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帶路黨
小赤山有一座莊園遺蹟，而孟蕙語發現的地方離那座莊園較遠，在一座山峰的半腰，山下便是石不全曾住過的亭閣，亭閣前有一片蓮池。 如今山的植被異常茂盛，曾經的小徑也早已消失。
在半山一側撥開藤蔓，露出一面鑿平的石壁，石壁刻了兩首詩——
誰見乘風月殿來，廣寒深鎖靜無埃。青天碧海嫦娥意，枉費星姨幾度猜。
一灣流水隔仙緣，滿地芝香白鹿銜。寂寂洞天無青使，玉璫密札只空緘。
詩旁邊還留有題款：錄白雲洞主袁仙子感懷大小赤山作小遊仙曲二首。
孟蕙語好道：“師父，這是什麼人寫的什麼詩呀？”
丁齊：“這是遊仙詩，這位袁仙子姓袁名嘉，是清代乾隆年間的白雲洞洞主，人稱仙子，也是位才女。那時大小赤山已經發生了變故，袁洞主感懷此事曾作了兩首詩，又不知被何人錄於此處。
刻寫者很可能是小婷婷的某位祖先，再後來，此人可能帶着兩界環離開了這片傷感地，直到你石不全師叔誤入此間……這片石刻，最早也是你石師叔發現的。
莊先生曾經摸進過白雲洞，不僅留下了一首打油詩，還給人家的控界之寶挪了個位置。白雲洞也有摩崖石刻，刻的也是這位袁洞主的詩作，莊先生見過。”
孟蕙語：“哇，原來是一位古代的才女啊！”驚歎之後卻又有些黯然道，“白雲洞有這樣的祖師，可是如今……”
丁齊：“可是如今白雲洞爲何在天地秘境裡生產假肥皂，搞得烏煙瘴氣？你再看看這小赤山，不也是徹底廢棄了嗎？還有前面的大赤山，假如當初我沒有找進來，魏凡婷恐怕會獨自困守此地。如今我們成立方外聯盟，又是爲了什麼？”
丁齊今夜修爲突破靈犀境，頗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所以嘗試着查探小境湖的另一道門戶，結果從涇陽江裡鑽了出來，於是再進大小赤山看看，不料卻碰到了在此修煉的孟蕙語，便說了一些孟蕙語此前並不瞭解的情況，順便給弟子更多的指點。
師徒兩人離開了摩崖石刻所在，穿過前後相連的天地秘境邊走邊聊。丁齊能感覺出來，好不容易有機會能陪着師父單獨行遊天地秘境並接受指點，孟蕙語心裡既激動又有些緊張。
來到大赤山秘境，月光下但能聽見宛如嬰兒啼哭的聲音，那是小肉肉們發出來的。丁齊問道：“小孟啊，你已經讀大四了，明年夏天該畢業了，畢業後有什麼打算呢？”
孟蕙語：“我想考研，而且考境湖大學本校的研究生，還想徵求師父您的意見呢。”
丁齊笑了：“我沒什麼意見，這是你自己的決定，想考研我當然支持，考境湖大學的研究生最好不過，這樣什麼事都方便……小畢和小葉呢？”
孟蕙語：“他們和我是一樣的想法，都想留在境湖大學讀研。”
丁齊：“以你們的成績，應該問題不大，想報什麼專業、找哪位導師啊？”
孟蕙語低下頭道：“我想報的專業難度很大，其實是跨專業了，我想考劉豐教授的研究生。”
丁齊微微一怔：“我的導師？”
孟蕙語弱弱道：“是的。”
丁齊：“那跨度確實較大，也不太好考。”
孟蕙語：“我準備得很認真，還是有點把握的。”
丁齊想了想：“既然如此，我找機會和導師打聲招呼吧，然後給你指定幾本需要重點學習的專業課教材。”
孟蕙語：“謝謝師父！”
丁齊：“他們兩個呢，不會也想考這個專業嗎？”
孟蕙語：“那倒沒有，他們都打算考本專業的研究生。”
丁齊在心裡琢磨，等忙完這一陣子，確實需要去看看導師了。孟蕙語這丫頭居然想考劉豐的研究生，假如真考了，自己不得叫她學妹了，這輩分該怎麼論啊？丁齊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意，耳邊又聽見孟蕙語問道：“師父，您在笑什麼呢？”
