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問天與圓天宗的太上長老王束野,已經在魂河,搜了三天了,甚至葉問天的嗓子都喊啞了,可是卻沒得到藍雲的任何迴應。
魂河其實不長,前後加在一起,不過兩百來裡,還是成一個圓形循環的,只有每年的三月三,七月七,九幽之地纔會開門,讓魂魄補全的陰魂進入六道輪迴。
葉問天不敢放棄任何一點時間,憑他渡劫中期的神識,魂河上漂着的陰魂,有哪個,看不到,可是確確實實,他就沒看到藍雲的神魂。
“……我錯了,求求你回來吧,你不想見我,我離你遠遠的,好不好,我再也不打擾你,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你姓藍名雲,不是小七,我一定記住了,求求你,給個回信吧。”
“道友,”王束野真不想開口,可是葉問天瘋狂的樣子,他怕如果他找不到那個藍雲,這姓葉的一怒之下,不給他解禁制,“或者,那位藍道友,根本就沒進魂河,而是在大夜天遊蕩,又或者,她不想見你,沉到了魂河底部。”
葉問天的髮髻早亂,披散在肩上,雙目通紅,“你是這裡的地頭蛇,馬上在大夜天,找到這裡的大陰鬼,讓他們幫我找人,要是找不到,我就屠了大夜天這裡所有的陰魂,你也別想活命,小七沒了,我也不想活着,你們都陪我一塊死,一塊死,聽見沒有。”
王束野心頭哀嘆,至於要這樣嗎,他真算是倒了大黴了,沒辦下,只好轉身去尋這裡的大陰鬼,這些鬼都是身有怨氣,不願再入輪迴,轉而鬼修的,雖然這裡陰氣足,卻沒有元嬰以上的陰鬼。九幽的鬼差,每十年一巡,也不是搞着玩的,稍有所成的鬼修,早個個在達到結丹後,不懼外面的陽光時,遠遠離開這裡。
華如與王肆官過來的時候,就看到葉問天整個人,投身魂河之中,在裡面撈一個又一個的女子陰魂。
狗魂帶着一干夥伴。在魂河裡折騰幾天。可是無論如何。也散不開身體,好像那些陰魂,天生長地,就在它身體內。
等它發現那個幫它們淨化了戾氣的葉問天。看他狀若瘋狂地在這裡尋人,總算後知後覺,想起困在吞地獸體內的日子,對了,那個被它掩在魂河底部,用石頭蓋上的女子,當初也是當誘餌,滅了吞地獸的,而且她一劍也不曾出手滅殺過它們。
想到了這些。自然也想到了,當初那女子看它們可憐的目光,狗魂轉身就到河底去刨她。剛把她頭上的一塊石頭給刨開,就被她抓住腿,此時藍雲清醒有一會了。不過來不及想她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想躲着葉問天,可是華如的聲音,也在響起。
“藍雲,我是華如,你出來,師伯帶你回家,葉問天不敢再傷害你了,師伯答應你,以後再不讓他進我水月宗一步,你出來吧,聽見沒有……”
藍雲輕輕地朝那隻狗搖頭,“看到了嗎?這就是人類的世界,爲了私慾,打生打死,是血污與戾氣,天生地養了吞地獸,看到你厲害了,他們又能以人族大義,以浩劫的說頭,連合起來,滅了你,你之所以,被淨化,是因爲,不淨化的話,吞地獸永遠也滅不乾淨,你無法讓你體內的夥伴再出來,所以,也投生不了是吧。”
“你認出我了?”狗魂很是驚訝,而且也不明白,她說這些是什麼意思,難道,她不是人嗎,它在人類世界呆過十來年,自然知道人這種生物,是什麼樣。
藍雲苦笑一下,“是,當時看到你倉皇的樣子,很像我曾經的樣子,外面的人,有一個是我師伯,有一個,曾經是我的愛人,可是,是那個所謂的愛人,逼我轉世,現在聽他們話裡的意思,接收我肉身的人,出了問題,所以,他們又要來尋我回去,我不想回去了,麻煩你,用石頭,把我蓋深一點好嗎?”
