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詹先生還在喋喋不休,林辰已經不在意後續那些話。
他立即打電話給刑從連,要求見面。
“怎麼突然要過來,出什麼事了?”刑從連問。
“剛纔參加周瑞製藥的新藥發佈會,突然意識到,我們恐怕一直以來都被沈戀誤導了,這件事確實和諾德倫有關,但沈戀的目的一直都不是諾德倫這個藥物。諾德倫更像是一塊覆蓋在真相上的巨大陰影,遮蓋了那些我們本應該看到的細節。”
“什麼細節?”
“暫時還不知道。”林辰頓了頓,問:“從端陽家取出的內存卡在哪,我這裡有一個……還算靠譜的朋友,可以請他看看?”
“送去藥科大了。”刑從連答。
“王朝那有備份嗎?”
“當然有,沒有的話拖出來打一頓。”
刑從連很快將王朝切入對話,少年人愉快的聲音響起。
“阿辰哥哥,您的貼身小管家王朝竭誠爲您服務。”
“我在宏景大酒店,你在交通局,你老大在警局,我們要怎麼碰頭比較方便?”林辰問,“可能還需要你檢索一些東西,你把端陽的內存卡資料也帶上……”
“回家啊,我們回家吧!”王朝很興奮道。
想起在刑從連身邊的黃督察,還有前些天發生的某件事情,林辰一時間無法回答:“這個,聽你老大意見。”
“回,必須回!”刑從連很高興地說。
林辰無奈地搖了搖頭,掛斷電話,拉着小詹先生就走。
小詹先生很不情願地一步三回頭,開着小捷達一路上還不停說,“林先生,那我……我們時候可以去找周瑞製藥的人聊聊……”
林辰見年輕人實在可憐,快到家門口時,刑從連恰好從臺階上下來。
林辰終於鬆了口氣,他指着門口那位先生的身影,對小詹說:“不用聊了。”
“爲什麼啊?”
“周瑞製藥一個單子纔多少錢,你眼光要放長遠。”林辰指着刑從連這樣說道。
像小詹先生這樣的人,再不食人間煙火,那好歹也是在詹董事長手下摸爬滾打過,很知道該怎麼狗腿,就是可能狗腿得有些過分。
總之見了刑從連還有刑從連的院子,小詹先生就一口一個“刑董”,搞得刑從連很不知所措。
林辰也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一切陳設都沒用任何變化。
花草繁盛,小池塘的錦鯉看上去也沒有瘦,家裡被打掃得非常乾淨,冰箱裡還有準備好的水果。
黃澤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眼觀鼻鼻觀心,只當沒看見這裡的一切。王朝則很高興地在撩撥黃澤,邊開投影儀,邊向黃督察介紹他的每一款新電動遊戲。
林辰下意識開了自己房間門。
然後退出來,看了看房間位置,又開門進去。
“我房間裡的東西呢?”林辰忍不住拉住刑從連。
他的房間裡面空空如也,所謂空當然不是指沒有傢俱,而是他的被褥他的書籍甚至包括他衣物都不見了。
刑從連一副你開什麼玩笑的表情,摟着他的腰把他拉到主臥門口,推開房門:“林先生,這纔是你的房間。”
林辰看着刑從連房間裡的單人牀變成了雙人牀,牀上鋪了條很簡單的格紋牀單。他的書都被刑從連收拾進書櫃裡,裡面還多了一張書桌,雖然除此之外房間裡也還是簡潔的過分,但大概是新換牀單的清新氣息還未散去,林辰竟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刑從連把他推進房間,用腳勾上房門,問:“怎麼了?”
“你怎麼動作這麼快?”林辰走到書桌邊問。
刑從連一把將他抱上書桌,伸手撩進他襯衣下襬:“我是一個做任何事情都有準備的男人。”
林辰坐在書桌上笑了起來:“但是家裡不是有書房,爲什麼還要擺書桌。”
刑從連湊在他耳邊說:“林顧問,你想象一下,你穿着白襯衣,坐在這張書桌前工作,書桌上點一盞燈,窗外是夜色……”
“你呢?”林辰問。
“我當然躺在牀上看你。”
“真的躺着?”林辰親了親刑從連臉頰。
刑從連尚未回答,門外就傳來小詹先生的高喊:“刑董,我們準備好了。”
刑從連和拉開一點距離,問道:“刑董是怎麼回事?”
“哦,我跟這位小詹先生說,你可以給他家工廠提供大單子。”
“我還以爲他看上我了。”
“看上你的錢了。”
“哎,你也是看上我的錢多好。”刑從連說,“這樣就可以永遠用錢把你拴住。”
林辰忍不住轉身將人抱住,說:“可是我更喜歡賺錢給你花。”
就在這時,黃澤的喊聲傳來:“刑從連,你有點專業素養!”
刑從連離開一點距離,問他:“我專業素養夠嗎?”