丁齊：“哦，我想起了初班主任，她是教語的。初一開學的時候我爸送我去學校，見到了班主任也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老師好，原來這位班主任也是我爸當初的語老師。”
孟蕙語：“師父小時候學習成績一定很好吧？”
丁齊：“那是當然，經常一不小心考第一。”
孟蕙語：“嗯，老師都喜歡這樣的學生！”然後又小聲嘟囔道，“其實我也是。”
丁齊：“你也是什麼？”
孟蕙語：“我也是經常考第一。”
說話間已經又來到了另一側的門戶處，丁齊問道：“你帶手機了嗎？”
孟蕙語掏出手機道：“我帶了呀。”
丁齊：“借我用用。”
他們走出門戶來到小赤山公園裡，四周僻靜無人，只有不遠處的江水流過。丁齊用孟蕙語的手機打了個電話，撥的是葉宗清留下的一個隱秘的聯繫方式。只要對方接了電話，無論葉宗清在不在五心谷，都會第一時間去彙報。
丁齊說的是暗語，別人聽不懂，但是葉宗清應該能明白。然後他把手機還給孟蕙語道：“你記住，不要告訴任何人今天見到了我。”
孟蕙語很認真地點頭道：“我記住了！”
丁齊又叮囑道：“還有，你這段時間不要再來大小赤山，回去也告訴小畢和小葉，你們待在學校裡，假如有什麼狀況千萬要多個心眼，注意保護自己……”
孟蕙語：“我回去告訴畢師兄和葉師兄，師父您放心好了，我們也不白給，特別是我，不是當初那個小白癡了。”
丁齊又走入了大小赤山，順原路返回，還是從對岸江邊鑽出來又進入江，最終從小境湖央的湖泊裡岸，誰都不知道他出去過。
盧餘洞派駐南沚小區的代表史藝傑，這幾天一直隨時與蘆居子保持着聯繫，他不是一個人，手下有一個小組還配了各種高科技設備。整個南沚小區都被他嚴密監控，朱山閒家那棟小樓更是重點監控對象。史藝傑向蘆居子彙報，丁齊除了慰問麻曉的那次，這段時間再沒有走出過小境湖。
史藝傑還通過側面打探得知，丁齊應該一直有傷在身，到現在還沒全好，因爲有人到小境湖裡見過他，觀其神氣不穩、仍有隱患在身。
蘆居子叮囑史藝傑一定要盯緊了，一旦發現丁齊結束閉關離開小境湖，要立刻向他彙報。與此同時，蘆居子又接到另一個消息，五心谷那邊的緊急戒備狀態終於結束了，也許葉宗清暗還在堤防，但平日的狀況已恢復了正常。
自從掌花使呂肖失蹤後，葉宗清下令五心谷加強了戒備。首先是門戶外總有三名掌花使值守，門戶內還派了一百多人專門看守，一旦發現進來的人不對，便會立刻示警並將之拿下，而最重要的防範措施則是在平原北面的那座高峰。
五心谷央有五座山峰，像一隻手掌置於大地、曲伸五指朝向天空，大部分村落都分部在掌心平原。最高的那座山峰形似指，接近峰頂的位置有一座水潭，岸邊有九十九個石蒲團，周圍還有十二棟石制建築，水潭央是放置五穀蓮的大陣樞。
葉宗清派了十二名心腹掌花使分成三班輪流在此坐鎮看守，並禁止族人擅自登臨這座山峰，也杜絕了外人靠近五穀蓮的可能。
但這些臨時措施註定不能長久，像人的神經也不能總是每時每刻都緊繃着。況且五心谷太平千年，算葉宗清制定了措施，普通族人恐怕也沒有太多的防範意識。如裡面看守門戶的那一百多名族人，所謂警戒其實是做個樣子、走個過場。
每週兩次都有大宗物資集運入天地秘境，不少貨物包裹體積都很大，藏個把人毫無問題，但這些守門者從來沒有想到拆開了仔細檢查，或許是那樣太過麻煩吧，假如每次都全部拆開誰也受不了。
假如包裹裡的東西真有異常，掌花使不用打開包裹也能察覺，所以對貨物的檢查主要還靠外面看守門戶的三名掌花使，而他們恰恰是蘆居子重點收買的對象。
蘆居子背後有施良德的支持，可以動用巨大的財富以及人脈資源，而且早掌握了情報，可以做出針對性的設計，這段時間的行動效率很高，已經成功收買了六名掌花使。
