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能不能告訴我你用什麼方法打字?”對方問。
清溪知道人家看出她打字的速度慢,有些不好意思:“我用的是拼音,你是不是覺得我打字很慢?”
對方說:“用拼音打字熟悉了也很快的,不知道你是用的哪一種?”
“智能拼音,我一個字一個字的拼。”清溪老老實實地回答。
“你是說你的字是一個一個打出來的?”對方好像不相信。
“是的。”清溪肯定。
“拼音有好多種,qq拼音或者搜狗拼音還有紫光拼音都很好啊,不用一個字一個字的拼。它們都可以只用一個字的開頭一個拼音字母連起來打成一個詞的,比如那些詞語,用這種打字****很快的,你下載一個試試。”對方好意說。
清溪不懂:“我不會,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請你說清楚一點好嗎?”
“你從網上下載這個軟件,就可以用的。我看你在上面寫文章呢,打字快一些不是很好嘛。”
“謝謝你提醒。”清溪認真地把這句話發送出去。她不知道這個人說的是不是真的,想等到第二天給李豔萍打個電話問問清楚在說。
“呵呵,不用謝。我看你寫的東西不少,寫的也不錯,希望你多寫一些,打字快點不是省力氣嘛。”
清溪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心中帶着疑慮唉了一聲,自己去寫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過是消磨無聊的時間,玩而已。只是這個人倒是挺認真的。
不知不覺中聊了很多,右下角的時間顯示已經是十點多了,清溪吃了一驚,已經到了她平時休息的時候,於是寫道:“我該休息了,我們明晚在聊,好嗎?”發送出這句話的時候,她仔細一看,自己都嚇了一跳,這是幹什麼,怎麼和人家約定這個?可是,說了無法收回,頭皮都覺得炸了,真是的,幹什麼?她後悔自己說的不妥。
好在對方也痛快,清溪看到的是:“好的,明晚見,晚安。”
關上電腦,清溪站起身來時,好久沒有動。她在思索今晚碰到的是個什麼人。伸手慢慢撫摸電腦,心中有些感慨,這樣一個小小的物件,裡面裝的是什麼,又能夠給她帶來什麼?反正今晚她覺得十分愉快。
洗完澡,清溪換上厚厚的睡衣躺到牀上,可是心中雪亮。季永源的影子清晰地映在她的腦海中,爲什麼會看到他呢?都過去了這麼多年,總以爲今生不再相見了,卻在把他埋在記憶深處的時候,他又出現了,爲什麼?想念他的時候,世界無邊無際,而她就像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塵,無力也不敢去那個地方望他一眼,哪怕偷偷望他一眼也不敢。現在,那種銳利的疼痛已經被時間磨平,她也不再抱有那個和他相遇的幻想了,他卻憑空出現,爲什麼要這樣?
不管當初是誰的錯,總之事情是發生了,彼此心中也留下了無法磨滅的痕跡,所以纔有了今日的相見吧。認出他的那一刻,清溪仍然感覺到不可思議,就好像是假的一樣,可他們是真的相見,不容置疑。清溪的心中仍然是疼痛,雖然是輕微的,但這種劃開舊傷的鈍痛更加難受。
讓她難過的還有他的老,她不知道在他的眼裡她老了多少,反正清溪是無法看到記憶中那個意氣風發的人了,這讓她生出說不出的遺憾,歲月實在是太厲害,不管什麼都經不住歲月的打磨。面對這個,清溪也只有接受,讓她不能接受的是他的病,那個時候的他在籃球場上是何等的矯捷,跳起來投籃的動作清溪百看不厭,現在呢,看他的樣子,擡腿走路都有些困難吧。想到這裡,眼角的淚滑落在枕頭上。
這個時候,突然手機響了起來,清溪一驚,剛纔光顧聊天,都忘了關手機。她不願意在晚上開手機,因爲晚上大都沒有電話,就是有也是齊澤的,她不願意和齊澤說話,所以通常手機都是關着的,今晚卻忘了關,心中很是懊悔。拿起手機一看,果然是齊澤的號碼,遲疑很久,清溪才用慵懶的聲音:“喂”了一聲。
“小溪,你還沒睡?”齊澤的聲音倒是十分清晰。
清溪故意含糊地說:“我早都睡着了,累的都忘了關手機,被你給吵醒。夜半三更的沒事打什麼電話呀,我瞌睡。”
齊澤嘆了一口氣:“對不起小溪,我只是想你,睡不着。”
“好了,睡吧,明天的活兒還多呢,累死了。我要睡了,你也快睡,好嗎?”清溪聲音溫柔卻不容反駁。
“……好吧。”齊澤無奈,掛了電話。
清溪手裡握住手機,很久才放下。
