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清溪來說,時間充足的很,都沒地方消磨,那就慢慢地梳洗吧。打開水龍頭,純白的水流勁射而出,她仔細地刷牙洗臉,泛黃的面孔在清水的滋潤下,猶如吸飽雨水的禾苗漸漸舒展,細膩和紅潤緩緩地又回到了她的臉上。她從鏡子中看到了自覺點飽滿,一抹自信的微笑掛在了臉上。
返回房間,肚子咕咕叫了起來,她嘆口氣。從昨天到現在,吃下去的那碗粥也沒有發揮多少作用,肚子提出抗議是應該的,應該給一個安慰了。房間裡兩隻沙發中間的茶几上放着他買回來的食物,她不用去飯店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想到他的細心和體貼,心中生出感動。展開那些紙包和塑料袋,才知道里面全是女孩子喜歡的點心:巧克力、各種漂亮的小蛋糕、各種酥餅、薯條……還有幾小袋衝着喝的奶茶,另外還有一包瓜子,看着這些東西,她的眼中涌出淚水。這是她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看到自己一下子擁有這麼多的小吃,說實話她不是沒錢,而是根本就沒有想到女人可以這樣。齊澤從來沒有給她買過零食,她也不懂女人可以這樣。現在這些,是一個不知道是誰的男人對她的照顧,她感到的不是幸福而是心酸。
不管怎麼說,他既然買了,自己就接受吧。拿起一隻乾淨的杯子又去洗了一遍,撕開一小袋奶茶倒進去衝了開水,然後坐下來吃東西。……好多呀,看着這些精緻的食品,有的她知道,有的根本叫不出名字,因爲沒有見過,她心中涌起別樣的感受,真的不知道他是怎麼買來的。
下午又睡了一小會兒,再次醒過來的清溪感覺到神清氣爽。她把牀上的被子疊好,穿上了長褲,拿起上衣的時候猶豫了一下又放回去,穿着上衣在房間裡面實在不舒服,還是算了,再說了,他來不來還不一定呢。想到他,百種滋味涌上心頭。首先感到迷茫的是,他是什麼人?當初上網的時候,他們就遵循了一個規則,有話就說無話就算,至於誰是誰呀什麼工作呀,沒有必要知道的那樣清楚,所以他和她的關係就別樣的特殊,彼此之間只是心的相牽。
她無法確定他會不會來,但是渴盼他來。坐了一會兒,又去洗臉,然後抹了一點乳液,還拍了一點粉底,她不願意讓他看到自己憔悴的容顏。做完這一切,她坐到了沙發上,扭頭看到窗戶上只剩了一抹淡淡的陽光,又要到黃昏了吧?她突然害怕,彷彿自己是大海上飄蕩的小舟一樣,茫然而無助。接下來的還有黑夜呢,望了望兩張小牀,其中的一張自己用了,那一張不知道會被一個什麼人用,但願對方是一個和善的女人吧。淚又流下,她急忙擦去。以前看到很多古人寫的客居旅途的詩詞,那種悲傷淒涼的描述讓她難過,沒想到現在自己來體會,原來如此的悲傷。她本來不用這樣的,可……是自作自受吧,沒有人可憐,她只能自己可憐自己。
做什麼呢?感冒剛剛好,出去遊玩是不可能的,天色不早她又暈車,就只能窩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裡了。房間裡很安靜,聽得見外面馬路上的喧譁,可這一切和她沒關係,她本不該來,所以她是多餘的,想想又是難過。打開電視,伸手拿起遙控器,那麼多的電視臺卻找不到一個想看的,莫非所有的節目都不好?她知道是自己心情不好所致。不想看電視,什麼都不想做也沒事做,幾乎睡了一天也不想睡,時間對她來說,多的用不完。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時間多了一點都不好,感覺到沒有事情做是多麼無聊。
他說了晚上會來的,不知道他會不會來,什麼時候來。這個時候的他在忙些什麼?清溪發愣。突然想到他不來自己該怎麼辦?這樣一想,馬上恐懼起來,她那樣想念他,甚至因爲他晚上不在而不願意留在家裡,如果這次他不再來了,就表明以後他們不會再在網上聯繫,那樣的話,以後自己怎麼辦?怎麼辦?本來他和她只是網上聊天,誰都不認識誰,就算他不來,自己也沒有理由說什麼的,這樣一想她更加喪氣。車上他那樣照顧自己,又爲自己找好房間,這樣周到的照顧自己,已經仁至義盡,自己還能夠要求他什麼?她,不是他的什麼人,她也不是他的什麼人,他們毫無關係,無論他怎麼做,都是可以的,她的心一下子涼透,卻掙扎着吶喊“我需要你……,回來……”想着,眼淚流了下來,嘴裡猶自喃喃“我……想你了……”可她知道他聽不到。她也明白就算他聽到了不理,她也沒辦法,因爲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他對她沒有義務。
“你在哪兒?”
