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不全是從天掉下來的,當時他好像看到了岸邊,然後覺得身體一空又落進了水,以爲是被一股巨浪捲起,實際是掉進了河裡,位置恰好是這條河流的入湖口處。 他其實是被摔暈的,幸虧體質過人,也幸虧是落到了水裡,否則這麼高摔也給摔死了。
河水流向湖,石不全被水流帶走了,意識迷糊之餘還保留着求生的本能,掙扎着爬了岸。後來他一直在尋找門戶,以爲自己是從水裡來的,卻根本沒想到門戶在天。這哪兒找去?他又不會飛啊!
石不全在湖底的搜尋倒不算完全沒有收穫,至少他找到了早進水不能用的碎屏手機,還把錢包給撿回來了。錢包裡有兩張身份證和三張銀行卡,可惜在這個地方都是沒用的。
衆人都很納悶,門戶爲什麼會在那麼高的半空,假如不會飛誰也沒法進出啊。石不全突然一拍腦門道:“我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你們看看河流兩岸!”
門戶的入門恰好在河流入湖口的空,石不全早已勘探過這一帶,包括水下的情況。河流的兩岸明顯曾有建築,如今很結實的條石地基還在,沿着河岸一直延伸到湖邊,足有五米多寬、五十來米長。
石不全原以爲那是臨湖的亭臺水榭遺蹟,但爲什麼要修成兩岸對稱的形制呢?他跑回去把那支筆拿了過來,又處理了一下快乾結的顏料,現場在石壁畫了一幅簡要的示意圖:河流兩岸都修了樓閣,兩案樓閣之間還架起挑樑,修了一座廊橋式的建築。
廊橋下可以行船,差不多有二十米高,出入此秘境的門戶在面!如今兩岸的高閣和橫跨空的廊橋都已經塌毀,木料一類的東西也被河水衝進了湖。石不全潛水找門戶的時候,在河口一帶發現了很多建築遺留物,想必是這麼留下來的。
石不全手握景石看着空感嘆道:“古有燈下黑,今有燈黑。我要早知道門戶在那裡,這麼長時間,足夠搭個高臺爬去了。”
大家都在看石不全畫的圖案,獨獨朱山閒對他手的筆感興趣,湊過去問道:“阿全,這是鼠須嗎?傳說書聖王羲之最愛用的是一支鼠須筆啊!你在這裡做的嗎?太漂亮了!”
石不全將筆遞過去道:“既然朱師兄喜歡,送你了!”
朱山閒:“這太不好意思了!我是收下當個紀念了。”說着話笑呵呵地將筆接過,在河水裡清洗乾淨,很有些愛不釋手的意思。
丁齊打趣道:“朱師兄,你可要把這支筆收好了,別讓莊先生看見了拿去,又跑哪裡亂寫亂畫,別不小心寫在人家衣服。”
朱山閒將筆收了起來道:“不會的,不會的!我們還是先看畫,阿全的畫。”
冼皓又指着圖案道:“今後我們可以重新修復這座廊橋,這樣大小赤山有前後兩個門戶出入,間還有一道門戶相聯。我們此刻所在的地方,應該是前院,小婷婷住的那個地方要大一些,可以看成後園。”
譚涵川似是在心估算道:“地取材搭個簡單的架子倒不難,但想建一座這麼高的廊橋,工程量可是非常大!”
朱山閒:“不用一步到位修得非常好嘛,先把簡單的架子搭起來,能夠從這個門戶出入行。”
譚涵川:“河流兩邊的地基還保留得非常好,先立柱子,用搭建展會舞臺的那種四方鋼樑結構,一節節安裝本身可以當梯子,間也用四方鋼樑,達到簡單能出入的要求。這個架子的材料大概需要十幾萬吧,我們自己施工安裝,東西都可以買到。”
尚妮:“你們幹嘛着急商量這些呀?”
譚涵川笑道:“搞點研究嘛,看看怎麼恢復這道門戶的功能?你可以不管,繼續跟阿全說悄悄話。”
丁齊又問道:“阿全,你在這裡發現了很多骨骸,都把他們安葬在了什麼地方?”
石不全:“有點遠,在山的另一邊,丁老師要去看看嗎?”
