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若惜的生命, 我回家了。
是我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場夢嗎?爲什麼這個夢如此清晰?可是除了記憶之外,我一無所有。
是我做的夢嗎?胤禎,爲何我會心疼?爲何此刻我的心酸漲得如此難受?我離開你了嗎?終於徹底離開你們了嗎?
爲何閉眼那一刻的心疼至今還如此強烈?
家人告訴我, 我整整昏迷了十四個月。十四個月嗎?多美的數字……
甦醒之後, 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顧家人的反對飛了一趟北京。我沒有去北京的任何名勝古蹟, 只是直接去了薊縣黃花山——胤禎的萬年之地。
臥龍臥顛黃花山,
千層階梯入雲端。
層林盡染探海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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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雲洞天探神奇。
黃花山,山勢險峻,綠樹掩映, 風光旖旎,風景秀麗, 四季皆景。早春二月黃櫨花開, 滿山遍野, 黃花點綴於林間,別具一番景緻。盛夏松濤遮天蔽日, 遊人穿梭其中,盡享天然氧吧。秋日萬山紅遍,更使人寄望幾多相思,幾多祝福。冬季松柏傲雪,給人以昂揚向上之精神, 此山因春來臘梅花香四溢而得名,
我來的時候, 這裡正值秋季, 漫山的紅葉徒增了相思的氛圍。秋, 本就該是相思的。愁,秋字心上坐。
這個地方叫石頭營, 這裡的村民說這裡葬着大清最有名的王爺和他的兒子。他們說這位王爺有太多的功勳和故事,他們說這位王爺用兵如神,擅長軍事謀略,立過赫赫功勳,他們說這位王爺是撫遠大將軍。
那塊功德碑在一座小山頂上,地勢四面環山,面對的山坡視野開闊,他的陵寢就在這裡。石碑保存的很完整,花紋雕刻精美,基座四周分別刻有蝦、蟹、魚、龜、馬、□□、狗等動物形象,石碑通身纏繞着蟒龍祥雲,很漂亮精緻,馱着石碑的贔屓,形象生動傳神,只是這尊被人削了舌頭。
恂勤郡王,是寶寶給胤禎的封號。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石碑摸着很涼,我的心也沉甸甸的,有一種近似酥麻的疼痛。
我依然記得他掌心的溫度有多麼地撩人。有一種心疼,霎時跨越了三百年的距離,清晰地向我襲來。
胤禎,才離開你沒多久,我們就相隔了三百年。
胤禎,我該如何面對這一抔黃土?
胤禎……
他的笑容此刻仍然鮮活地在我腦海裡出現……
胤禎,你肯原諒我嗎?
胤禎……
難道真的只是一場夢嗎?淚水順着我的眼角偷偷滴下一顆。
我盤腿坐在地上,頭靠在石碑上。胤禎,告訴我,那不只是一場夢……
“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昏迷了十四個月,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夢裡那個人,好像是你。你……是誰……”我低聲喃喃着。一切突然陌生起來,終究只是繁華一夢嗎……
靠着石碑,我緩緩進入了夢鄉。
這個夢裡,胤禎終於出現在了我的夢裡,我甦醒至今,他第一次出現在我夢裡。
他穿着我親手爲他做的那件白色儒衫,依舊是讓我心醉的笑容。
我是在做夢嗎?可是管不了那麼多了,我衝進他懷裡。
“胤禎……胤禎……”
“天哪!我真的好想你!”胤禎緊緊地抱住我,低頭尋找我的脣。
彷彿吻了一個世紀,我們才依依不捨地分開。“你好過分……我回來那麼些天,一次都沒有來過我的夢裡。”
“你才過分!”胤禎親吻我的額頭。“我告訴自己下輩子一定要找到你,可是你卻讓我一個人在這裡等了足足三百多年……”
他等了我三百多年……我又鼻酸地忍不住流眼淚。
“胤禎,我不想走,我真的不想走!”我淚水漣漣地看着胤禎。“我還沒來得及見你最後一面,我還沒來得及等到你原諒我,我還沒來得及看寶寶和小豆子長大……”
“知道嗎?那個人跟我說了一個很離奇的故事,他說你和他來自未來的世界,說你們……”
沒有等胤禎說完,我就使勁地點頭。“我們真的來自未來。”
“原來是真的……”胤禎喃喃自語。“先前我還不相信,以爲他瘋了,原來是真的。”
他還是那樣,無論我說什麼,他都相信。
“胤禎,我好辛苦。沒有你的世界,我居然連活下去都覺得累……”我靠在他的肩頭。
“傻瓜,千萬不要說這樣的話。沒有我,你一樣要好好活下去,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要求。”
夢醒,我發覺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依舊還只是夢嗎?我不相信!胤禎,如果你找不到我,那就由我去找你吧!
