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吧!”慶餘在電話那邊思忖了好久好久,自己做的這個決定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對於未來,有很多的不確定,慶餘甚至覺得時間有過了一個世紀這麼久。
“我相信老鬼叔知道這個消息後會很開心。”慶年很欣慰地跟慶餘說了道。
其實大家又何嘗不知道老鬼叔的心思。
只是礙於慶餘的情面,老鬼叔一直沒有同意開這個小酒坊。
不久前是老鬼自己主動跟慶餘保證餘生再也不碰一滴酒的,總不可能纔沒過多久就自己食言。
“希望大家都開心吧。”慶餘說了道。
在這句話說完,慶餘突然發現壓在自己身上的重負變得輕鬆了許多。
那種積壓在內心裡面的負擔,一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慶餘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電話那頭的慶年也感受到了慶餘微弱的情緒變化。
“現在壓力沒有那麼大了吧!”慶年問了道。
“嗯,是輕鬆了點。”慶餘說道:“我知道不應該給自己枷鎖,但是我忍不住……”
“哥能夠感受到你承載的壓力,以後你要是有什麼想法可以跟哥講的,很多事情憋在心裡容易鑽牛角尖。說出來了就會好很多。”慶年淡淡的說了道。
“哥,其實我還真的有個事情想要跟你說。”慶餘猶豫了好久之後纔跟慶年說了道。
也並不是慶餘忸怩,其實從小在爹不疼娘不愛的環境中長大的孩子,孤僻、敏感以及內心深處的不安全感。
要不是跟慶年說了這麼長時間,再加上從小一起長大,內心裡面早早的建立了信任感,慶餘是不會將自己的內心話和盤托出的。
“哥在聽着,你有什麼事情就跟哥說,哥想辦法幫你解決。”慶年說了道。
“我快要畢業了,馬上面臨着實習。”慶餘說了道。
“實習單位找好了沒?”慶年問了道。
“沒有,我看着我同學開開心心的去實習,我的內心裡面就一陣陣的惶恐……”慶餘沉默了一陣後繼續說了道:“曾今我以爲我很嚮往去實習,可以自己賺錢自己花。等這一天到來,我的心裡面居然涌起了很多不安。”
“順其自然就好了。”慶年說。
“我也覺得船到橋頭自然直,但是現實告訴我船到橋頭自然撞!”慶餘苦笑着說了道。
“怎麼,有什麼想法麼?”慶年捕捉到了慶餘情緒的變化,關切的問了道。
“哥,你也知道我的經歷,可能我是一個比較自私的人,我跟你不一樣,我沒有你偉大,我從來就沒有想過我大學畢業後回麥浪村來做建設,相反我一直想要逃離麥浪村,想要離我爸遠遠的。但是當現在我有機會跟能力逃離了,我又……”慶餘說到最後實在不知道要怎麼繼續說下去。
“從哥的角度來說,哥是希望你能夠學成回來跟哥一起建設麥浪村的。當然了,這是哥的私心。從你的角度來說,哥希望你的將來有遠大光明的前程,咱們的麥浪村終究還是太小了。關於逃離,我並不覺得你是在逃避現實,我覺得這是受傷後的應激反應。不管你作出什麼樣的決定,都是迷茫和艱難的。哥並不想要給你壓力,也不想用世俗的眼光對你道德綁架。你作出的決定哥都會支持你。”慶年說了一大堆。
慶餘默默的聽着。
“剛纔我說了一大堆那些話可能也沒有什麼營養,不過我要說點不好聽的話。現實擺在這裡,實質上咱們是沒有任何後退可言的。你覺得呢?”慶年補充說了道。
“確實沒有後退可言。只是我現在……”
“我知道,道理大家都懂。只是能不能夠跟自己和解,需要給你時間,對不對。”慶年問了道。
有些話在電話裡面可能更好溝通一點,要是面對面說這些話,不管是說一大頓大道理的慶年還是聆聽着的慶餘都會感覺很尷尬,但是電話裡面聊起這種話題,卻一點思想負擔都沒有。
無論是慶年還是把自己逼進了角落裡面的慶餘,兩人都完完全全的放鬆了下來。
“跟自己和解,我也想。可能真的跟你說的那樣,需要時間吧。”慶餘小聲的囔囔了道。
“慶餘,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嗯。”慶餘那邊輕聲應和了道。
“這些日子,老鬼叔的表現我們是看在眼裡的。以前的那個老鬼叔真的消失不見了。今年你家的亞麻比村裡所有人的都要好。當然了,包括我家。”慶年說了道。
“是麼?”
