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此之前,我先吃了一點兒氨水味兒的石竹花配骨粉恢復了些精神力,然後忍住噁心的感覺把剩下的骨粉捏在手裡,撿起一塊石子握住,對兩個人施展出了“迪爾芬德之盾”。
皮克小妖精穿着前頭尖尖且彎曲的鞋子,也同樣有一柄兩頭尖尖且彎曲的小弓。這些馬蜂大小的小妖精們的弓箭卻完全不是裝飾品,它們射出的箭矢會令人短暫地麻痹。若不是情非得已,也沒人會樂意招惹一隻能夠使用“奧圖迷舞”的大妖精。所以我得先確保它們不能傷害到我,然後在大妖精使用魔法之前幹掉它們。
幾乎就在我施展了法術之後,我就聽到了一羣皮克小妖精的憤怒嚎叫——那聲音像一支支尖利無形的箭一樣刺進我的腦袋裡,又像是有一百隻螞蟻在我的腦漿當中洗澡。這是所有的小妖精都會使用的法術“侵蝕思想”。
我用握着石子的手緊緊抓着魔杖,讓石子尖利的棱角硌着我的掌心,用身體上的痛楚來保持思維的清醒。嚎叫之後,大約十一隻皮克小妖精迅速地飛了過來,開始用它們的細箭憤怒地向我和珍妮發起攻擊。我們前方的空氣裡頓時泛起十幾點細雨滴進水窪似的透明波紋來。這時候我注意到有一隻稍大些的妖精緊跟在它們後面,飛速舞動的透明雙翅當中夾雜着一點金光——這一定就是能夠使用“奧圖迷舞”的大妖精了。
發現射擊對我們毫無用處之後,它們就開始掩護着大妖精向我接近,一直接近到足夠讓那隻大妖精使用法術的距離。但我當然不會給它這個機會,我早在它們停止射箭之前就開始低誦“羣體恐懼”的咒文,然後在大妖精接近到它的施法範圍的一剎那,我揚手灑出來了骨粉。
法術立即生效。皮克妖精們頓時變成了一團沒頭的蒼蠅,慌亂地向四周奔逃。然而它們都能夠使用另外一個魔法“魔法解除”,因此我緊接着發出了那本魔法書中記載的另一個法術“陰影束縛”。
這個附帶眩暈效果的法術在大片的樹蔭下使用效果驚人。地上的陰影像是一條條淡灰色的細蛇,竄起來緊緊裹住了在空中飛舞的小妖精們,並在那一瞬間使它們陷入了長達五秒鐘的眩暈。我立刻以最快的速度狠狠地將它們一一敲落在地,就像是一個農夫在打棗子——此刻它們真正進入了昏迷狀態。
接下來我把那些小妖精一隻一隻擠幹——就像擠橘子汁。實際上小妖精應當是比類人種還要高級些的種族,它們甚至會使用魔法。對於我的這種行爲,大概正常人都很難接受。然而對於一個法師來說,俗世間的倫理道德卻很難對他構成約束。
因爲魔法這種東西原本是起源於人類最野蠻的時代,那時候人類這個種族作爲艾瑞法斯特大陸的衆多種族之一併沒有顯得如何與衆不同。在人類與其他種族的殺戮爭鬥中由極少數擁有神秘學天賦的智者總結出了魔法的規律並將之用於實戰,並且毫無愧疚感地將許多其他種族生物的身體構件用作施法的媒介。
在當時道德規範比較低下的狀況下,許多在今天看起來血腥而殘忍的魔法或者鍊金儀式在那時而言都是正當且合理的。例如用活人的心臟治癒痛風病,用亞人種的骨粉施展一些詛咒法術,用小妖精的血液治療惡疾,用孩童的大腦製作效果卓越的精神力藥劑。
換言之,魔法其實是一門睿智與野蠻並存的學問、是見證了人類的智慧與道德規範發展過程的古老技藝。
時至今日,儘管一些法術因爲過於血腥殘忍以至於挑戰了當今人類道德的底限而被法師們列爲禁咒,但魔法師們仍舊是一個比大多數凡人都更善於踐踏人類道德,或是說新興人類道德規範的一個羣體。
