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比奧踢了他的馬一腳,那匹駿馬戲劇性地人立了起來,然後朝着人羣外飛奔起來,沿着人羣的外圍直接衝了出去。其餘的二十名騎手立即策馬跟在他後面,這羣精選出來的人一起穿過接下來的法塔林島北部地區無邊無際的森林中狹窄的狩獵小徑。
幾乎就在同時,反抗軍中的那些臨時部隊,農民,奴隸和僱傭兵也在他們身後消失了,騎手們獨自騎着馬穿過樹林。
當大地在砰砰的馬蹄聲中快速向後移動時,盧比奧感到他又回到了那種興奮的狀態。他的頭髮在因策馬狂奔而引起的風中自由地飄動着,這使他想起了他爲什麼要擺脫奴隸的枷鎖。
他年輕的時候從來沒有特別激進過,現在也不認爲自己是叛徒。他不想看到曾經的家園在戰火中崩潰,即使在他的領主逃跑後,他選擇向敵人投降時也是這麼想的,他也不想把戰爭帶到不需要戰爭的地方。
但是當他變成了奴隸,看到自己曾經的朋友,夥伴,家人和領地上的人民變成了奴隸。而法塔林協會的鐵拳沉重而頻繁地落在他的人民身上後,他改變了他的想法。這場瘟疫是壓垮人們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飢餓的民衆需要幫助和食物的時候,他們得到的只是更嚴厲的稅收和殘忍的法師們的關注。直到現在,無拘無束的自由和生活在原始森林,真正的自由又回來了。
除了他自己,他不欠任何人的債,他現在被他的兄弟們有力的臂膀所包圍。一個男人就該像這樣活着,還有,如果到了這個地步,作爲一個男人應該選擇他應當怎麼去面對死亡。
騎手們在灌木叢和矮樹叢中呼嘯而過。盧比奧知道他每一個同伴的名字。他們是奧格伯恩甚至法塔林島上的好小夥,他相信他們的能力。
“那些法塔林協會的狗在前面!”他們騎着馬狂奔時,盧比奧向他們大聲喊叫。“我們要騎到他們的陷阱裡去,趁他們還沒來得及把它關上,我們還能在裡面晃一會。但別太得意忘形了。按我的指示隨時轉向。明白嗎,要把他們大部分人拖到我們身邊這裡來,這樣我們剩下的人就可以更快地向那幾座山的方向衝過去了!”
周圍騎手們從容地接受了這一切,四周都是簡短的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盧比奧的命令。每一張臉都是一張全神貫注的緊繃面具。他們策馬向前跑去。很快,樹叢在前面打開了,那條向東延伸,寬闊的,凹凸不平的路面映入眼簾。
“快到了,”盧比奧自言自語地說。
他們沿着道路飛奔而去。在道路的兩邊,土地陡然上升,直到他們進入一個陰影籠罩的峽谷,灰色的石灰岩峭壁高聳入雲。盧比奧帶着讚許的目光看了看法塔林的指揮官佈置陷阱的現場。如果盧比奧現在率領的是法塔林協會的軍隊,他可能也會制定相同的計劃。
盧比奧把這種想法從腦海中移到一邊,把目光集中在道路兩旁的樹葉上。距離敵人指揮官安排陷阱的位置已經不遠了。觸發陷阱的關鍵在於時機。如果太早,發現陷阱的反抗軍佔據的優勢就會消失。如果太晚,他們就會在一陣箭雨中毫無意義地死去。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不像他這麼高大的人可能會錯過這個跡象,但他一直在尋找它,他的眼睛已經習慣了森林中斑斑的光線和它的欺騙性。一個頭盔折射出來的閃光,半埋在無盡的綠色中,暴露了敵人的位置。
“就是現在!”盧比奧厲聲叫道,雙手攥住繮繩把他的馬使勁拉了拉,隨後又把它拉回到相反的方向。
在他周圍,場面陷入一片混亂。箭呼嘯着穿過他面前的空間,他從視線的角落裡看到敵人正吃力地從藏身之處爬出來。一聲號角聲響了起來,緊接着道路的另一頭傳來了迴應的號角聲。敵人的陷阱被觸發了。現在,反抗軍有足夠的速度來躲避它的鐵齒嗎?
盧比奧狠狠地踢了踢他的馬,把身體蹲在馬鞍上。即使事先知道有埋伏,這也是一場險象環生的戰鬥。他感到一支箭不偏不倚地向他的肩膀滑去。在一陣充滿悔恨的痛苦中,他聽到了他的一個手下的哭喊聲,那人調轉馬頭方向的速度太慢了。大部分人都和他在一起,他們騎着馬沿着大路往回奔去。
騎行了幾碼後,他冒險回頭看了一眼。對方的騎手跟在他們後面,盧比奧看見有人沿着小路奔跑,越過路上的障礙物,想跟上他們,可是沒有成功。這樣的情況很好。如果幸運的話,敵人埋伏的其餘士兵將在樹林中散開,試圖切斷任何逃跑路線。盧比奧這支隊伍隨之而來的壓力越大,阻礙加索爾那支隊伍的壓力就越小。
“繼續前進,夥計們!”騎在馬上盧比奧催促着,他的心怦怦直跳。“讓他們保持興趣!”
