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家店裡燒烤的“羊肉串”味道不怎麼樣,不過四個人喝酒卻喝得十分盡興。
不知道程大偉是不是秉承了黑人優秀身體素質的基因關係,把老式雪花啤酒——這種外號悶倒驢的大瓶啤酒當做白水來喝,自己就幹掉了整整一箱,還不動聲色地解決了上百個“羊肉串”。
老戰和老炮似乎對眼前這個直腸子的黑兄弟十分欣賞,酒到杯乾來者不拒,只是不大吃東西,只奔着桌上的一小碟油炸花生米使勁。酒過三巡,程大偉的話也多了起來,擼起袖子露出小臂上一個藍色的刺青,赫然是一個“仁”字。
凌陽見狀十分欣賞,想不到程大偉也是個江湖中人,一直到程大偉喝的興起,脫掉外套光着膀子使勁掄起酒瓶子吹掉一整瓶,凌陽才窺盡全貌,看清楚整個手臂上赫然紋繡着四個大字:清炒蝦仁!
“艾瑪,這紋身簡直能晃瞎別人的狗眼,看來大偉哥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哪!”凌陽看呆了眼睛,渾然未覺正在自己罵自己。
“那是當然!”程大偉撫摸着自己手臂上心愛的紋身;“我的志向就是學會滿漢全席一千二百道大菜,做一個高級廚子!我弟弟跟我有同樣的夢想,當時我文了一個清炒蝦仁,他文了一個紅燒排骨,等我們哥兒倆湊夠了學費,就準備去藍翔或者新東方進修……”
凌陽大致瞭解了程大偉的出身,程大偉和他的弟弟程二偉都是棄嬰,被城鄉結合部的一個程姓菜農撿回家裡。菜農老頭一輩子獨自過日子,靠支起大棚種植蔬菜過活,撿回了兩個黑孫子後滿心歡喜,辛苦拉扯兩兄弟長大,只是生活清苦,只能供養兩兄弟唸完小學,好在兩個傢伙身體素質強悍,十二三歲的時候就長到將近一米八的身高。老菜農平時打漁摸蝦,省吃儉用地不肯虧了兩個半大小子的營養,兩兄弟的身子十分壯實,輟學以後一直四處尋找工地幹力氣活養活爺爺,是難得的至孝之人。
這頓酒足足喝了三個小時,桌子旁邊堆滿了空酒瓶和烤肉用的竹籤。江湖上混飯吃的漢子最敬重仁孝之人,聽完程大偉的話後,老戰老炮已經把同樣性格直爽的程大偉當成了自家兄弟,並且互相留下了聯繫方式,就差喝血酒燒香拜把子了。
凌陽倒是挺欣賞程大偉的爺爺,不僅僅被老人家收養外國棄嬰的國際人道主義精神所感動,而且對老人家簡單粗暴的取名方式十分欣賞——大偉二偉取得多有社會主義特色啊,一點都不顧忌人家是實打實的外國人,好歹叫個傑克拉登什麼的,這才能符合人家的血統象徵不是?
程大偉兄弟身高體壯,成年後身高接近兩米,站在一起就像兩座鋼鐵鑄就的塔山,就連老戰老炮都相形見絀,當然不肯一直規規矩矩地幹力氣營生,也曾在江湖上胡混過一陣子,在這一帶頗有些名氣,這也是爲什麼程大偉用爛了一個藉口,卻能無數次地在工頭那裡請假的原因。只是程姓菜農不希望他們走上歪門邪道,罵的罵打的打,兩兄弟也就丟開了手,過上了正經生活。
話說全世界一共有幾百個國家幾十億人口,大天朝就佔了五十六個民族十幾億人,每個省份的爺們兒都有酒後載歌載舞的風俗習慣,唯有我大東北地區,被稱作東北虎的漢子們喝多以後無一例外地瘋狂吹牛比,凌陽也不例外。
凌陽可不像同桌喝酒的三個粗豪漢子,把白酒都能當水喝,以凌陽的酒量來說,每喝一口啤酒都齜牙咧嘴地像喝燒刀子一樣。十瓶啤酒下肚,臉蛋子紅的像火山爆發一樣的凌陽,開始抑制不住自己的興奮神經,瞪着兩隻眼睛硬說自己是成吉思汗的後代。遭到質疑後還當場脫掉褲子,站在桌子上用湍急的尿流撒向燒烤店老闆養活的寵物狗,給大夥兒表演了一出現代版的彎弓射大雕,差點被盛怒之下的哈巴狗咬成太監。
剩下的三個人好說歹說把凌陽勸了下來,一看這酒真是不能繼續喝下去了,否則非得出人命不可。老炮於是招呼老闆娘結賬,程大偉倒沒有假模假樣地搶着付錢,只是約好了兩兄弟兩天後的這個時間再來這裡痛快地喝上一場。程大偉說正好後天自己能拿到工資,到時候把弟弟程二偉也帶來,大夥兒好好認識認識。不過只有一個條件:像凌陽這種不着邊際地撒酒瘋的傢伙堅決不能帶着,實在太折磨人了。
跟黑人兄弟分手後,老戰老炮一左一右地攙扶着凌陽往回走,只是凌陽走上幾米就嘔吐一陣子,把老戰噁心得不行,正考慮要不要把他打昏揹回去,凌陽看見一戶人家拴在門前的土狗,頓時來了精神,雙眼放光地飛奔過去,想追都追不上。
只見凌陽一下子撲到在地,在骯髒滑溜的雪地上滑了過去,抱住土狗的腦袋哽咽道:“誰特麼把爲師的白龍馬栓這兒了,大冷天的要是凍死誰馱着我取經去呀?”