“吻技很專業。”林辰從書桌上跳下,“其他沒有驗證過。”
林辰邊說,邊拉開門出去。
刑從連大概很不樂意被黃澤打斷,走到客廳,很不耐煩地說,“黃澤你去洗盤水果。”
黃澤一臉莫名其妙:“刑從連你什麼意思?”
“我老大意思是,你看小詹先生是客人,我們是主人,只有你一個閒人,當然你去啦。”
“能讓你坐這裡已經很夠意思了。”刑從連指了指冰箱,“快點快點不然趕你出去。”
黃澤憤怒起身,向廚房走去。
“他怎麼這麼聽你話?”
“估計在這裡幹過虧心事吧。”刑從連很不屑地說,“開始吧。”他衝王朝刑從連正色道。
小王同志跑去拉上窗簾,投影儀被點亮,相關內容被打在一面白牆上,牆上正是周瑞製藥新藥諾德倫的成分公式。
“這個……林先生你到底要我看什麼東西?”小詹先生很不明白。
“是啊阿辰哥哥,你去了趟發佈會,到底發現了什麼東西?”
望着在雪白牆面上旋轉的藥物構型式,林辰緩緩開口:“我懷疑,出問題的藥物,可能根本就不是周瑞製藥的新藥諾德倫,而是諾德倫的前代藥物,諾德倫只是周瑞製藥爲了掩蓋前代藥物的問題,而改良出的新藥。”
他說完之後,房間沒有人說話,只有黃澤在廚房洗水果的流水聲。
黃澤端了果盆出來,砰地上茶几,見所有人都面色凝重、沉默不語,忍不住沒好氣地說道:“你們怎麼了?”
王朝這才清醒過來:“阿辰哥哥,你有什麼證據嗎?”
“我們從一開始來說,沈戀利用端陽散播對諾德倫上市不利的證據,是爲什麼?”
王朝答:“不是說,爲了給段醫生下套嗎,沈戀利用端陽,製造了段醫生可能殺死司坦康的動機——也就是假學術抄襲事件。”
“如果是一石二鳥呢?”林辰說,“製造輿論壓力,延緩諾德倫上市,畢竟,跟剛剛試圖推廣的新藥比,人們更習慣前代藥物。”
王朝:“但是,但是……沈戀爲什麼要這麼做啊,她難道還是好人?”
林辰說:“這就是我把你找來的原因,我們目前掌握的關於諾德倫的資料都是來自於沈戀編造的假信息,諾德倫所謂的不良反應很有可能是來自於前代藥物。”
林辰拿了支筆,走到家裡的白板前,寫下諾德倫三字,在旁邊打了個勾。爾後他將諾德倫三字圈起,並畫了個向上的箭頭,打了一個問號。
刑從連問:“你從何得知,周瑞製藥早就知道前代藥物有問題?”
“周瑞在很早前就開始替換供貨商,一個製藥公司爲什麼會這麼做?”
“你的意思是?”
林辰說:“他們藥物有問題,可他們發現不了問題在哪裡,他們甚至不能確定是不是自己的藥物有問題,就只能一層層自查。”
“甚至包括達納的人體實驗?”
“那樣能更快出結果,不是嗎?是什麼事情讓一個大製藥公司都必須隱秘地做着實驗,鋌而走險?”
“一定是在文明社會不被允許,並且難以啓齒的事情。”刑從連答。
林辰點了點頭。
“所以你說,我們一直以來,完全被沈戀和周瑞製藥編造的騙局給矇蔽了?”王朝拼命撓頭。
“也就是說,‘諾德倫’這個藥物,就像一顆巨大的太陽,它從頭到尾都散發着奪目的光亮,以至於遮蔽背後的所有細節。”刑從連淡淡道,“沈戀在前代藥物上搞鬼,被周瑞製藥發現了問題,周瑞爲此研發諾德倫彌補前代藥物的漏洞。而作爲諾德倫的研發主管,司坦康發現了沈戀搞的鬼,被沈戀所殺,殺人兇手的罪名再被嫁禍到老段身上……”刑從連頓了頓,“這反映出,沈戀可能從很早之前就做了準備,如何證明你剛纔的所有觀點?”
“第一、沈戀給端陽的假資料,很有可能是基於前代藥物,等下請小詹先生有針對性的查閱資料,應該能找出蛛絲馬跡;第二、如果周瑞製藥確認了是前代藥物的問題,那他一定會做出減少出貨量的舉動,大規模停產很容易讓別人懷疑,或者還有別的什麼原因;第三,其實我們知道,如果真的有藥物不良反應,那副作用究竟是什麼,使用前代藥物的病人病例上一定會有所體現出來,我們只需有針對性查找患者的病例記錄,就能發現異常情況。”
“所以……”
“所以,很有可能,已經有大量的老人,服用過了這種藥物,而沈戀一直以來做的,不過是等待着,大規模病發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