不蓋深一點,憑葉問天瘋狂的樣子,最後肯定能撈到她,他是仙界的神仙,就算小七那裡出了什麼事,想來總有辦法,可是沒想出辦法之前,自己還是要作爲替代品,誰要當替代,誰替代去,她不伺候。
此時,她完全不知道,葉問天是被他多年信任的兄弟給耍了,如果她轉世,小七就永遠不存在了,小七不存在了,葉問天肯定生不如死,這纔是那個霜翎仙最大的報復。
“憑什麼,你會認爲,我一定會幫你。”狗魂對自己現在能像人一樣思考,覺得有些奇怪,尤其是眼前的人,好像很香,很好吃的樣子,可是它不想跟吞地獸一樣,天知道,先前遇到她時,有多想把她一口吞了,爲了不讓自己再吞她,才把她埋到魂河底下的。
“你不幫我,那就恨我,吃了我吧,我知道,你現在雖不算是吞地獸了,可照樣能吸魂。”藍雲緊盯着它的眼睛,那裡面剋制的進食慾望,她又如何看不出來,能從一隻凡狗,生出如此靈智,際遇一定不簡單,可惜她現在……,早知道在葉問天剛到水月宗的時候,就散魂好了。
藍雲眼中一閃的黯然,讓狗魂不動聲色地再次拿石頭把她往下蓋蓋。
葉問天,不敢放棄,生怕自己有漏了的,在魂河中,以莫大法定住所有還在流動的陰魂,一點點地查看過去。
藍雲被埋在魂河底下,原來時不時陷入的沉睡,好像也好了不少,由着葉問天在那裡發瘋,對華如越來越急切的聲音,也全當沒聽到,反正她該給的也給了,她和葉問天之間,她們是幫不上忙的,與其將來,跟她一起死在葉問天手中,不如現在就這樣。
紫竹林裡,木童的右手,一直抓着藍雲的右手,靈力不停運轉,幫她帶動心跳,馮阿秀進來時,朝她點點頭,“我會配合你,控制師姐的身體。”
馮阿秀點頭,也坐到晶棺裡面。先前還覺得,那個葉問天,真是傻了,哪有人沒死,就放進棺材裡的,現在坐到裡面,才查覺不對來,這全由元晶製成的晶棺,不僅能鎖住靈氣,坐上去。有如就是坐在雲端一般。而且連識海都是微微一震。好像長大一些。
太陽真火,緩緩從藍雲的左手傳進去,邊上林晴幾個,神識全涌。隨時準備出手,免得馮阿秀一個控制不住,燒壞了藍雲的身體。
馮阿秀也害怕,所以最先進入的是一根無傷大雅的細小筋脈,只是一碰之間,馬上收手,“有毒。”
“怎麼可能?”鄭海妹一下子跳了出來,她可是全檢查過了,她都沒發現毒。不可能馮阿秀能發現。
“不相信,那就看着。”太陽真火,至陽之寶,剋制天下所有陰毒之氣,馮阿秀直接從藍雲的左手食指處開始。一點灰色氣體,被太陽真火,從那裡燒灼出來。
“王八蛋,”鄭海妹上前,擠開馮阿秀,重新給藍雲檢查,然後半天,還是沒查出任何中毒的跡象,“木童,你這麼多天,發現有毒嗎?”
