?能夠有村裡的莊稼把式老許頭懂得多麼?”
“就是,也不看看老許頭家裡的糧食,年年都豐收,吃都吃不完。”狗蛋說道。
村裡人聽了後,也都開始議論紛紛。
要說種糧食,麥浪村最能幹的就是老許頭。
從來不會將糧食給種孬了。
就連最難伺候,靠天吃飯的坡地,種出來的莊稼也比別的村民們好很多。
有村民們暗中觀察過老許頭,也並沒有發現老許頭多用了化肥什麼的,甚至有些田地用的化肥還要比別人的少,結果糧食產量就是比別人高不少,真是邪門了。
“二麻子,女人怎麼了?我看你就是在搗亂,不過我們都知道你安得什麼心。”站出來指責二麻子的是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叫彩玲,穿着一家粉色的衛衣,披着一頭黃毛道。
彩玲的這句話讓二麻子很氣憤,他見說話的又是一個女人,便幾乎是跳着腳來到了彩玲的面前,二麻子的聲音也大了幾分貝,朝着彩玲囔囔道:“你說我安得什麼心?”
二麻子見自己兇巴巴的樣子並沒有唬住彩玲,又接着囔道:“我能安什麼心,我可是把我家所有的田地都拿出來種亞麻了。我都不能夠質疑了嗎?要是種不出糧食來,你說我明年吃什麼?是去你家吃嗎?”
“你來我家吃幹什麼,吃糠你願意麼?”彩玲白了一眼二麻子說道。
“糠我可不吃,我又不是豬。你不給我吃你家的,你說我安的什麼心?”二麻子跳了起來說道。
臉紅脖子粗的二麻子看起來異常的憤怒,不過他的內心裡面卻平靜的很。
那天他迷迷糊糊的答應了劉大寶要給村裡工時費,工時費從種出來的糧食裡面扣。當他的腦袋清醒過來後,他就有些忿忿不平,不過都答應了,也不好去劉大寶家裡面反悔,只能夠心裡暗暗的下定決心繼續搞破壞。
讓他不好過的人跟事,他也一定要暗暗使絆子。
他不好過,誰都不要想着好過!
“我們這麼年紀的人,能種過幾年莊稼?她一個女人,能夠吃得了種莊稼的苦?這就是我不安好心嗎?”二麻子說道:“是不是要等地裡顆粒無收了,大家纔會後知後覺的覺得這個女人不靠譜?”
聽了二麻子的話後,圍着他跟狗蛋的村民迅速的分成了兩派。一派覺得二麻子說的對,另外一派覺得二麻子就是搗亂瞎胡鬧,就是不想見得麥浪村好。
村民們討論着討論着,剛纔幫忙將亞麻種子從後備箱裡卸下來的大勇也圍了過來。
“剛纔是我將種子卸下來的,足足有五麻袋,都可沉了。”大勇覺得現在討論收成還爲時尚早。以他這些年種地的經驗來看,那些亞麻種子顆粒都特別的飽滿,一看就是良種。並不是糊弄村民的。
有了好種子,還有專家的指導,豐收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爲啥現在要在這裡討論明年能不能夠有收成呢?
從老祖宗馴化糧食作物伊始,把種子灑在地上,依靠自然的力量就能夠有收成;現代農業是建立在科學種植和管理的基礎上,現在有了白露博士的技術指導,顆粒無收這種事,簡直是無稽之談!
“大勇叔,你看看你,腦袋大脖子粗,不是屠戶就是馬伕,你能夠懂的都是嘿喲嘿喲種地,這其中的彎彎繞你懂個啥?那個來的技術專家有你兒子大沒?”二麻子嘲諷道。
其實大勇的兒子才十三歲,肯定是要比白露年紀小的。
二麻子一句話讓大勇氣得滿臉通紅,嘴上說不過二麻子的大勇,羞惱成怒地朝着二麻子走了過來,一副要揍二麻子的樣子。
二麻子被大勇怒氣衝衝的樣子給嚇到了,趕緊躲在了狗蛋的身後。
狗蛋見大勇憤怒的朝自己走過來,結結巴巴的跟大勇道:“勇叔,勇叔,咱們就事論事,你想幹嘛?”
“想教訓教訓你們倆!”大勇氣呼呼的說道。
“打人可是犯法的,你要是碰我們一下,拘留十五天,等你出來咱們都把糧食種下去了,你家的地要荒蕪了不成,爲了我跟狗蛋兩個人被拘留,你根本就划不來!”二麻子躲在狗蛋身後說道。
聽了二麻子的話,大勇冷靜下來好好想了想。二麻子說的確實沒錯,爲了這種人耽擱了秋耕確實不值得。
儘管大勇捏着拳頭看着躲在狗蛋身後的二麻子恨得牙癢癢,但還是壓着怒火說道:“瞧瞧你這慫樣,我也就嚇唬嚇唬你,沒想到你就快要尿了。”
大勇說完,二麻子從狗蛋身後鑽了出來,眼神複雜的看着大勇。
大勇瞥了眼二麻子問道:“怎麼?你不服氣?”
說完就要朝着二麻子身邊走過來。
二麻子瞬間就焉了。他雖然逗貓惹狗整日不務正業,但並不是那種天天打架鬥毆的貨,大勇那一身的腱子肉,對他來說還是具有威懾力的。
“我沒有不服氣,我只是覺得你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總把事情往好處想。”二麻子說。
大勇怒目而視道:“你說什麼?”
其實大勇自己並不覺得自己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他只是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麥浪村村民。
他老老實實、勤勤懇懇的在麥浪村耕種着自己的一畝三分田地,養活了自己的老孃、妻子跟孩子。
剛纔嚇唬了二麻子,但是二麻子的話還是讓他的心裡有些不舒服,在大榕樹下呆了沒多久就回家去了。
大榕樹下緊張的氣氛隨着大勇回家後,漸漸的消散了。
大勇回家後沒多久,二麻子又開始了先前的生龍活虎。
二麻子清了清嗓子大聲跟榕樹下的村民們問道:“在場的人大家說說看,你們就放心把這一百多畝田地交給這個二十多歲的外來女人搗鼓嗎?”
“真的就不怕明年顆粒無收麼?”狗蛋也湊過來添油加醋地說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