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車上坐滿了小孩子,所以大巴行駛得十分穩健,百餘公里的短短路程硬是開了將近四個小時。
快要接近目的地的時候,昏昏欲睡的乘客們終於堅持不住,紛紛要求下車方便,順便活動活動筋骨。
下車後男女分開,以公路爲分界線,男的去左邊,女士則被安排到公路右側比較茂密的草叢裡解決生理需求,以免異性間不小心撞到一起發生尷尬。
陵陽嚼着薯片倚在大巴的車身上,遙遙望着小東滿草叢亂竄地捉螞蚱,不經意間聽到兩個女性家長湊在一起小聲嘀咕:“下輩子說什麼也不當女人了,又要來大姨媽又要生孩子。在野外上個廁所還要脫褲子,屁屁多冷啊。還是男的比較舒服,一掏就掏出來了……”
凌陽偷笑不已,心想這女人真夠有才華的,還特麼一掏,你掏一個試試。越想越有趣,忍不住蹲在地上笑出聲來。
這時一個女的跑上來,一把搶過凌陽手裡的薯片袋子,狠狠摜在地上,紅着臉怒斥道:“你是誰的家長啊這麼沒素質,頭一次看見偷看女人上廁所笑得這麼開心的,居然還特麼自帶零食!告訴你要不是這裡荒山野嶺的,我早報警了……”
凌陽驚呆了,期期艾艾解釋道:“大,大姐。我看的這一面是男的上廁所的方向,這麼說剛纔你走錯了方向,在這邊解決的啊!好傢伙,全現場直播了……”
“哎呀!”女子放眼朝剛纔自己所在的位置看去,只見周圍果然稀稀落落地站着不少男人,全部雙手提着褲子,強忍着笑意望向自己,頓時將臉羞成了一塊大紅布,匆匆逃掉了。男人們則陸續回到大巴里坐好,互相討論着剛纔都看到了多少,比較能說的還口沫橫飛地不斷比劃着大小形狀細膩程度等等。估計那個女家長這兩天很難能玩得開心了。
在一個服務區將油箱加滿後,三輛大巴逶迤開上了彎彎曲曲的盤山路,好在東北地勢開闊,百分之八十以上是黑黝黝的平原,少數的山羣並不險峻,公路開闊彎度不大,司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緩慢行駛,又過了半個小時左右終於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四豐山區。
因爲向陽的南坡已經被旅遊開發得失去了原始面貌,衆人紮營的地點選在了北坡的一片開闊地,背靠一片稀疏的紅松林,正好面對着一片巨大的天然湖泊,湖邊的粗砂灘上落着幾隻白色的水鳥,叼着剛從湖面上掠食來的魚兒大快朵頤,秋高氣爽,碧空如洗,幾朵白雲懶洋洋地飄去。呼吸上幾口氧離子濃厚的新鮮空氣,讓人精神爲之一振。
園長和幾名老師開始指揮保安們勘察駐紮的具體地點,以免草地上有尖銳的石子和有毒的蟲子之類對小孩子造成危險,仔細的清理過後,用石灰在地上畫出一個個方圓三四米的圓圈,就是讓衆人安插營帳的位置。
園長手拿着充電擴音器,再三告誡衆人看好自己家的小孩子,以免發生意外事故,同時鄭重宣佈了紀律和注意事項,提醒大家不要破壞環境,舉止行爲要有素質,因爲活動全程都有專業的錄像師跟着,剪輯好的後期膠片是要在縣電視臺播出的,也算是爲可欣幼兒園做了一個免費的廣告宣傳。
看到保安們已經各就各位,園長鄭重宣佈,兩天一夜的活動正式開始。第一項任務是要以家庭爲單位,在指定的圈子裡支起帳篷,然後統一到冬日娜老師那裡領取鍋碗瓢盆和食材,在注意防火的前提條件下埋鍋造飯,完全地體驗一把野外炊煙的樂趣。
楚婉儀雙手抱膝坐在草地上,茫然地看着凌陽忙前忙後——往泥土裡敲鐵釺,拉長繩,固定三角架,支帳篷,壓重物,卷帆布累得滿頭大汗,根本不知道幫忙,小東則撒歡地在草地上奔跑翻跟頭,直到此次活動的主持人梁園長,那位和藹可親的肥胖中年女人宣佈第一項任務時間結束,沒搭好帳篷的一會兒私下裡繼續努力,接下來進行第二個環節:食材抽獎。
所謂的抽獎自然有遊戲規則。只見保安們從大巴的後備箱裡搬出許多黑色的塑膠袋,袋子裡裝滿了各式各樣的食材,袋外貼着數字排列的編號。園長的手裡握着二十六隻竹籤,每一根竹籤上都標註有相對應的編號,抽到什麼號碼就可以領取相應的袋子,只是每個袋子裡裝着的食材完全不同,一會午飯的時候是生猛海鮮還是吃糠咽菜就看各人的手氣了。
小東的手氣不錯,抽到的二十二號袋子裡裝着一小包麪粉,四個雞蛋和一塊新鮮的牛肉,看起來營養比較均衡。高官信不過老婆孩子的手氣,一馬當先地從園長手裡抽出一根竹籤,動作之迅疾差點把園長的手掌割出一道口子,遭到了白眼無數。然後高官就悲劇了,只見領到的十三號袋子裡赫然裝着兩條巴掌長的鯽魚和一小堆蛋糕,還有一瓶少得可憐的櫻桃醬。
高官苦着臉湊到凌陽跟前,企圖以食量大爲理由跟凌陽交換食材,正曉之以情即將要動之以不講理時,凌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每樣食材上面統統舔了一口,然後呸呸地吐着血水,埋怨牛肉不夠新鮮。高官被凌陽噁心得不行,只好悻悻作罷。
“還別說,這個什麼兩天一夜還真有點兒意思。”凌陽唸叨着,轉頭大聲吩咐楚婉儀道:“那個誰啊,你過來一下,把牛肉去去血水,小心點別打把雞蛋弄碎了,我去那邊取鍋和碗。小東啊,你跟我過來,順便拾點柴火!”