她急忙跑到窗戶前去看,希望能夠看到他,結果什麼都沒有。萬一他不來自己怎麼辦?這個問題纏繞着她,張皇失措的她淚流滿面,無助地回頭四下裡張望,突然看到他留下的書,馬上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撲過去,緊緊地把書抱在懷裡。他會來的,這兒還有他留下的東西。她把書貼在臉上,又抱在懷裡,他會來的……抱着那本書,站了好久,情緒才漸漸穩定。嘆了一口氣,坐下去看那本書,就算他不來,這本書就當紀念留在自己身邊吧。低頭一看,是《疑案解惑》,是有關法律的書,啓頁上還有一個美術字“w”。看着這本書,清溪想到這書是不是和他的身份有關?
不管他是什麼人吧,這個和她沒關係,她只希望他能夠來。她想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這樣地想過一個人,想他……眼淚又流了出來,她雙手捧起那本書,捂住了自己的臉。
突然聽到外邊輕微的敲門聲,清溪一驚,慌忙站起來,懷裡抱着那本書就去開門。
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她仰臉看,是他——是他!竟然是他,真的是他!她狂喜,卻無法挪動腳步,更不知道怎麼做,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心裡涌起說不出的酸澀和溫暖,如同旋轉的氣流在一起交織,打成一個飛速的漩渦,臉上的淚往下流。
她堵着一半的門,忘了該離開門口讓他順利進來。他臉上掠過痛惜的神情,側身進屋,看着她流淚的臉,忙忙地問:“你怎麼了,是不是病的厲害?”驚慌和擔憂映現在他的臉上,“我們馬上去醫院。”
“沒……有。”她越發哭得厲害,懷裡緊緊地抱着那本書,就好像手一鬆那本書就會消失。其它她怕的是他的消失。就因爲她對他一無所知,她才怕失去這本書,他們之間,唯一可以維繫的就是這一本書,她希望這本書裡有他的信息,讓她找到他。
他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柔聲說:“你究竟怎麼了,別讓我着急好不好?”哪怕繁忙和勞累擠壓到喘不過氣來,他也把殘留的那一絲意念裡存儲對她的惦記。現在的他,除了工作,就是她在佔據着他的心靈。
“我……我怕你不來……”她哭的更兇。
感動……心底的一根弦牽扯了所有的神經,有一絲悲傷掠過他的面容。他目光一亮的同時,,隨即閃過一絲黯淡,悲傷又籠罩了面容,然而也是一瞬即逝,馬上回復平靜:“我怎麼能不來,怎麼能把你留在這兒不管呢?”
她仍然在哭:“你對我已經夠好,我知道。我們沒有任何關係,我們都不知道對方是誰,你沒有義務照顧我,所以我怕……”
“我有義務照顧你呀,怎麼會沒有義務?我們是朋友,怎麼會沒有關係呢?我們也都知道對方的,我是燕青,你是我的林兒。”他的心在顫,滿臉的戚容,她的淚讓他難過,“你別哭,好不好?”他的聲音就像媽媽在安慰自己的孩子。
清溪仰頭,她聽到了他說“你是我的林兒”,那麼,他並沒有她想的那樣和他毫無關係,他是在意她的。他的話溫暖了她,安慰了他,如同一縷陽光照耀到她心靈的深處,有他這一句話,就足夠了。所有的委屈都不算委屈,所有的難過都不算難過,就算再難熬的折磨都不算,因爲有他的這一句話。
她想笑,帶着滿臉的淚,那表情就十分奇怪:“我等你來,我怕你不來。”
她的話讓他難過,突然很想抱一抱她,但理智阻止了他的動作,只是很平靜地說:“別想那麼多,我怎麼會不來,你還有病呢,我怎麼能夠把你留在這兒不管。”
“我想讓你來,並不是爲了讓你照顧我,我只是想看看你,我很想你。”她的話脫口而出,沒有絲毫的掩飾,如一塊巨石投到水裡,光明磊落地潑濺開來,高大的水柱和一覽無遺的漣漪驚心動魄。
他的心一陣慌亂,卻極力保持平靜,微微一笑,說:“我也想你的,也想來看看你。”
“你真好。”她終於破涕爲笑。沒有看到他輕輕搖頭的動作和眼中閃過的憂傷,猶自說道,“我知道你會來的,可我總是害怕米不會來了,不知道怎麼就難過。”畢竟是女人,比起男人來,永遠是胸無城府。
女人永遠都無法隱藏自己的內心。
他無聲地嘆氣:“是的,我會來的。”他輕輕地拉住她的手,“還病着呢,站這麼久了,是不是累?”
她這才意識到他們是站在門口說話,羞澀地笑了。他扶着她的肩膀走到牀邊,讓她坐到牀上:“感覺好點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