這羣騎馬的人緊緊地擠在一起,沿着他們來時的路疾馳而去,朝西北方向奔向森林最茂密的地方。
那裡有一條迷宮般的模糊不清的狩獵小徑,盧比奧相信,在樹林深處的陰影中,他可以甩開任何追獵。
然後,事情發生了變化。他又回頭看了看,他感覺到心臟似乎漏了一拍。敵人的追擊消失了。他舉起一隻的手,示意騎手們放慢他們的速度。
“他們撤退了,”他說道,臉上帶着懷疑的表情。
在騎手中,有一個叫漢斯的年輕人,留着一頭凌亂的紅褐色頭髮,一直跟在他身邊。
“我們要騎馬回去嗎?”他問道,臉幾乎和頭髮一樣紅。
盧比奧正要搖搖頭,準備回答。但突然,一陣弓弩射出的箭矢從他們周圍的樹牆對面射了進來。這是一記警告性的凌空抽射,大多數都打在樹幹上,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但是其中一支不一樣,這一支巨大的箭矢尾部有四片尾羽,這支箭把漢斯連同他身上的半身甲一起射穿了,留在他屍體上的箭尾甚至還在不停地顫動。盧比奧感到他的興奮變成了恐懼。這一切都是預料之中的。但是他該怎麼做呢?
“叛徒!”從樹林的掩蔽處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下馬投降吧,不然我們就在你們所站的地方殺了你們。”
幾十個人走到陽光下,許多人拿着剛裝好彈藥的弩。沒有逃脫的希望了。盧比奧絕望地環顧四周。更多的法塔林協會的手下的人出來了。看到這完全不利的形式,他自己的部隊還是把手舉了起來。他的心在下沉,盧比奧準備做同樣的事情。
然後他體內的什麼東西啪的一聲斷了,好像他體內某個東西突然爆炸了。盧比奧狂怒地嚎叫了一聲,猛踢他的馬肚子,這匹馬嚇得飛奔起來。他一路狂奔向法塔林協會的士兵隊伍。
最前面的一名男子揮舞着沉重的長矛走了出來。馬突然轉向,差點把盧比奧甩了下來。長矛從他頭頂呼嘯而過。他儘量伏低身子,試圖控制他那匹狂奔的駿馬。
他低頭向後看去,看到那個男人舉起一張巨大的弓,搭上箭,拉開弓,朝他射了一箭。但奇蹟發生了,射向他的箭沒有射中,緊貼着他的背擦了過去,他感到背部有一種灼燒感。但他仍然騎着馬向前,幾乎被狂怒矇蔽了雙眼。任何擋住他去路的人都被撞到一邊。
盧比奧咬緊牙關,繼續猛踢馬肚向前狂奔。驚恐和憤怒的叫聲漸漸消失了。他從肩膀上向後看過去。他已經掙脫了束縛,但這個念頭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少安慰。
他的幾個手下躺在森林中的地面上。其他人則被敵人控制住了。他非常肯定地知道,如果他的計劃被預見到,那麼加索爾的行動也很可能早就被猜到。這一次,他失敗了,反抗軍受到了致命的打擊。
他後面的追擊撤退了,他爲了擺脫追擊把馬背上的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扔掉了。再騎了一陣之後,埃米爾在一個高高的山脊上停了一會兒。他警惕地回頭看了看,希望至少有一個同伴騎馬過來迎接他。
但讓他失望的是,沒有人來。他只能辨認出一些馬正沿着遠處的路被牽走。法塔林協會的手下大部分已經從視野中消失了。盧比奧剛要騎馬離開,但突然有什麼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遠處,一個騎馬的人從樹林裡出現了。他個子很高,腰間掛着一柄比普通的劍要大的多的長劍。他穿着精良的盔甲,上面雕刻着奇特的花紋,但是更怪的是,那個人在盔甲外穿着一件前開的黃色長袍,盧比奧猜測他沒準是一位法師。
有那麼一會兒,他們的目光越過開闊的空間相遇了。盧比奧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個身影,準備馬上騎馬離開,但有什麼東西把他拉了回來。騎馬的人看起來也猶豫不決。也許他正在考慮是否要跟在他後面上來。或者可以派人去追擊加索爾帶領的部下。最後,那位法塔林協會的法師把他的馬頭調回樹林方向,低沉的號令聲升到了空中。
盧比奧掉轉馬頭,他的憤怒仍然很強烈。他不能讓事情這樣結束。儘管機會渺茫,但他必須設法回到加索爾身邊。如果老人能得到警告,他的部隊可能還有機會前往遠處的那幾座山裡。
他輕輕一抖手腕,策馬慢跑起來,沿着山脊走去。盧比奧試圖尋找一條可能的路線,繞過那些他剛纔認識的人,他們現在出沒在他和剩餘部隊之間的樹林裡。反抗軍的前途危在旦夕。對方的策略和計謀都比他更高明,但這場遊戲還沒有結束。
他臉上痛苦和仇恨的表情組成了一副可怕的面具,盧比奧騎着馬回到了森林的掩蔽處。衆神爲他作證,他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夢想破滅而不戰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