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中微微一涼。終究還是發生了麼?
一個遠在異國的商人而已。亞伯恩說他在東南一帶“最有影響力”……這影響力究竟大到了什麼程度?竟可令這樣多的貴族作陪,並且參與到這一場淫亂的聚會當中?雖然他們未必都是爲了取悅此人,然而總會有些諂媚的味道——東陸人的影響力竟強大至此了麼?!
若非是西陸人領教了那片異大陸軍事力量的厲害之處……區區一個商人,地位也不會高到這樣離譜吧?
便是安德烈的後人……也淪落到了如此境地?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接下來,是我的家事。諸位沒有興趣的話,還是離開這裡吧。”
東陸人查理曼伸出來的停在那裡,於是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有些不自然。他又笑了笑:“久別重逢,哪用這樣嚴肅,我們……”
“你似乎對我的重生並不感到驚訝?”我問了一句。
他咧開嘴:“亞伯恩大公對我說過您的事情——這樣的一位魔法師,活上個幾百年、被人誤以爲已經死去不是挺正常的事兒麼?況且您從前還死過一回——”
“這麼說來,你也清楚我是一個魔法師。”我轉過身,面對着他,慢慢說道,“那麼,你,一個平民與凡人,怎敢對我這樣說話?!”
我喝問了一聲,他當即變了臉色。大概與這羣貴族們相處這樣久,還未遭遇到如此場面。他將手往回一縮,惱怒地喘了幾口氣,然後一甩衣袖,冷冷哼道:“不識擡舉!”
然後便轉身離去。
亞伯恩的臉色已經變得相當難看。他的目光在我與那個商人之間變換。似乎在猶豫應該留下來聽我的訓話,還是追上去向其賠禮。
我又看到周圍那些貴族們臉上的神色——那是因爲我“觸怒”了他們的大金主而產生的不安之情。
深深的失望感涌上心頭。隨之而來的……還有早就積鬱在心的惱怒與憤恨。
我與珍妮建立的艾林公國、安德烈打下的歐瑞帝國,今日竟淪落到如此地步麼?!
於是我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你在擔憂那人離去,然後不會再成爲你的‘朋友’?你們也在擔憂同樣的事情?”我擡起手來,指向四周。感覺胸中的抑鬱之氣終於稍得解脫,“這就是現在令你們感到不安的事情?”
那人剛剛走出十幾步,聽到我的笑聲,轉身向我投來惱怒的目光,似乎打算說些什麼。
其實這便足夠了。
我……只想要殺個人而已。
於是他張開了嘴巴。
於是雙脣便無聲脫落。
下一刻,痛楚令他躬身、皺眉、伸出雙手、張大口腔。想要發出一聲嘶吼。但舌頭當即化作條條肉絲,在嘴裡散亂開來,並且噴出大股鮮血。
於是嘶吼變成了“嗬嗬”聲。伴隨着這聲音,他身上的衣服開始脫落——當然,隨之脫落的還有柔韌而富有彈性的肌膚。
像一件外套一樣,在無形的魔力切割之下與底層的肌肉剝離開來。掉在地上,發出“啪唧”一聲響。
這痛楚當然令他再無法站立。然而此時我伸着手——“法師之手”隔着十幾步遠抓住他的頭髮,將整個人提了起來。
接下來是條條鮮紅的肌肉、藍色的血管,直至露出血淋淋的骨骼。
整個人體極富層次感地展現在每一個人面前,於是我放聲大笑:“這樣,他不就走不了麼?!”
“活體解剖術”……呵呵,當真是生理課堂之中的好手段!
當然。這個法術的妙處在於,整個過程當中,受術者一直是清醒着的。
唔……既然這些人這樣迷亂那種裸露肉體、荒淫不堪的聚會……那就看個痛快好了。
看一具人體扭動着、慘叫着、向外噴濺出淋漓鮮血……是不是比那種“深入”更加深入?
當鮮血被那具軀體的手,甩在一個貴婦的面孔之上的時候,她終於尖叫一聲,然後昏倒在地。
這一聲像是一個信號。原本驚愕慌亂以致於呆若木雞的人們,在這一聲之後驚叫着四處奔逃,讓整個莊園亂作一團。
我在他們驚慌的呼喊之中狂笑起來,然後一轉頭,惡狠狠地瞪向手腳並用、打算退開的亞伯恩與非歐娜:“我問的問題。你還沒有給我答覆,就想要走!?”
非歐娜一頭扎進亞伯恩的懷裡,大哭出聲。而我的這位後人,則面色慘白,牙齒顫抖着磕在一起。撐圓眼睛望着我,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鬆開了握住商人頭顱的那隻手,血淋淋的屍體摔落在地上,濺起大片血花。
落地的聲響令亞伯恩的身體微微一顫,隨後他便發出了哭喊一樣的聲音——“別殺我……”
我看着他們兩人的模樣,厭惡與失望涌上心頭……也許還有那麼一些失落感。我冷冷地笑起來:“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
他們兩個縮在那裡,不說話。旁邊的衛兵們還勉強有些膽量沒有逃走,然而看着這一幕——也許他們拿不定究竟要不要摻合進來。
於是我問道:“你們的另一位先祖,是詹妮弗,還是唯安塔?”
亞伯恩張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我沒有說話。
……是被嚇傻了?於是我換了一種說法——“是阿提恩?迪格斯,還是……”然後我發現,自己倒現在也還不知道,我與珍妮的那個孩子名字爲何。
他總算有了些反應,顫聲道:“是……多米安?迪格斯。”
“那麼阿提恩呢?”我問他。
他又露出那種呆呆的表情,過了半天才答道:“我……不記得有這樣一個人……”
心中一跳。不詳的預感涌上心頭。
我用嚴厲的語氣喝問:“阿提恩?迪格斯,多米安?迪格斯的哥哥——你沒有聽說過?!”
他茫然地搖搖頭。
“家族歷史中也沒有這個人?哪怕一星半點兒的資料!?”
他再次戰戰兢兢地表示了肯定。
我不禁微微退後了一步。躲過了一百七十多年……我仍舊擺脫不了那個宿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