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花滿臉擔憂,伸手就要過來捲起她的褲腿,餘藝沒躲,看那逐漸在視線中展開的青紫淤痕,也是一愣。
有這麼嚴重的嗎?
她還真不知道。
張玲玲驚呼一聲,捂着嘴後退了一般,滿眼的駭然。
從膝蓋向下,直到腳踝,幾乎找不出一塊完整的好皮膚,大片大片的青紫遍佈其上,畫出無數猙獰的圖案。小腿肚最是嚴重,深紅和暗紫交織在一起,連看一眼,都覺得疼的厲害。
餘藝的皮膚很白,於是更顯傷處恐怖。
王秋花皺起眉,沒想到能嚴重到這種程度,怪不得匪行雲會生那麼大氣。
她在心中暗歎一聲,好在沒傷到骨頭,都是皮外傷,養上一段時日,等餘藝好了,估計劇組那頭也就可以重新開工。
“弄成這樣?”王秋花不敢再看,重新給她整好褲腿,安撫的看了餘藝一眼,轉過頭,瞧向張玲玲時,面上的神情卻是徹底沉了下去。
“你就是這麼照顧她的?”
張玲玲嚇了一跳,嘴脣動了動,到底也沒解釋,紅着眼道:“花姐,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餘藝姐,你罰我吧。”
“玲玲,你雖然年輕,但我一直以爲你做事還是很穩妥的。”她的聲音頓了頓,看張玲玲眼淚都要掉下來,才繼續道:“這次,你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我會和上面反應,你這個月工資全扣,另外年終獎減半。”
張玲玲無聲的點點頭。
餘藝聽得一愣,怎麼都沒想到王秋花會忽然罰起張玲玲來,她明明沒錯,還連一句都沒爲自己辯駁。
哪裡捨得讓這小姑娘被罰,餘藝清了清嗓子,說:“花姐,玲玲做的挺好的,要不是她,我可能會傷的更重。而且,她也受了點傷,一直顧着我,都沒時間去看看,就不要罰她了吧。”
“這是規矩。”王秋花搖搖頭,“不能開這個先例。”
“玲玲現在是我的助理,暫時還是要聽我的不是。”餘藝抓着她的衣袖,可憐兮兮的晃了兩下,“花姐,扣工資會要命的。”
“我看你纔是快要沒命了。”
王秋花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手指在她額頭用力的戳了兩下,餘藝捂着腦袋,陪着笑,安慰道:
“我皮實着呢,沒事。”
“你是沒事,有些人可擔心的快要了命。”
餘藝還以爲王秋花說的是她自己,咧咧嘴,一臉傻笑。
看她這副模樣,王秋花就知道,她是一點都沒理解上去。
能讓匪行雲瘋的連下了大筆投資的劇組都不顧的,估計這世界上就只有餘藝一個人了。
這份偏愛,簡直是既明目張膽又肆無忌憚。
開機臨時更換副導演和女主角,還放棄了白雪的合約。
這麼做的後果,帶來的負面影響,可不單單是錢的事那麼簡單。
劇的口碑可能會呈恐怖性的下滑,臨時進組的副導演需要時間熟悉劇本演員,一個不好,就會把控不到整部劇節奏。新女主演臨時上陣,宣傳跟不上,和白雪那頭再產生衝突,更是會帶來負面的宣傳效果。
不僅劇的方面,白雪口碑熱度都不錯,逐浪放棄了她,對雙方來說,都不是個好事
一次事故,有可能毀掉之前的所有好評。
這還只是換副導和演員的代價,而劇組現在處於停工狀態,每一日都是大筆的開支,王秋花大概算了下數目,得出的數字看的是暗暗咋舌。
這些利弊得失,連她都看得出來。
更別說是匪行雲了。
他怎麼可能不清楚這些。
但卻還是一意孤行,到底是爲了什麼,王秋花瞥了餘藝一眼,心下了然。
只是她還是不明白,餘藝到底有什麼地方,值得匪大總裁,連上億的投資都不顧了,就是爲了給她出氣。
劇組欺凌這種事,其實並不算稀罕。
王秋花也是從最底層摸滾打爬起來的,更嚴重的情況都見過,當紅明星欺負底層小藝人,幾乎十個劇組裡,就有八個正在上演這樣的劇目,她也有過義憤填膺的時候,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
唯有餘藝。
圈子就這麼大,她這個先河一開,估計這種事,能消停不少。
匪行雲爲她一怒,是真拿錢燒出來的。
王秋花屬實沒想到,逐浪的總裁,圈子裡出了名的冷心冷情,身邊什麼樣的美人沒有,居然會喜歡上了餘藝。
而且看樣子,餘藝似乎並不知道,這件事造成的後果有多可怕。
她自然不會多嘴,囑咐張玲玲看好餘藝,便走出醫院打算到劇組去看一眼。
接待王秋花的人,是楚青衣。
他一身黑衣,身形修長挺拔,戴着一頂繡着半顆太陽紋的鴨舌帽,帽檐壓的很低。他站在一堵殘牆的陰影中,聽到動靜,擡起頭看向王秋花,勾起脣角,露出一個溫和的笑。
“好久不見了,花姐。”
“是有一段了。”王秋花也笑,道:“不過比起你出國的那段時間,可近多了。”
國內的圈子裡,王秋花算是他關係最近的人了,楚青衣見了她,心裡多少生出幾分喜悅,“要不要到處逛逛?”
“行啊,能和大明星一起,我可榮幸之至。”
臨近天黑,敦煌影視城的遊客少了不少,只剩下一些劇組還在忙忙碌碌的拍戲,楚青衣也沒出來逛過,拿出手機點開瀏覽器,搜索着值得看的項目,然後沿着路牌,帶着王秋花到處觀賞。
他們兩個說了一會兒閒話,還是王秋花率先轉到了正題。
“你的劇組,說了什麼時候開工嗎?”
“還沒。”楚青衣搖搖頭,收起手機,擡起頭看着前方牆院裡隱隱透出的飛天壁畫,輕聲道:“應該是要等人找全了,估計用不了多久,這麼大的IP,會有很多人的感興趣的。”
“這餅好吃,但敢咬的人,可是不多。”王秋花嘆了口氣,喃喃道:“接了就代表要得罪白雪,之後不定要怎麼被髮通稿黑,公關能力不強的公司,都不敢讓藝人露頭。”
楚青衣沒接話,他垂着眼,身體被逐漸下沉的陰影籠罩,整個人像是藏身在黑夜中,孤寂不安的神靈。