從北京回來,我簡單地搜索了一下關於藏族活佛的資料便搭上飛機去了西藏。我花了一年多的時間,走遍了西藏大大小小几乎所有的寺廟,可是都沒有找到我想要找的人。最後,在幾近絕望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了那個地方。
重金僱了一個老實的農民,我依着兩次往返的記憶,花了三個月找到了我們曾經在香格里拉呆過的地方。
原本張氏夫婦的房子已經沒有了,可是在原地,卻蓋起了一間大石屋,規格形狀與我這一面來拜訪的許多小寺廟相同。
難道……我撒腿往屋子跑去。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出來的是一個年輕的喇嘛,可是他卻用看故人的眼神看着我。“久候格格多時了。”
那一刻,我感動地幾乎難以附加。如果他不是個和尚,我一定抓住他狂吻一通!
“我想回去!求求你讓我回去!”沒等活佛坐定,我就着急地說明了我的來意。
“你本具佛之慧根,我原想渡你成佛,可是你與他緣分未盡,可是你可知你這一要求,我若滿足你,你生生世世都沒有再成佛的機會了。”
“我不在乎。”
“紅塵一夢,只是癡男怨女。罷了!罷了!”活佛無奈地搖頭。
如果我說我一覺醒來又在古代了,你們會相信嗎?不信對不對?我也不信。
可是……
我驚訝地看着抱着我往死裡哭的青年。
“媽咪……”他哭,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壓抑的喊着那兩個字。
“寶寶?”我離開的時候,寶寶才十二歲,可是如今在我眼前的青年已經看上去已經二十左右了。我不是才離開了兩年嗎?難道寶寶吃了……生長激素?呸!呸!童言無忌!
寶寶整個人一震。“你真的是……只有媽咪纔會這樣叫我……”
我仔細地看着那人,明明還是我家寶寶帥氣的小臉蛋!我滿意地點頭,看來我的美少年養成計劃相當成功!
等等!先讓我搞清楚一下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我一醒來寶寶就抱着我哭了?難道……
“寶寶,給媽咪拿鏡子來。”
寶寶低頭摸了一下眼淚,聽我的話起身去拿鏡子。
天哪!我真的變回若惜了!我看着鏡中那種熟悉的臉,那張我離開時的臉,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這活佛真是好人是不?把我送回來不說,居然還給我整了一副一模一樣的皮囊。
“媽咪……你……”寶寶喚我,從他的眼神中我還是能看見不確定。他緊張地舔舔嘴脣,緊張地無以復加。“我和十三叔親眼看着十四叔將你火化的,還有,爲什麼你看起來……比我都大不了幾歲?”
你媽咪我今年才十八歲呢!可是我的心理年齡……哦!天哪!我居然已經四十八歲了!
我看着鏡中那張年輕的臉。那的小喇嘛活佛,是不是計算錯我的年齡了啊?
“這個……一言難盡……”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乾脆便不去解釋。
“你剛去世那一會兒,十四叔幾乎是生不如死,皇阿瑪去安慰他,我在門外隱約聽到,你……是未來的人?”對着一個原本應該已經化爲塵土的人說話,寶寶還是看着很便扭。“你又從你生活的地方回來了?剛纔在太湖,我的人救起了昏迷的你,當時我的感覺就很奇怪,不只是因爲你的臉。然後我聽你說夢話,就確定了。媽咪,這次你不會離開了?”
我無聲地點頭,只抓住他那句“十四叔幾乎生不如死”這句話。“胤禎,他好嗎?”