“溪姐,每天中午都是我們吃什麼,你吃什麼,這不好吧?就算你不願意做飯,這外頭的飯店什麼東西都有,你想吃什麼儘管自己去,何必和我們三個一起吃一樣的盒飯?”小冉看着低頭從快餐盒中挖米飯的清溪,笑嘻嘻地說。
清溪擡頭,目光掃過她的三個店員。小冉最小,也最調皮,常常說些孩子氣的話,她嘴角有兩隻豌豆大的酒窩,笑起來的時候十分逗人喜愛。清明是個雅緻的女孩,做事的時候也輕輕巧巧,給人一種淡雅的感覺。金月成熟穩重,說話做事輕易不毛躁,府城很深,就像個經過很多事情的中年人。
她十分香甜地嚥下口中的米飯,說:“我怎麼就不能和你們一起吃一樣的飯菜呢?我們本來就一樣。”中午的時候,齊澤不回家,女兒齊佳在學校吃,只有她一個人,所以她就在店裡吃。
附近服裝店的老闆中午都回家或者是在飯店吃飯,沒有人像她這樣和店員一樣買一隻盒飯對付的。
小冉笑道:“溪姐真好。”清溪從來不像有的老闆那樣,動不動就擺臉色給店員看,只要有事就不分青紅皁白就說上幾句彆彆扭扭的話。她喜歡平易近人的清溪。
其實另外的兩個女孩也同樣喜歡清溪,所以在工作的時候十分賣力。清溪更是心知肚明,所以她不像有的老闆那樣黑,碰到店裡購進時髦的服裝時,只要她們喜歡,她就按照進價給她們,毫不保留。就連這個中午飯,說的是店裡不管,有時候也是清溪出去花錢買來,三個人一起吃。就這樣,彼此相處融洽,同心協力,店裡的生意自然很好。當然,這種情況下,清溪更是不會虧待幾個女孩,收入很好的時候,她會額外給她們發獎金。她很明白水漲船高的道理。更重要的是,這樣的情況清溪很自由,想來的時候就來,有事不能來的時候,也能夠放心大膽地不來,這幾個店員也能夠處處做的很好。
“人都是平等的,不平等的是心。”金月說。
她的話總是這樣,意味深長,小冉不明白,瞪了金月一眼,說:“得了,我不懂,你說明白些吧。”
清明一直沒有說話,所以第一個吃完了飯,她把飯盒扔到外邊的垃圾桶,回來經過小冉的身邊時,敲了敲小冉的頭:“不懂就慢慢學。”
小冉極不滿意:“兩個神經病,陰陽怪氣的,一點都不知道愛護小妹妹。”
清溪把空飯盒扔出去的時候,順便從不遠處的小店帶回一包瓜子,給她們三個放到櫃檯上,然後回了自己的小屋。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放到茶几上,坐到沙發上揉了揉額頭,不由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昨晚沒有休息好,今天上午頭痛,勉強捱到現在還是有點頭痛。呆了一呆,喝了一口水,順手拿起一本看了半截的書。這是一本短篇小說,很精悍的故事,每一篇都耐人尋味。她打開一個題目看下去,是一段引用的話:
十年之前
我不認識你
你不屬於我
我們還是一樣
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
走過漸漸熟悉的街頭
十年之後
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
只是那種溫柔
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
****最後難免淪爲朋友
……
清溪怔怔地看着,突然又想起季永源,突然地流淚。一年兩年的時間太淺,三年五年太短,十年的時間是人生的一個段落,十年中發生的事情就足夠拿來回憶了,那二十年呢?是不是已經太長?長的心中已經長滿苔蘚?她和季永源已經有二十年的時間沒有見面,沒想到他還是一眼認出了她,還說她和原來沒有太大的差別。明明已經差了很多,爲什麼卻要說沒有太大的差別?那個時候的她是一個花季少女,如今是一箇中年婦人,都不知道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這麼久的時間了呀,就算能夠活一百歲,這二十年也是人生的五分之一,竟然……還認得,就算心不再波濤洶涌,也是微有波瀾,——真的沒有忘記。她感到那種絲絲縷縷的難過如蚯蚓一般慢慢蠕動,漸漸遍佈了全身。如果季永源一切都好,她或許也就不再牽掛,關鍵是季永源的身體不太好,她怎麼能夠放心的下?想要仔細問的,身邊還有李豔萍,再多的話只能嚥到肚子裡。
唉,那樣滄桑的他不知道經過了什麼,清溪實在是牽腸掛肚。可自己又能夠怎麼樣?正在愣神的時候,手機突然響起,清溪一激靈,下意識地慌忙把手機抓起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