木童面色鐵青,直接搖頭,“那個姓葉的,就從來沒長過腦子。”要是讓她知道,誰害葉問天,遷怒到藍雲身上,害她真的隕落的話,總有一天,她會一點點的報回去。
鄭海妹沒辦法下,只好弄了一點她的血回去,讓她師父看看。
等待的結果,是讓人焦心的,成寶兒連宗門事務,都交給了南宮晶,在紫竹林裡繞來繞去。
再次進來的鄭海妹,把藍雲的儲物戒指裡的東西,全倒出來,終於在幾樣仙果和仙釀的上面,發現了一點不對,“我也不知這毒叫什麼名字,不過帶有腐蝕性,如果藍雲死了,我們真的把她封印在這晶棺之中,也不可能保多長時間。”
小七都能想到,如果藍雲真的轉世了,讓這具屍身陪葉問天回九重宮闕,下毒的霜翎仙,對葉問天和小七,都瞭解得不得了,又如何想不到,他就是要讓葉問天,痛徹心扉,看着自己心愛的人,在自己眼前消失,那是何等痛快的感覺。
“能解嗎?”丁姝代丁怡問出來。
鄭海妹搖頭,“還有十七天,我解不了,只有請馮道友幫忙,小心一點,陰氣和毒,全用太陽真火驅除。”
馮阿秀感覺這個事情,壓力有點大,一個不好,萬一燒壞了藍道友的身體,瞄瞄丁怡,會被人記恨的。
只是在水月宗衆人的目光,卻也說不出不幹的話來,只好打疊精神,不過,這次連華月和王敏都一起隨她出手,防着她的太陽真火燒壞藍雲的筋脈。沒人願意去想,四十九天,藍雲的元神找不回來,會怎麼樣。
“師父,有個說是初音師叔的故人來訪,要見師叔。”南宮晶輕輕到王敏跟前稟告。
“推了。”王敏對南宮晶如此沒有眼力勁,很是不滿。
“師父,他說,他從修羅族來,是一定要見到師叔的,活要見人,死了見屍。”南宮晶硬起頭皮,她也不想來報好不好,可是其中一個人,身上的氣息只是一放,她就動也動不了,不用說,肯定是渡劫修爲,早知道,就不放他們進大殿了。
後面一句,死了見屍,算是戳了所有人的痛點,王敏等人一怒站起,人還沒死呢,哪能這麼咒。
明然看到陸續進來的十幾個女修,知道管事的來了,輕輕拿下自己的面具,“我叫明然,聽藍雲說起過你們。”
“明然?”秦夢和谷非雨恨不得拿長劍指着他,“你派人要了她的心頭之血,現在還敢過來找她?真不愧是修羅族的皇,臉皮厚得可以。”
明然對一直坐着喝茶的五爺爺有些無奈,就不能再震懾一下嗎,“藍雲曾跟我說起過,她的兩位親師姐,二師姐秦夢,爲人端方,可是機變不足,四師姐谷非雨,性情溫和,沒有爭鬥之心。她還說,她的所有師姐,師妹中,最爲忠厚的,是木童木道友,既然你們不讓我見她,那就請木道友出來一見。”
“你與她十年相托後背,在佐蒙人的蒙潮之中,活着回到聚居地,我師妹重情,爲什麼你回了修羅族。還要她的心頭之血,你那樣的做的時候,想過她的感受嗎?”王敏對這明然,心頭說不出的厭惡痛恨,只是藍雲能跟他評論她們每一個人,想來也是真心的當他是朋友。
“她不好受,我更不好受,”明然在她們中尋找,那個在藍雲口中,稍爲忠厚的木童。可惜卻失望了。“木道友在嗎?我有很重要的事找她。雖然我知道你們都不歡迎我,可是,我卻是一得到她的異狀,就從修羅城萬里迢迢的出發。”
“行了。拐什麼彎,抹什麼角,”五爺爺放下茶杯,“她是不是被人抽了神魂,我在這裡,可是感應到她本體離這裡不遠,你們想要救她,只怕不是那麼容易吧。”
“不知前輩,可有救我師妹方法。”成寶兒彎腰一禮。她的掌門可不是白當的,立馬拿話,擠兌住這位南宮晶口中的渡劫修士。
“這個我可沒有。”五爺爺摸了一把自己的鬍子,“不過,她留有一樣東西。在明然手上,或者,可以救下她自己。”要不是看在那丫頭,也是阿修羅的族人,現在需要本命的仙靈境續命,他纔不會同意把仙靈境還給她呢。