“是的,老鬼叔確實跟以往不一樣了。”慶年說了道。
“他確實改變很多,我也有感受到,只是我怕持續不了多久。”慶餘在電話那邊說了道。
“未來的事誰都說不好,那就交給時間吧。”慶年說道。
電話那邊慶餘沉默了,他不知道要怎麼說下去。
跟慶年聊了聊心裡話,迷茫的還繼續迷茫,但是內心裡面豁然了好多。
現在他才發現,很多事情是逃避不了的。比如自己的身世,儘管慶年沒有說得很直白,但敏感的慶餘還是明白了慶年想要表述的東西。
“對了,咱們麥浪村大變樣了,你要不要回來看看,現在咱們村的亞麻花全都開了,整個村子裡面沉浸在了一片亞麻花的海洋裡,順帶調節下你的心情。”慶年突然說了道。
慶餘聽了後,想了想。
還沒開口,慶年就繼續說了道:“散散心把內心的思想包袱都丟掉,沒有思想包袱,考慮問題也會全面一些,最重要的是錯過了咱們村的亞麻花就要等明年了。”
“好,我看看明天還有沒有高鐵票。”慶餘說了道。
“行,那咱們明天見面了再聊。”慶年說了道。
掛掉電話,不管是慶年還是慶餘都忍不住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此時兩個人的心境完全不一樣,剛纔的聊天慶年終究還是有些負擔的,而慶餘剛好相反,內心鬱結了的情緒得到了完全的釋放,壓在心裡的重擔都輕了不少。
失眠好久的慶餘在買了好了明天回家的高鐵票後,倒頭就呼呼睡着了。
這是他這個月來睡得最安心的一次。
這一夜,慶餘的腦袋裡乾淨得沒有一絲的夢境。
慶餘第二天早上醒來,精神無比的飽滿,全身從來就沒有感覺這麼輕鬆過。
載着慶餘的高鐵來到大理站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他隨便在市裡吃了點東西后,就朝着永健縣趕。
慶餘是打算回家裡面小住幾天的,他揹着一個裝有幾件衣服的雙肩揹包。
在這之前,慶餘從來就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能夠坐車到村門口。以前都是坐到縣城的小巴車在靠近麥浪村的地方下車,然後再走上幾公里的崎嶇山路,沒想到現在才下了小巴車,沒多久就看到了一輛公交車朝着自己駛來。
慶餘驚訝的站在了路邊,等着公交車的駛來。
當公交車在自己跟前停下來,公交司機朝着自己大聲詢問道:“去麥浪村遊玩的?”
“啊!”原本有心裡準備的慶餘在面對現實的時候還是沒有立刻反應過來,大概愣了幾秒鐘後才說了道:“對,這是去麥浪村的?”
“票價兩塊!”司機並沒有直接回慶餘。
上了公交車後,慶餘才發現滿滿當當的人像是沙丁魚擠在一個罐頭裡。
“大家都是去麥浪村的?”慶餘小心翼翼的問了道。
“都是,現在麥浪村的亞麻花開了,我們是去拍照的!”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面無表情的跟慶餘說了道。
“麥浪村有顆情人梅,聽說許願特別靈。我是去給我兒子求姻緣的。”另外一個婦女說了道。
“我也聽說了。”
慶餘聽了這句話感覺頭皮都有些發麻,村裡有情人梅,自己怎麼不知道?
“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縣電視臺天天晚上都有報道,怎麼你不是看了電視纔去的?”婦女反問道。
“不是,我是麥浪村的。”慶餘說了道。
“麥浪村的啊?你們村怎麼悄悄種上亞麻的?”公交車裡你一言我一語地囔囔了開。
“聽說是政府扶貧項目……”
“你們是沒去過,現在麥浪村看起來一點都不窮。”
“你去了?”
“前幾天去了,我拍了好多照片,你們看看。”說話的人將手機掏了出來,打開了相冊。
相冊裡面很多都是亞麻花的照片,有人想要將她的手機接過來,被她一巴掌打了回去。
“要看我拿着看,你接我手機幹嘛?我又不認識你!”
車裡一陣鬨笑傳了過來,車裡氣氛輕鬆活躍,時間就過得有些許快。
沒多久,公交車就平穩的來到了麥浪村。
靠近了麥浪村,車也多了,人流也多了。
公交車在靠近了村子後,速度也漸漸的慢了起來,剛纔還鬨鬧的車廂裡,大家也都不再繼續嘮嗑,靠窗的人都掏出了手機,將遠處盛開的亞麻花都拍進了手機裡。
才幾個月沒回村的慶餘遠遠的就從車窗外面看到了麥浪村的變化。
這是一個嶄新的麥浪村。一切都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那個沉悶的、破敗的、冷清的麥浪村突然變得活絡了起來,破敗的房屋也被修葺一新,以前家家戶戶門前的荒草和土堆也不見了。
變化更大的還有村裡的景象。
原本二麻子家偌大的荒蕪的空院子裡停得滿滿當當的私家車。而且慶餘從來就沒有看過村裡有過這麼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