迴應我的是一陣沉默。
“十四叔原本消沉至極,他一直挑戰皇阿瑪的極限,一心尋死,直到皇阿瑪命人把小豆子妹妹送到他身邊,他才消停了。他自請爲到景陵爲皇爺爺守陵,帶着小豆子毅然離開了。後來幾位大臣多次上奏密請將十四叔正法,皇阿瑪沒辦法,在雍正四年的時候強將他帶回北京囚於景山壽皇殿內。”
“現在是……”
“雍正八年,四月。”
他被囚禁了四年了!我突覺心疼。
可是擡頭,卻見寶寶耷拉着一張臭臉。“媽咪也離開了我八年,難道媽咪就不想我?剛纔我與你說話,你只聽進了關於十四叔的。媽咪就不問問我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想!我當然想!”我忙抱住寶寶。“媽咪每天都在想你。”
“你每天都在想十四叔,沒有想我。”
瞧瞧!都二十歲的大人了,居然還耍小孩子脾氣。我將他攬入懷中,想像他小時候那樣抱住他,可是無奈,我的寶寶已經是一高大威猛的帥小夥了。“寶寶,告訴媽咪,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寶寶順勢抱緊了我的腰,像小時候那樣靠在我的大腿上。“皇阿瑪待我極好,他剛繼位就用‘秘建皇儲’的方式立我爲儲,他也總是把最好的都給我……”說着,他長嘆了口氣,“可是媽咪不在,我一點都不好……”
“媽咪以後再也不離開你了!”我心疼地握住了寶寶的手。
“媽咪,你現在究竟幾歲?”寶寶看着我的臉,最終還是很鬱悶地問我。
“我……”對哦,我究竟幾歲?
“三十八。”我做了一個“八”的手勢。我離開時是三十歲,現在應該三十八了。
“你去告訴別人你二十八,看有沒有人信你!媽咪居然看着和我差不多大,還有天理嗎?”寶寶好像對我的皮相很不滿。
“會老的,會老的!”我只能這樣安慰他。啊!胤禎他比我大四歲,過了八年,他會不會變成歐吉桑啊?我一陣冷汗。纔不會!康熙四十二歲的時候,英挺地連我都想嫁給他呢!十四隨康熙!“我們現在在哪裡?剛纔你好像說太湖。”
“是太湖!”寶寶沒好氣地回答。“過幾日啓程回京,還是媽咪你想先去‘一痕沙’看一下?”
“回京!”我等不及見胤禎了!
“見十四叔?”
“呵呵。”我陪着笑臉。怎麼回事?我的寶寶現在爲什麼一點都不可愛了?
“你被封了寶親王了?”寶寶好像是十七歲受封的。
說到這個,寶寶的臉色更難看了。“原本擬定的是乾親王,五弟是和親王,結果……”他看了我一眼。“皇阿瑪說封寶親王,連十三叔都應和說好。”
寶親王!有才的夏以洛!不愧是我□□出來的夏以洛!
“很好聽啊!”
寶寶這才自我大腿上起身,抿嘴盯着我,不語。
“好啦!媽咪的確比較喜歡寶親王這個封號嘛。”我像小時候那樣拍拍他前額光禿禿的腦袋。“大不了,將來你繼位的時候,媽咪幫你起個好聽的年號?”
“說說看。”他雙手環胸,帥氣的模樣看得我這個媽咪都一陣臉紅心跳。再次膜拜一下我的美少年養成計劃!
“乾隆,怎麼樣?”
“乾隆……”
“乾字,八卦的首卦:天。《說文通訓定聲》說,達於上者謂之乾。凡上達者莫若氣,天爲積氣,故乾爲天。乾就是君主,配之隆,很好對不對?”我知道兒子滿意這個名字,所有現成的便宜都被我揀光了。
寶寶稍稍滿意地點頭。
“寶寶,不如,我們明天就啓程回京?”看他心情好,我忍不住建議。結果,換來他一個不悅的眼神。不是吧!我才離開八年,當媽當到我這窩囊的份上,真不用混了。可是,我卻又不敢反駁,誰讓我虧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