因爲我們有着自己的道德觀:對於一個法師來說,絕大部分的生物都是平等的。這種平等只因兩個鐵律而例外,一是在滿足魔法師的特定需要時:例如使用生物身體構件作爲魔法材料。二是,魔法師的地位凌駕於除巨龍以外的一切生物之上,是超脫於尼安德特人類與克萊爾人類之外的類神生物。
當我將第十隻皮克小妖精的血液盡數滴進珍妮的嘴裡之後,她的呼吸由急促又轉爲了平穩,並且高熱也退了下來。此刻我不但從她的身上感受到生機在逐漸恢復,更感受到了一種令人極爲舒適的氣息——那是自然的氣息,神秘的氣息,活力的氣息。換言之,是精靈的氣息。
我從未想到在尼安德特人的血液中混入些許精靈血統會有這樣的效果,看起來那個傳說並不是沒有依據的——尼安德特人並非同克萊爾人一樣,是與星界諸神一同產生的原生生物,而是被精靈們所崇拜的精靈之母伊娃創造出來的神造人。
此刻還剩最後一隻皮克妖精——那隻大妖精。
皮克妖精喜歡讓人走錯路,喜歡讓守財奴失去財寶,這就意味着它們擁有許多在漫長歲月中積累起來寶貝。我們的下一站是古魯丁村莊,我們可能在那裡居住不短的時間,完成一些事情,蒐集一些我需要的魔法材料,因此我們需要錢——歐瑞金幣或是亞丁銖。
那隻大妖精實際上已經清醒了過來,口中在默唸着什麼。我知道它在試圖使用“奧圖迷舞”這個法術,於是手指按住了它的嘴巴,中斷了它的施法。
“妖精,我需要你們積累的財富。”我這樣對那隻驚恐而憤怒的大妖精說。而後者正徒勞地將自己透明的翅膀在草葉間拍得啪啪作響,卻掙不脫我的手指。
“你怎麼敢在殺害我的兄弟姐們之後再提出這樣的要求?!人類!”它用珍妮無法聽見的聲音憤怒地嚎叫着,“你將迎來小妖精這個種族的全面報復,只要我可以活着離開這裡!”
“如果你把你所有的財富奉獻給我的話,你纔有可能活着。”我不動聲色地說,“我需要你們的血液來醫治這個女人,因爲她在昨夜消滅了一隻魔鬼——你們小妖精最痛恨的種族——並且在戰鬥中受傷。我知道自己無法說服你們奉獻自己的血液和生命,因此我暫時向星空諸神借用了它們,此刻它們的靈魂已經迴歸了精靈之母伊娃的懷抱,你大可不必如此憤怒。”
“你同魔鬼一樣邪惡!”但它只是繼續咒罵着,“如此邪惡的你還想染指小妖精的財富,我寧願死去也不會給你一丁點兒的提示!”
小妖精都是情緒化而固執的種族,因此我知道以生命威脅它已經沒有效果了。
我轉頭看了看珍妮——她依舊在昏迷之中。於是我注視着那隻具有稀薄精靈血統的魔法生物,皮克大妖精細小的淡綠色雙眼,讓深埋在我身體裡的某種氣息浮現出來,緩慢地說出了一個名字。
“以這個名號與遠古的誓約命令你,精靈的僕人,皮克大妖精。”在給了它足夠的時間去感受、回憶這個氣息之後,我鬆開了按在它身上的手指,“獻上你的財富。”
一個秘法,“血脈烙印”被這氣息激發。它的掙扎立刻停止下來,用難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然後發出驚恐又謙卑的疑問:“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再次復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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