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傢伙……未免也太放肆了,”從迷霧中現出身形的夜鶯不滿道,“她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確實,自從上次因鐵斧處置貴族一事和北地珍珠談過之後,她的態度便隱隱發生了變化,彷彿給人一種放飛自我之感——雖說對羅蘭而言,這也沒什麼不好的。
“嗯……”他思索了片刻,“你能判斷這句話的真僞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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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倒是真的啦,”夜鶯撇撇嘴,“至少在希望你注意身體這一點上沒有說謊,不然我早把她控制住問個究竟了。”
“既然如此,那就隨她吧。”羅蘭笑道,“如果每一個人的想法都要去猜,那也太累了點,我可沒那麼多精力啊。”
原本還忿忿不平的夜鶯頓時一滯,隨後裝作漫不經心地模樣偏開了頭,“說、說得也是……平時顧慮一兩個人就差不多了。”
唔,你這掩飾水平,簡直是把心裡想的都擺在臉上了啊。羅蘭極力忍住想要翹起的嘴角,清了清喉嚨道,“那麼我們回辦公室吧,接下來還有許多工作要處理呢。”
比如將兩款已經通過定型試驗的內燃機投入使用——光有動力源只是完成了第一步,如何批量生產,以及製造與之相匹配的機械裝備,都是亟待攻克的難關。除此之外,還有裝甲列車的設計組裝、生物膠體的流水製造,以及擴充更多的工廠和軍隊等等……
不過比起另一件事,這些工作他都可以再放一放。
儘管它本身不具備多大意義,但走完這個形式卻是凝聚民意必不可少的。
當莉芙亞抵達無冬城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登基前的條件已全部準備就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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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週後,無冬城堡區首次向民衆開放,在警察和親衛的引導下,數千名經過篩選的羣衆聚集於庭院內外,興奮地等待着新王加冕時刻的到來。而在城堡區之外,各條街道上更是張燈結綵、人頭攢動——即使天空仍飄着零星的雪花,也無法阻止人們慶祝的熱情。
爲了此次大典,領主城堡也臨時進行了改造。
前庭的外牆被拆除,換成了不阻礙視野的圍欄;院子裡的陳設亦被移走,鋪上了平坦的草地。只要順着長坡登上城堡區,便可將整個典禮場地盡收眼底。
城堡兩側懸掛起了紅底黑邊的長條旗幟,從屋頂一直垂落到地面,這種色彩搭配在白雪覆蓋的背景中顯得格外醒目,也爲這座並不怎麼宏偉的城堡增添了一份厚重感。
最大的改變來自城堡二層。
彷彿一夜之間,光禿禿的立面上就砌起了一道斜撐,令二層多出了一個半挑空的露臺。露臺正面恰好對着前庭大門,毫無疑問,國王將在這裡接受領民的祝福。
只有設計者卡爾部長清楚,這個快速完成的平臺結構出自於女巫之手——愛葛莎女士在城堡牆體上伸長出冰牆後,再由索羅婭小姐“畫”上一幅磚石圖層,它便成了城堡真假難辨的一部分。
而在這樣的天氣下,厚實的冰牆足以支撐數天時間。
……
此刻城堡之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陛下,您準備好了嗎?”臥室門外傳來溫蒂的問話聲,“所有大臣和賓客都已經到齊,只等您現身了。”
“我知道了,馬上就好。”羅蘭應了一聲,轉頭望向穿着一席純白禮裙的女孩,“你覺得怎麼樣?”
“再等一等……我還是有些緊張,”對方正是安娜,她站在窗臺前,透過簾布俯瞰下方喧鬧的人羣,藍色的眼眸中泛着明顯的波瀾,“你真的要和我一起登臺嗎?那位禮儀官說,過去的登基大典上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事。”
她並沒有他所想的那麼無畏,羅蘭意識到,儘管之前安娜一直都用笑臉相對,但真當這一刻來臨時,她仍會產生擔憂與迷茫。在學習上的傑出與對新知識的喜愛讓她大多時候都充滿自信,將身心投入創作與製造時,她更是如同天才一般閃閃發光。但除去這些光環,她只是一名二十歲出頭,從小在偏遠鄉鎮長大的姑娘。
如今即將要面對萬千民衆的打量,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吧?
想到這裡,羅蘭笑了笑,用最柔和地聲音說道,“那我當第一個破例之人好了。還是說,你想讓我一個人來給自己加冕?”
“當然不是,”安娜搖頭道,“我只是……”
羅蘭走上前去,張開手抱住了她,“那我換個說法好了。”
“換個……說法?”
“嗯,”他吸了口氣,故作認真地問道,“安娜小姐,我想要聘請你成爲我的妻子,你願意嗎?”
“噗,”安娜忍不住笑出聲來,“不行!我現在又不是囚籠裡的犯人,而且……”
“而且什麼?”
“聘約的時間太短了啦。”她用力錘了下羅蘭的肩膀,隨後向他伸出戴着白紗的右手,“謝謝你,羅蘭。帶我下去吧。”
羅蘭穩穩托住了她的掌心,“遵命。”
……
打開房門,兩人緩緩穿過廊道,走下樓梯,進入了一層大廳。
原本還人聲鼎沸的廳堂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分成兩列,微微低頭,恭迎羅蘭的到來。
他順着列隊一路走去——左邊是無冬城的女巫們,他看到了提莉、灰燼、夜鶯、溫蒂、閃電、愛葛莎……一個個熟悉的面孔映入眼中,比起三年前無處安身的逃難者,她們如今已重新融入到新的社會秩序中,正一點點成爲人類王國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右邊則是市政廳官員及各地代表,如巴羅夫、伊蒂絲、鐵斧、卡爾、凱莫、塔薩、約寇等等……他們共同組成了灰堡王國的權力機構,從名不見經傳的普通人,變成了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
按照慣例,登基將是一個極爲繁瑣的過程,但對於女巫和無冬城官員而言,羅蘭的君王之位早已是既定事實,因此這一流程被極大的簡化了。
他攜着安娜的手走到大廳中央——那裡擺放着一張石桌,桌面上豎立着兩頂金燦燦的冠冕。
無論是溫布頓三世還是赫爾梅斯教會都已不復存在,他謝絕了禮儀官提出的代勞請求,而是決定和安娜互戴頭冠。
登基加冕與封后同時進行,在灰堡還是史無前例的事情。
禮儀官自然表示過異議,但對大權在握的他來說根本毫無約束力,而巴羅夫也意外地站到了他這邊。
羅蘭彎下腰來,先讓安娜爲自己戴上王冠,接着將另一頂后冠輕輕架在了她的頭頂。
當兩人轉過身來,所有人齊齊單膝跪了下去。
“吾王萬歲!”
就在這衆人的呼聲中,他牽着安娜的手,一步步邁向大廳一端搭建的梯臺,穿過架空的穹頂,登上了城堡的露臺。
庭院下方頓時掀起了洶涌的浪潮!
不等他舉手示意,等待多時的羣衆已將心中的敬意宣泄出來。
“羅蘭陛下萬歲!”
“國王萬歲!”
“無冬城萬歲!”
歡呼聲震耳欲聾、直衝天際,人羣中彷彿炸開了鍋,綵帶與花瓣從露臺灑下,隨着寒風飛舞,一時間蓋過了冰雪的勢頭。
遠處,第一軍的營地中也傳來了火炮的轟鳴,與城市上空長鳴的鐘聲交相輝映——那一刻,在這蠻荒原野與西境邊界的交匯之地,灰堡的王,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