楚婉儀把凌陽剛剛的噁心行爲全都看在眼裡,猶猶豫豫地接過凌陽遞來的食材:“咱們不是帶了不少吃的東西嗎,我看這些東西就不用……再說你剛纔都舔了,讓我和小東怎麼吃……”
“那有什麼的!”凌陽毫不在乎地把東西往楚婉儀懷裡一塞:“這幾個月你們娘倆不一直都是吃我做的飯嗎?你們家菜刀不夠鋒利,蔥花和蒜瓣都切不利索,哪次不是我親自用嘴咬碎的……哎你別吐啊,我跟你開玩笑呢!”
半個小時後,凌陽已經用粗木棍架好了鐵鍋,跟小東一起抱着成捆的枯樹枝跑了回來,凌陽崩潰地發現,麪粉和整個的雞蛋已經被楚婉儀自作主張,一股腦塞進了半鍋涼水裡,正賣力地攪成黏稠的糊狀,那塊生牛肉則靜靜地躺在帳篷外的一張姨媽巾上。
“你就是這麼去血水的?用姨媽巾吸?你新東方畢業的啊?”凌陽指着那塊受盡了屈辱的牛肉,一把搶過楚婉儀手裡的木質飯勺大吼道:“你這個女人有沒有點生活常識,你瞧瞧你都做了些什麼,你就是這麼去血水的?你在看看這些,多好的高筋麪粉啊,本來我想做點雞蛋餅的,現在被你弄成這個德行,這是什麼,是漿糊嗎?我看當年給武大郎熬製砒霜湯的潘金蓮手藝都比你強……”
楚婉儀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子一樣,怯怯地接受凌陽的訓斥,偶爾擡起袖子抹去凌陽因爲過分激動,噴在自己臉上的唾沫星子,直到凌陽發泄完了,才羞澀道:“那怎麼辦,咱們吃什麼?”
凌陽無力地捂住額頭:“說不得咱們只能破壞遊戲規則了,你不是帶了很多零食什麼的嗎?咱們躲進帳篷裡偷偷吃……”
楚婉儀雪上加霜道:“我是買了一大包零食,還有壓縮餅乾和午餐肉,不過剛纔你那個叫做高官的朋友悄悄找上我,說你已經同意把那些吃的交換給他,然後給咱們留下了這個!”楚婉儀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重新高興起來,指着不遠處的草地上那個黑色的塑膠袋爲凌陽獻寶。
“嗷賣糕的!”凌陽表情痛苦地拎起袋子,只見裡面只裝着兩條小毛魚,果醬和蛋糕已經不翼而飛了。
最後,凌陽只能費力氣,將鍋裡破碎的蛋殼一點點挑揀出來,借來刀子將牛肉切成碎塊,扔進鐵鍋裡和着麪粉蛋液大火猛煮,熬出了一鍋賣相不好,卻營養十足的牛肉麪疙瘩湯,餓極了的三人也顧不了許多,狼吞虎嚥地吃了個精光。
“楚大小姐,你是不知道現在的社會人心多麼險惡,拜託你下次做什麼事情之前先動動腦子好好想一想行不,免得大夥兒因爲你的無知跟你一起遭罪!”凌陽吃得飽飽的,躺在草地上,頭枕着小乖毛乎乎的身子,叼着一根草莖剔牙,還一邊老氣橫秋地教訓着楚婉儀,根本沒想到人家的社會閱歷比他要多得多。
楚婉儀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凌陽對付着,睜大了雙眼看天上雲捲雲舒,覺得心裡放鬆極了,不知不覺間,已是酣然入夢,至於夢到了什麼,就不足爲外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