好在土狗長得不大,看到居然有不開眼的人類主動跑上來撩撥自己,頓時大怒,嘶吼着在凌陽身上撕咬起來。也多虧現在是冬天,凌陽穿着比較厚實的羽絨服,只是被咬破了衣服露出四處飛舞的細密羽絨,否則非得打上一針狂犬疫苗不可。跟在後面的老炮大驚,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拖着凌陽的雙腿硬是把他從狗嘴裡救了下來。
凌陽雙手扒在地上亂撓着不肯起身,最後在垃圾堆上抓出一小塊綠色的絨毯,一頭栽了上去,蒙在臉上嘿嘿笑道:“別把我拉走啊,我是你喜羊羊大爺,這裡這麼多草還沒吃完呢。等吃完了約好光頭強一起去砍樹呀,聽說熊大熊二和聖鬥士星矢他們都出差了……”
本來老戰還於心不忍,不過看起來眼下不下重手是不行了,照凌陽這麼鬧下去不把警察惹來纔怪,於是狠下心一拳揍在凌陽的太陽穴上。老戰的力度控制得很好,不至於把凌陽打出腦震盪,又能讓他暫時失去昏迷過去,整個世界這才清靜下來。
凌陽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裡自己變成了一名頭頂着莊嚴國徽的人民警察,頂着槍林彈雨抓住了許多犯罪分子,最後終於榮升爲公安局長。這時豪哥一瘸一拐地走到凌陽面前,拍着凌陽的肩膀說當警察有什麼前途,掙那點死工資還不夠吃一頓海鮮的,不如跟着自己混黑道吧。
凌陽大喜,抱着整整一皮箱金條跟在豪哥身後離開了警局,卻一腳踩空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掙扎呼喊了許久才砰然落到一池水潭裡,濺起高高的水花。凌陽驚呼一聲,猛然從牀上坐了起來。
從噩夢中驚醒的凌陽心有餘悸,茫然地左顧右盼,只見老炮端着一個依舊滴答着水滴的空盆,站在牀邊笑嘻嘻地望着自己。凌陽抹了抹滿頭滿臉的水,怒道:“你就不能好好叫我起牀嗎?可惜了我新買的一身美特斯邦威,你特麼賠我錢,要不就從你分紅里扣!”
老戰走過來遞給凌陽一套乾淨的衣褲,笑道:“你那一身衣服早就被你家白龍馬撕成了破布,左右也得換新的……趕緊起來,點子要逃了!”
老戰所說的點子就是貝勒爺一夥人。凌陽精神大振,三下五除二扯掉身上被撕扯成一條條的衣服,匆匆幾下套上乾爽的衣褲,忍着頭疼兩步竄到窗前朝外望去,只見貝勒爺三兄弟從單元門裡探出頭來,鬼頭鬼腦地四處張望了片刻,撒腿朝小區外跑去。藏在一座廢棄假山後面的兩條黑影輕盈而迅捷地隨後跟了上去,看身形正是小白和小五。
這時豪哥也收拾好東西,拉開房門招呼三人:“趕緊跟上吧,那兩個小子江湖經驗不足,別再把點子跟丟了……哎呀,師傅你醒啦,咋沒看見你家白龍馬和聖鬥士呢?自己溜達去西天取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