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亞帶着礦石去見王子殿下的路上，耳邊仍迴繞着夜鶯的話。
不得不說，她被對方表露出來的坦然態度所震撼到了。
雖然不大明白感情這回事，但女巫和王子……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吧？如此一來，不是應該將自己的心思小心翼翼藏在心底，不讓對方知道纔好嗎？
而且，爲什麼連作爲聽衆的她都會覺得面紅耳赤，尷尬萬分？
站在辦公室門口深深吸了口氣，露西亞推門入內。
“殿下，我把礦石帶來了。”
“讓我看看，”羅蘭打了個哈欠道。
這位邊陲鎮的統治者看起來就和平時一樣，睡眼惺忪的模樣應該是剛從午睡中清醒沒多久，他靠在椅背上，神態自然，語氣隨和，完全不像其他貴族那般凌厲。
露西亞莫名緊張的心情也隨之放鬆了不少，她從皮囊裡取出那些在北坡礦山裡發現的礦石顆粒，一一擺在辦公桌上。
經過能力分解後，這些顆粒看上去都差不多模樣，色澤不是銀白就是灰白，大概也只有博學多才的王子殿下才能分辨出這到底是什麼礦石了。
只見王子皺眉打量半天，一個個放在手心裡掂了掂，又對着背後的陽光仔細端詳一番，最後揮揮手道，“咳咳，這些礦石我會交給斯垂爾先生去辨別的，你繼續去北坡後院練習自己的能力吧，有不懂的就向安娜請教。”
“……”咦，連殿下也不認識嗎？露西亞連忙低頭道，“是。”
就在她準備離開辦公室時，羅蘭又叫住了她。
“對了，你這次測驗成績不錯，六十八分排在第九位。纔跟着大家學習了一個月就能有這樣的表現實屬不易，要一直保持下去。還有……”他頓了頓，“下一次測試時，我希望鈴也能和大家一同參與。”
“是！”露西亞興奮地應道。
*******************
看着小姑娘開心地鞠躬而去後，羅蘭望着桌上的金屬顆粒嘆了口氣。
自己還是太天真了，滿以爲分解成單質後，興許就能摸清楚北坡礦洞裡到底都蘊藏着哪些礦脈，然而事實卻讓他明白了機械工程與地質學之間的巨大鴻溝——這些石頭最終都會分化出三到四種金屬，存留量最多的那攤可以認爲是該類金屬的礦石，但它們在色澤上和形狀上幾乎別無二致，例如鐵、鋁、鎂、鉀在高純度狀態下都是銀白色金屬，想通過肉眼辨別實在太過困難。
還是將這一問題交給首席鍊金師去解決吧，畢竟通過化學反應來驗證材料特性比自己瞎猜要靠譜得多。
將這件事處理完畢，羅蘭抽出一張紙，開始計劃如何應對今年的邪魔之月。
眼看夏天很快就要結束，秋季的三個月便是他最後的準備時間，除了抵禦西面進犯的邪獸，還得隨時留心東面的提費科與教會。不比捉襟見肘的上一年，如今他治下的人口和收入都有了大幅增長，鍊鐵產量也在逐步提高，女巫更是多了十幾位，完全有把握將西境變爲一道不可逾越的銅牆鐵壁。
根據上一年的作戰經驗，對城牆威脅最大的毫無疑問是混合種邪獸，特別當敵人擁有厚重甲殼，槍彈難穿時，要麼抵近使用炸藥包，要麼派女巫出城作戰，無論是那種對策，危險性都會大幅提高。
另外，他面對的同類敵人大多是以騎兵和步兵爲主，還未見識過這個時代的攻城武器。如果對方能架起扭力投石機，或者更先進的配重投石機，自己恐怕會遇上不小的麻煩——畢竟前裝火炮向下射擊十分不便，每次裝填時需要將炮口重新揚起，炮彈還容易滾出炮膛。
開發一種更強大的火炮勢在必行。
羅蘭思索着，將自己需要的指標一條條列在紙上。
首先，它應該有足夠的射程和威力，能在一千米外擊穿混合種邪獸的甲殼，其次，它必須是後裝彈藥，可以自由調整俯仰角，同時具備快速射擊的能力。最後，爲了減少重複研發時間，在設計時應考慮一炮多用，即可以作爲固定炮臺壓制敵人，也可以直接拉到船上，當作將來淺水重炮艦的主要武器。
所以它應該是一門大口徑、長身管的重炮。
羅蘭首先想到的是戰列艦上那些十五六寸的龐然大物，射程高達數十公里，一次射擊就能在地上挖出好幾米的深坑，但他很快否決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加工方面雖然沒有問題，可單憑邊陲鎮現在的材料水平，十炮裡至少有九炮會炸膛，就算把管壁加厚到一米以上，造出來的東西也會因爲無法挪動而失去實用價值。
他現在最多隻能生產出純度較高的熟鐵和性能普通的鋼材，方案還是保守點好。
羅蘭最終將口徑定在了「一百五十二毫米」這個神聖的數字上。
火炮採用立楔式炮閂，類似於一道可以上下滑動的門，放下時露出炮膛，裝填炮彈，向上復位後實現閉鎖，使火藥燃氣向前噴發。比起螺式炮閂和橫楔式炮閂，它的擊發速度最快，而且原理也十分簡單，其機械結構在他心裡早已滾瓜爛熟。
不過想要實現快速擊發，火炮還得配備駐退復進機構，簡單來說像是兩根打氣筒，一根填充油液，一根爲復進簧或者氣體。炮口後座時拉扯兩筒連桿，同時壓縮油液和復進機，油液用於緩衝後坐力，復進簧則完成蓄力，在炮擊完畢後將炮管推回原位。
最後是炮彈。
既然用上了聖教炮，自然不能再滿足於拙劣的實心鐵球和紙包霰彈射擊——羅蘭出於穩妥考慮，決定同時開發兩種定裝炮彈，一種是放大版的子彈，彈頭爲實心金屬；另一種是帶觸發引信的爆炸彈頭，也就是後世的榴彈炮。畢竟後者存在一定技術難度，需要反覆試驗引信的可靠性，無法保證在邪魔之月前裝配部隊，所以先生產前者來解決有無問題是十分必要的。即便是實心彈頭，用來對付移動緩慢的厚甲邪獸和固定的攻城器械也是輕而易舉。
當然，無論是那種炮彈，都需要消耗大量無煙火藥。在兩酸沒有實現大規模生產前，新式火炮僅能作爲特種武器使用，想要打出一場酣暢淋漓的炮火覆蓋是不可能實現了。
就在這時，親衛推門走了進來。
“殿下，有一封來自王都的密信。”
羅蘭放下鵝毛筆，拆開信封。信件從頭到尾沒有署名，字跡也十分陌生，但僅僅一句話的內容表明這封信無疑是塔薩寄來的。
「一支千人左右的隊伍於今日離開王都，向西境方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