假如不算已失蹤的呂肖和外族掌花使，加谷主葉宗清在內，如今五心谷共有五十九名掌花使，其只有五人出生在天地秘境外的倉谷村。其餘的都出生在天地秘境，修成五心谷秘法後纔來到外面的世界，而蘆居子想收買的是這些人。
事情他想象得更順利一些，這六名掌花使都有各自的原因心懷不滿，在外面做得很多事情也不是很乾淨，都有把柄落在了蘆居子手，威逼利誘之下被收買。
控制了這六名掌花使，蘆居子還要求他們在其他的掌花使散佈輿論，暗宣揚一種思潮，主要是渲染對現實不滿的情緒。如五心谷三萬多民衆像一羣吸血鬼，需要掌花使們長年累月在外經營產業，將大量的物資運進保證他們舒適悠閒的生活。
總之掌花使們苦修多年，終於在衆族人脫穎而出，他們付出的太多卻得到的太少，這種不公平的現狀必須打破……
五心谷確實有隱憂，丁齊等人次來的時候看出來了，後來丁齊纔將陳容派了過來，目的是想發起一場變革，但積習難改，也需要一個契機去推動。
至於蘆居子給掌花使們暗灌輸思想究竟有沒有道理，恐怕見仁見智了。五心谷並不是沒有出產，只是出產的東西運不到外面去，所以無法提供給掌花使在外面的好處。
但是在五心谷，掌花使的地位高貴、受人尊敬，族人們爲他們修建了最好的住所，各種天地靈物盡其所用，平日的生活是非常享受的，幾乎什麼都不用操心。假如是從外面進來的人，在這方外世界擁有如此享受，甚至會感覺這是神仙日子了。
但是在五心谷出生的人，感覺卻是不一樣的，他們對這種情況早習以爲常，甚至覺得是理所當然，而且會認爲自己得到的還遠遠不夠。成爲掌花使是因其自身的天賦與苦修，出去之後卻要辛苦打拼爲全體族人謀福利，而且任務是沒完沒了沒有盡頭。
批判現實，是很多人都喜歡的事情，它可以發泄情緒，又能顯得自身更高明或高尚，在酒桌多喝了兩杯，很多人討論的是這樣的話題，而通常只是說說而已。
需要改變，那麼應怎麼改變呢？假如按蘆居子的想法，五心谷的未來是否會現在更好，是不是一個帕累託優化的過程？這些問題在實踐可能太複雜了，那六名掌花使其實也不太清楚答案，他們只是按照蘆居子的命令行事而已。
人在做某件事的時候，從心理角度也需要說服自己，久而久之也會認爲自己做是正確的。至於蘆居子最終的目的是什麼、想把五心谷變成什麼樣子，這六名掌花使其實也不知道，但總之他們會以前得到的更多吧。
曾有一段令人唏噓的歷史，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也可能很有趣。世紀八十年代，前蘇聯的一批化工作者在西方很受歡迎，尤其是一批作家、藝術家，他們的作品被捧到很高的地位，如一幅畫在西方往往能賣幾百萬美元，但在蘇聯國內是遠遠賣不出這個價的。
這批化工作者是推動蘇聯解體、“教育民衆覺醒”的生力軍。推動蘇聯解體也罷了，他們還成了批判自身化土壤以及明成果的急先鋒，但凡本民族的化及制度，甚至包括歷史習俗、英雄人物還有值得讚揚的東西，一定要尋找各種角度批判到底。
結果也很有意思，待到蘇聯真正解體之後，俄羅斯以及前蘇聯各國的現狀且不談了，這些人便迅速被遺忘，他們的作品再也無人問津，甚至白送都沒人要。
賣國者們往往忽略了一個問題，那是以賣國爲手段獲得的利益，要以他們所賣的國家強大富足爲前提。越強大越富足的國家，賣起來好處也越多。假如這個國家已經讓他們給賣沒了，那麼賣國者也會變得一不值。
但這幾位掌花使未必清楚這段歷史，算知道也不會將自己代入這樣的角色。因爲他們是修成傳承秘法的掌花使啊，是真正能改變並掌控這個世界的那批人，說得難聽點，他們至少也會成爲分贓者。而且一旦他們被蘆居子收買控制，已經身不由己了。
照說蘆居子早可以混進五心谷而不被人察覺，但想真正控制住五心谷還需要掌控五穀蓮。那座高峰的警戒仍是個麻煩，算以蘆居子的修爲，也不是拿到五穀蓮能控制天地秘境，還需要一段時間。
