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斯庇爾最近的確發表了好幾篇文章,強烈的反對議會中的一些強硬派的對奧地利發起先發制人的戰爭的論調。
任何時候,議會中總是充滿了激進派的。因爲一般來說,議員們是不必爲自己的言行負政治上的責任的,因爲他們並沒有決定權。這樣一來,議員就變得有點像東大吃國的以前的言官,可以毫無顧忌的胡說八道。
另一方面,在一大羣的議員中,某人如果想要引人注目,出人頭地,成爲議員們的領袖,就必須能有什麼辦法讓大家在一片人頭攢動中依舊能清楚的看到他身影;在一片人聲鼎沸中,依舊能聽到他的聲音。
要做到這一點,第一種辦法就像米拉波,長得比別人高半個頭,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即使躲在人羣中,也像螢火中在黑夜中一樣,能被人一眼看到。加上天生的大嗓門,說起話來就像練過獅吼功,輕輕鬆鬆地就能把人家的聲音蓋住。
只是,這種辦法,對先天條件的要求太高,不是每個議員都有米拉波那樣的本領的。事實上,自從米拉波被病魔戰勝之後,法國議會中就再也沒有這樣的人了。所以剩下的那些議員就只能用第二種辦法了,那就是譁衆取寵,用驚悚的話題,駭人的主張來吸引眼球。反正議員不用擔責任,不就是胡說嗎?誰不會?於是,越是無腦的訴至於情緒,越是不計後果的勇敢堅決,就越能引領潮流。
就像後世的花旗國,某大統領還是參議員的時候,多次提議,要和東大吃國斷交,和蛙島恢復外交關係。等他當了大統領,卻完全忘了這些事,把自己當初說的這些話全當成了排放溫室氣體。只有我神皇大人,說退羣就退羣,說修牆就修牆,真是大花旗國曆史上少有的赤誠君子。
議會中既然是這種情況,那麼不理性的觀點就自然容易佔上風。這時候從制度上來說,就需要擁有否決權的國王來踩剎車了。然而國王根本就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踩剎車,因爲他同樣渴望戰爭。在王后看來,如果戰爭爆發,分裂中的法國根本就不堪一擊。到時候他們就可以在奧地利的刺刀的保護下重建王權。所以,國王根本無意於踩這個剎車。更何況,自從出逃事件之後,雖然議會已經認定國王是被挾持的,並恢復了國王的所有權限,但國王已經失去了絕大多數議員的信任,他在這個事情上和議會唱反調,對自己也沒什麼好處。
按照拿破崙的分析,如今從利益上來說,真正會真心誠意的熱愛和平的,就只有雅各賓俱樂部的那些人了。但是雅各賓的議席太少,在此之前的,他們能多次阻止斐揚派的圖謀,靠的是和黑黨的心照不宣的聯合。即使如此,在議會中,他們也只能做到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而已。如今在這件事情上,黑黨可不會站在他們這邊,所以單靠他們,現在就連“敗事有餘”都做不到了。
爲了解決這個問題,羅伯斯庇爾將他的幾個好朋友召集了起來,一起商量對策。
“大家都知道,如今發生戰爭,只會對哪些人有利了。”羅伯斯庇爾說,“如果戰爭失敗了,不用說,革命的一切成果就都消失了,法國就會再次回到過去的狀態。而如果戰爭勝利了呢?那有些人就可以以‘拯救了法國的英雄’的身份,建立起個人的軍事獨裁。所以,如今我們最重要的任務只有一個,那就是儘可能的阻止戰爭。”
“馬克西米連,”馬拉開口道,“我可以寫文章揭露王室,呼籲人民警惕戰爭狂熱中的陰謀。但能有多少效果,我不敢確定。你知道,我的文章,對於議會基本沒有影響。”
馬拉的《人民之友》報,在巴黎可以說是大名鼎鼎了。尤其是在國王出逃前,他就在報紙上不止一次的提醒人民,提高警惕,防備國王逃走。一開始,他的這些說法被大多數人視爲杞人憂天的無稽之談,而馬拉也被看做是一個譁衆取寵的小丑。但是事實卻證明了他的先見之明,所以如今《人民之友》在巴黎的影響力大大的增加了,但是因爲立場問題,這個影響力卻依舊限於巴黎的中下層。在議會中,馬拉並沒有足夠的影響力。
“除非再發生一次革命……”聖茹斯特說。
“時機還不成熟。”羅伯斯庇爾搖了搖頭。
“我們可以想辦法促進時機的成熟。”聖茹斯特繼續道。
“說說你的想法?”