丁齊搖頭道:“已經安葬了,不必再去打擾了,我是怪當年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朱山閒分析道:“魏家可能發生了一場內訌,也可能是兩夥人之間起了衝突,最終倖存的一方帶走了控界之寶,但是再也沒有回來過。大小赤山的傳承可能也是這麼斷的,再後來兩界環落到了魏凡超那個精神病手裡,徹底搞不明白了。”
事實是否如此,如今已無法考證了。魏氏家族自古擁有大小赤山,但他們不可能總是住在方外世界,也需要在世間立足行走並置辦產業,如赤山寺絕對與魏家有關,久而久之家族會形成分支,諸如內宗與外宗的區別,爭端可能由此產生。
如範仰,是魏家流落在外的子弟後代,他終究還是尋了回來,不僅找到了魏凡超,而且還利用魏凡超刺殺冼皓等人。假如範仰的陰謀得逞,那個神智不正常的魏凡超最終恐怕也得遭他的毒手,範仰便同時擁有了小境湖和大赤山,相當於又一次家族內鬥的延續。
衆人在這片秘境參觀得差不多了,石不全有點迫不及待想離開,已經在這裡被困了二百四十九天,按他自己的說法,再多一天可真成二百五了。穿過連接前後兩片秘境的那道門戶,魏凡婷從小住的這片地方,石不全也從未來過呢,很好地也逛了一圈。
丁齊突然又問道:“阿全,你的方外秘法雖然沒有突破興神境,尚未達到與天地意志溝通共鳴的這一步,但應該也是有感覺的。你在祭煉景石感受天地意志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變化?”
石不全答道:“有啊,當然有!剛開始的時候,我感覺天地一片壓抑肅殺,總是有一股暴戾的情緒想要發泄出來。可能是受當時的環境影響吧,莫名被困於絕地,一時找不到出路,又擔心你們在外面遭了範仰的毒手,難免焦躁不安。
可是後來這種感覺慢慢變了,這方天地的氣息漸漸不再肅殺壓抑,變得安寧詳和甚至還有點歡快。可能是我的心態放平了吧,既然一時無法出去,那好好修煉吧……”
丁齊笑了:“可能是有心態的原因,但你的感覺也是對的。這印證了一件事,大小赤山是大小赤山,而不是大赤山和小赤山。”
此地前後兩片秘境是否屬於同一個方外世界,又或者是兩個方外世界由一道門戶相聯?這兩者的區別是很大的,儘管丁齊先前已有判斷,亦可動用兩界環去印證,但問阿全一句話可以得到明確的答案。
大小赤山是一處方外世界,只是格局很特,分成了前後兩部分,而兩界環是這整個世界的控界之寶。丁齊先前在此地修煉興神境,對阿全亦有幫助,至少在祭煉兩界環的過程,改變了天地間肅殺壓抑的氣息,對阿全的心境也是一種安撫。
衆人說着話向出口處走去,迎面卻看見莊夢周揹着手正施施然走來。莊夢周大老遠喊道:“這是誰啊?阿全嗎?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了!”
譚涵川昨夜出去“買”衣服的時候,給莊夢周發了消息,說他們居然找到了阿全。爲了防止某些消息外泄,譚涵川並沒有多說別的,但是莊夢周肯定能看懂,於是他一大早便趕了過來,恰好迎面遇。
石不全走前去給了莊夢週一個擁抱,莊夢周拍着他的後背道:“終於回來了,回來了好!”然後又鬆開手,退後一步看着他道,“變得粗放了些,鬍子和髮型都不同了。你在是哪兒焗的顏色啊,別告訴我方你呆的地方還有美髮店?”
石不全帶着哭腔道:“莊先生啊,您看過《白毛女》嗎?我這已經不錯了,還沒變成白毛男!”
丁齊已經發送了一道神念,簡要地告訴莊夢周他們是怎麼發現石不全的、而石不全又經歷了什麼。莊夢周皺着眉頭道:“這應該不是飲食結構與生活環境的問題,你不是有鹽吃嗎?”
石不全:“那麼一小罐呀,我是天天節省按粒數着吃的,還得種田、還得幹活、還得修煉……”
莊夢周擺手道:“別說了!我已經聽明白了,反正你一個人也沒閒着,而且忙得很,小日子過得很充實嘛!至於你的頭髮和鬍子,我看是因心火焦躁,在修煉用意過重,由神入形而導致的變化……老譚,你給他把把脈。”
譚涵川走過去給丁齊把了把脈,然後點頭道:“莊先生,還是你的眼神好啊,的確如此。”
尚妮把石不全的手抓過去,很緊張地問道:“嚴重嗎?”
譚涵川似乎想笑,但還是保持嚴肅的神情答道:“脫困了好,已經沒什麼事了,只要陰陽和諧便能恢復正常。”
莊夢周也說道:“他偏偏在這段時間修爲破境,其實也較兇險,差一點有走火入魔之兆。現在已經沒事了,但影響還是有的,他的髮色在很長時間內都變不回去了。”
尚妮鬆了一口氣道:“那也沒什麼,我覺得更帥了!”
石不全看着衆人道:“剛剛天亮,時間還早,可我現在想出去大吃一頓。你們知道嗎?這八個月我都是怎麼過的,天天吃的都是什麼東西!”