蘆居子得到了五心谷秘法，但修煉此秘法也必須在相應的天地秘境，而且控界之寶還需祭煉才能掌握其妙用。葉宗清恰在此時解除了五心谷的緊急狀態，則給了蘆居子最好的機會。
緊急狀態也是不得不解除，除非不想再有新的掌花使出現，因爲那處蓮池是五心谷族人修煉秘法的地方，自古以來五心谷從不限制族人去蓮池邊修煉，而且非常鼓勵，登山峰並留在那裡修煉是艱苦的考驗。
五心谷解除臨時戒備措施之後，蘆居子終於進入了五心谷，通過早安排好的帶路黨。他還帶了四名手下，在一名掌花使的帶領下登了那座山峰，住進了蓮池邊的一間石屋。
葉宗清也不能總讓那十二名心腹掌花使輪流守在千米高峰，算他們還守在那裡，一旦蓮池修煉之地開放後，會有不少族人陸續前來。三萬多族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大家也不可能全部都互相認識，由掌花使帶去的人，本身是值得信任的。
不知不覺，又是一週過去了，蘆居子躲在五心谷潛心修煉，而他的手下史藝傑監控着南沚小區，始終沒有發現丁齊離開小境湖。到了週二的時候，方外聯盟總部的工作例會，響水峰峰主崔山海又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崔峰主這次親自來到境湖參加會議，也是爲了順便進小境湖一趟查看仙島，他在會議告訴大家，又有一位新成員將加入方外聯盟，並邀請丁盟主在方便的時候前往視察指導工作。
想當初在方外聯盟的成立會議，在座的各家發起人列了一份名單，名單的方外世界可以免審覈加入方外聯盟，然後分派任務由各家負責去聯繫。
其翠饒莊、風津村這兩家直接拒絕了，還有流照野原、盧餘洞這兩家表示需要考慮。盧餘洞經過考慮之後決定加入方外聯盟，如今已是方外聯盟的成員。而流照野原考慮了很久之後原本已拒絕，現在又突然改變了主意。
改變原因的原因也很簡單。流照野原當初是由崔山海負責聯繫的，他們考慮之後表示拒絕，但崔山海仍然與之保持了聯繫。最近崔山海告訴了流照野原那邊方外聯盟的最新消息，包括成立以來的發展狀況，最重要的是丁盟主剛剛推出的“小境湖新政”。
不論是當初的拒絕還是現在的同意，都可以理解。對於世代擁有傳承之秘的守護者來說，保守隱秘的同時本能地有一種戒備心理，不希望別人打擾與窺探自家的天地秘境，所以也不願意加入莫名冒出來的什麼聯盟。
可是現在的形勢情況變了，方外聯盟看去還不錯，加入不加入更好，特別是小境湖推出的新政非常有吸引力。流照野原不僅改變了主意，而且還主動邀請丁齊前往視察。
方外聯盟當然歡迎有新成員的加入，流照野原先按規定辦手續，成爲方外聯盟的一員，也可像別家一樣派人常駐南沚小區，買不買小樓則請自便。至於邀請丁盟主去視察指導，然後再進入小境湖建設仙島別墅的事情，下一步再安排。
是在這天下午五點多鐘，境湖大學某棟女生宿舍樓前發生了一件事，引起了衆多師生的圍觀。
ps：借用章末遊仙詩的句尾，送春聯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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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裹山河任情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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