“我們可以在議會中提出一系列有利於巴黎人民,卻必然會被議會否決的提案,比如說限制糧食的價格,禁止投機活動,控制指券的發行,避免濫發。(其實後來,雅各賓派上臺後,也沒有少髮指券)”聖茹斯特說,“他們肯定會否決這些提案,而他們每否決一次,人民就被教育一次,他們對那些老爺們的議會就會多失望一次,他們的怒火就會燒得更旺,到了一定的時候,到了他們徹底看清了如今的這個議會並不能代表法蘭西的時候,他們就一定會再次發起革命的。”
“可是,路易,這樣做也會加速他們發動戰爭的腳步的。”羅伯斯庇爾說,“你說的這些,我們都要做。但是我們現在,急需一種能拖住戰爭的腳步的辦法。哪怕只拖住一會會兒。拉法耶特已經在給他手下的兵髮指券作爲軍餉了。這自然在軍隊和國民自衛軍中帶來了一系列的抱怨。這毫無疑問,會損害他對軍隊的影響力。我們只要拖住他一會兒,他就當不了凱撒!”
“約瑟夫·波拿巴在拉法耶特手下,他是個很聰明的人,我們不如去和他商量一下,也許他會有辦法。”聖茹斯特說。
“找他?”羅伯斯庇爾皺起了眉頭,“我覺得波拿巴先生其實很不願意干預到我們的這些事情中來。而且上次他已經幫了我們一個大忙了,並因此受到了一定的損失。最近拉法耶特調動了他和他兄弟的崗位,將他們從一些要害的位置調開了。”
“波拿巴先生不會因此在意的。”聖茹斯特道,“波拿巴先生的確不太願意過多的干預政治,他的興趣更多的在大自然那邊——這很自然,因爲他在那些事情上非常有天賦。但是上次的事情,您也看到了。波拿巴先生是一個有道德的,正派的人。他對法蘭西,對革命的忠誠是毋庸置疑的。我覺得只要我們向他伸出手去,只要他能,他就一定會幫我們的。”
“你們說的是那個科西嘉貴族?”馬拉帶着嘲諷的語氣開口了,“一個貴族,竟然能這樣的得到你們的信任?”
“科西嘉的貴族也能算貴族?”聖茹斯特說,“再說,貴族也不見得都不可靠,平民也不見得都會忠於革命,比如……”
“好吧,路易,我知道你雖然不是貴族,但是你的名字中到底有個‘德’。但是你就覺得他能有辦法?他難道是智慧的所羅門?他要是真的這麼聰明,他就不會解不出那個‘四色問題’了。(顯然,在‘四色問題’上受到的挫折還是讓馬拉有些耿耿於懷)辦法不一定在他那裡,我這裡一樣有辦法!”
聖茹斯特聽到馬拉拿他的名字中的那個“德”字說事,本來很想要立刻就和他爭執起來的,但是聽到他後面自稱有辦法,便強忍住心中的怒意,問道:“你有什麼辦法?”
馬拉朝着聖茹斯特翻了個白眼,卻不理他。馬拉長得很醜,他也知道自己長得醜,像其他的大多數的醜人一樣,他最恨的就是那些長得帥的傢伙,更何況聖茹斯特這種帥得幾乎都要違背自然規律了的傢伙,自然就更讓馬拉看着就生氣。
“馬拉先生,你有什麼想法,說出來我們一起討論一下。”羅伯斯庇爾開口了。
馬拉可以給聖茹斯特白眼看,但是卻不能這樣對待羅伯斯庇爾。於是他便開口道:“拉法耶特是個僞君子,而且是個膽小鬼!我們直接叫破他的陰謀,他就沒膽子這樣做了……”
說到這裡馬拉夜梟般的笑了起來:“呵呵呵,說不定,爲了自證清白,這個僞君子還會做出和我們一起努力,避免戰爭的樣子呢。羅伯斯庇爾先生,做這種事情,我的報紙效果有限,您最好親自發表一些這樣的文章。相信我,一定行的,我最擅長的就是對付這些僞君子了。”
……
會議結束後,馬拉迅速的就離開了,聖茹斯特也向羅伯斯庇爾告別。羅伯斯庇爾看出聖茹斯特的情緒似乎不太高。便對他道:“路易,馬拉這人就是這樣,渾身是刺。他和誰說話,都能把人家氣個半死。但是你對他的態度不要太往心裡去,他的能力還是不錯的,而且他對革命非常忠誠,本人也廉潔而自律。接觸多了,你會知道,馬拉其實是個不錯的人的。”
“羅伯斯庇爾先生,”聖茹斯特說,“我並不會因爲馬拉的態度,就對他有什麼想法。我只是在想,他的那個辦法真的能管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