“東西很重要,我只能跟木道友談。”明然可不放心她們任何一個人,在西幽戰場的時候,藍雲就說,她的幾位師姐,個個都是人精,能當着她的面賣了她,她還無話可說,這話他信,要不然,小小的水月宗,不過兩百多年,如何能發展成現在這樣子。
成寶兒當機立斷,“如此,那明道友,就隨我來吧。”
一個渡劫修士,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而且,這樣身份的人,也沒必要騙她們,再說,這個明然,可是修羅一族的皇,人家都有膽子,到這裡,她們自然,也要拿出點氣度來。
水月大殿發生的事,木童自然也聽到了,對藍雲給她的評價,心裡說不出的難受,明然進來的時候,所有人就退出去了,“我師姐的什麼東西,道友給我吧。”
明然看那個躺在那裡,再也不能打他,不能罵他的藍雲,閉了好一會的眼睛,纔打出一個結界,一枚三歲小兒巴掌大的小銅鏡,出現在手中,此時他很慶幸,把這仙靈境帶了來,“她的生機,哪怕你帶動着,也沒幾天了吧?”
“是,還有九天,九天後,如果她的元神還沒有回來的話,情況就真不妙了。”雖然馮阿秀幫忙,驅除了藍雲體內大半的不知名毒素,還有陰氣,可是畢竟魂火早熄,她的生機始終未復。木童看到他手中的鏡子,有些失望,可惜,就算是通天靈寶,此時,也對藍雲沒什麼用處。
未煉化的仙靈境,跟已是秘境的仙靈境,還是不一樣的,水月宗根基太淺,諒她們也不認識,“她跟我說過你,所以我相信你,也請你相信我,把這個東西,放在她的後心處,多的時間不敢保,卻可保住她的生機至少三年。”
這世上,還有這樣的法寶嗎?木童有些不敢相信,一手接住鏡子,卻沒發現任何的靈氣波動,有如凡世死物一般,不過明然這麼慎重,總要一試,“謝謝!”
明然朝她搖頭,“不必,這是我修羅一族欠她的,如果她醒過來,幫我跟她說一聲,東西我給她要來了,就不要再記恨。”
轉身而出的明然,到底沒告訴木童,沒有化神以上修士煉化的仙靈境,如果主人身死,會自動迴歸祖鏡,他們修羅族的東西,不是任何人都用得起的。
明然來得快,走得更快,木童跟王敏他們說了這東西的用法,可是大家傳看一圈,什麼都沒發現,個個沉默,藍雲殺得巫修羅人太多,明然身爲修羅皇,難道就一點也不記恨嗎?如果不記恨,爲何在西幽戰場的時候,又讓人來要她的心頭血。
木童一看她們的樣子,就知道她們個個都多想了,就是丁怡四人也是,“還有九天,如果大長老還不回來的話,我來用,我承擔責任。”
說完這句話的木童,再次閉上眼睛,她明悟明心道法,在明然身上,看到的都是真誠,再說藍師姐現在,也沒什麼可以讓人家圖謀的,萬里迢迢趕來,不應該是來拉仇恨。
其實沒到四十九天,第四十八天的時候,她的靈力帶藍雲心跳的時候,就已經艱澀不少,可是華如還是沒有任何一點消息。
這一夜,她們心焦難耐,身在大夜天的葉問天和華如,其實已經絕望,魂河之中的女子陰魂,他們早個個撈了個遍,大夜天裡的鬼修,也沒人知道有任何新到之魂。
王束野和王肆官,只把目光放到華如身上,希望她能幫着說說好話,讓葉問天放過他們。
“回去吧。”華如的聲音暗啞,乾巴巴的再沒情緒波動,“自己做下的孽,自己承着,藍雲不欠你的,自然更不想,你因爲她,而遷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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