莊夢周笑了:“我們當然知道啊,都是純天然綠色有機無公害食品,是味道寡淡了一點,沒把你鹹着!境湖大學一帶有的是早開門的飯店,找個地方撮一頓,大家好好慶祝!”
衆人離開了大小赤山,出去的時候仍然很謹慎,譚涵川第一個走,然後衆人陸續穿出門戶,確認沒有被其他人發現,又來到境湖大學北門附近匯合,。
在開門早的飯店找了一家檔次不錯的,要了一個包間,朱山閒還特意跑去和老闆商量,讓廚師辛苦點提前做菜,石不全則點了滿滿一桌。老闆也很納悶,還沒見過一大早要擺席面的,幸虧今天的菜已經從早市買回來了,讓廚房加緊點做吧。
阿全吃得這個爽啊,一邊吃還一邊感嘆,以前從來沒有覺得外面的飯店裡像魚香肉絲、宮爆雞丁一類的家常菜竟如此美味,還是迴歸現代明生活好啊!假如不是衆人攔着點怕他撐着了,阿全估計連桌子都能吃下去。
終於酒足飯飽,打着嗝在飯店老闆驚訝的目光離去,他們大清早喝酒了。丁齊將公寓的鑰匙遞給阿全道:“你先去休息休息吧,醒醒酒,還是那套公寓,已經被小婷婷買下來了。”
石不全:“這不是原先的鑰匙。”
丁齊:“鎖換了!”
尚妮陪着石不全去公寓休息了,因爲他喝多了得有人扶着嘛。剛纔在酒桌衆人還問尚妮,打算什麼時候回學校課?尚妮卻說暫時不去了,要陪着阿全一起參與方外聯盟的籌建工作。
雖然丁理事長已經決定把石不全安插到聯盟總部,但籌建工作好像不關尚妮什麼事吧?反正尚妮是不回去,開學時她已經報道了,期末考試還早,去年的這個時候,她也留在境湖市來着。
尚妮不走不走吧,譚涵川卻要先回海,而朱山閒則趕往區政府班,今天是週一。丁齊、冼皓與莊夢周來到了另一個地方,這裡也在長江南岸,與境湖市心隔着青陽江。
解放前,這一帶並不在鏡湖城區內,而在鏡湖城西門外十里,渡過青陽江有一個叫西埠鎮的地方。整個鎮子修建在青陽江流入長江形成的三角洲地帶,青陽江西岸是一片碼頭,碼頭方的河堤還修着不少兩層式的吊腳樓。
很多人認爲吊腳樓只是西南少數民族的民居,其實不然,在過去南方很多地方的沿岸地帶都有類似的建築,只是風格與功能不同,碼頭一帶的河堤則更常見。西埠鎮曾是從青陽江到長江的水路交通轉運集散地,碼頭附近的河堤方也有大戶商家的宅院。
如今這些建築早已全部拆除,一方面因爲交通條件的改善,碼頭原有的而功能已經消失;另一方面是因爲防汛抗洪的要求,不能留下阻礙行洪的安全隱患。連原本在城西十里的西埠鎮都已經消失在急速擴張的新城區,現在這裡是境湖市的西埠區。
西埠區政府近年來重修了江堤,江堤內側不允許有建築也是不允許種樹的。鏡湖三月旬的天氣,雜草已遍地發芽,三人走在草坡,丁齊忽然停下腳步道:“是這裡了!”
他們背朝江水面對江堤,朝丁齊手指之處施展方外秘法已經看到了門戶,門戶那邊是小赤山的景象。這個小赤山可不是指小赤山公園,是石不全被困的那片秘境,而魏凡婷原先生活的地方衆人仍叫大赤山,以示區別。
莊夢周贊到:“丁老師如今果然手段高明,走過來發現了。”
丁齊謙虛道:“我能發現,是因爲事先知道門戶在這一帶,否則也不好找。”
如今並非汛期,青陽江的水面離這裡還很遠,可以想見去年夏天的那個夜裡,此處水勢之盛。冼皓看着周圍道:“幸虧江堤重修了,過去的建築都拆除了。假如門戶還在誰家院子裡,或者周圍總是人來人往,那還真有點麻煩。”
門戶雖然找到了,但暫時還無法從這裡出入,因爲那邊在近二十米的半空高處,一過去會掉河裡,只能先記下這個位置。眼看時間差不多了,丁齊先去博慈醫療班,冼皓和莊夢周則分頭回到南沚小區,並在微信羣裡聯絡了方外聯盟的其他理事。
石不全和尚妮晚飯前也回到了南沚小區,尚妮一副嬌羞之態,而阿全則顯得精神抖擻。晚還是方外聯盟衆理事一起吃飯,田仲絡與葉宗清以及他們帶來的人都沒有走,只是崔山海一家離開了,朱山閒加班、譚涵川也不在,但飯桌又多了一個石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